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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光線最亮的地方,便是火把附近的語方知,他正閉目養神,往日倜儻風流的形象都被這破洞撕碎了,被那碩鼠嚼沒了,等那一層靠衣著裝扮起的矜貴氣質沒了后,語方知顯出了比往日更為奪眼的的堅毅和俊朗。 “瞧夠了嗎?”語方知沒睜眼。 “瞧夠了?!眹擂o鏡垂眸,“也聞夠了,你身上的味道很臭?!惫烙嬍菤⑹蟮臅r候沾上的。 語方知動了,拿起火把走到嚴辭鏡身邊,伸長手臂,盡量把嚴辭鏡左后方的區域照亮:“臭味可不是我身上的,你自己回頭看?!?/br> 嚴辭鏡依言回頭看,不看不知道,不看嚇一跳,只一瞬間,徹骨的寒意便從后背直涌上腦門。 語方知火把照亮之處,堆疊著上百具尸體,看著已有些年歲,森森露著白骨,不時有小鼠從空洞的眼眶和癟皺的黑布中爬出來。 方才嚴辭鏡看到的油汪汪的液體,就是從尸堆中滲出來的尸液和血水,已經沉積了滿滿一汪,面上還浮著很多蠕動的小蟲。 “怪不得......”嚴辭鏡皺著臉,“怪不得那些老鼠大得驚人?!?/br> “嘔——”語方知受不了了! 嚴辭鏡道:“地洞挖這么深,原來就是為了藏這些尸骨嗎?那這些人是誰?”嚴辭鏡抓住語方知的手往前探去,想看得更清楚些。 語方知咬牙跟著看去,手一頓,瞇起眼睛:“閃著光的......是麟甲?” 不知道埋了多少年,死者身上的衣物都已經褪得看不清顏色,怎么看都是黑糊糊一片,但前胸磨光的一整塊硬物還有個大概的形,看到這,語方知心中已經隱隱有了個猜想。 嚴辭鏡也猜到了:“這些人,都是士兵?!?/br> 嚴辭鏡的手已經松了,語方知隨手一擲,火把便插在了地面上,他在嚴辭鏡身邊坐了下來:“當日在芙蓉渠,你可知,你領命殺死的是什么人?” 嚴辭鏡搖頭。 語方知笑了一下:“他原名叫吳添籌,本來也應該隨這一百零九個士兵葬在這里,可他人機靈,當年預感到了自己將被滅口,所以及時逃出了曄城,可他又笨,明明已經逃出去了,偏偏要為了那點經商的錢,鋌而走險重回這曄城?!?/br> 嚴辭鏡問:“為何這一百一十個士兵要被滅口?” 語方知似笑非笑地盯著嚴辭鏡:“如果吳添籌沒被你殺死,你可以親自去問問他?!?/br> “吳添籌不是我殺的?!?/br> “不是你親自動的手,但他還是死了,至于為什么他非死不可,你可以去問問你的黑鷹大人?!?/br> 嚴辭鏡眼中晦暗不明,早就猜到當晚半路殺出來的人是語方知,但沒想到語方知會在這里,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他這些事。 語方知見嚴辭鏡抬頭看他,眸子中閃過一絲不解和探究,站起身,居高臨下:“所以嚴大人想要平步青云步步高升,還是另尋出路吧?!?/br> 語方知言盡于此,這也是看在嚴辭鏡拼死打開機關,絕境中尋出一條活路的份上。 嚴辭鏡默了默,再說話時,眼中的堅毅已經難以撼動:“多謝告知,可嚴某......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選了?!?/br> “就算你最后的下場也跟這一百一十個士兵一樣,被滅口,被拋尸,被碩鼠啃噬,也不后悔?” 嚴辭鏡搖搖頭。 語方知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追問,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他如今站在這里,也是早就沒有了回頭路,更不敢說后悔,自己都尚且如此,又哪里還有閑暇顧得上旁人? 只能一條路走到黑罷了。 “我們走吧?!眹擂o鏡休息夠了,起身抄走地上的火把,率先往另一側不知通向何處的地洞走去。 走到一半,沒聽見動靜,又回頭,朝語方知揮舞火把:“不跟上來?” 語方知笑,連跨幾步跟了上去。 “前方又有那鬼東西怎么辦?” “你不是挺能打嗎?” “合著我給你當打手,你一點力都不出?” “我給你吆喝?!?/br> “......” 兩人走了許久,漸漸地察覺出不對來。 語方知盯著地方的腳印道:“怎么跟我們來時的路一樣?” 嚴辭鏡道:“是,來時是個上坡,距離地面越來越近,現在是個下坡,我們往回走了?!?/br> 語方知看著黑咕隆咚的前方,發愁:“不會真的又要碰到那些鬼東西了吧?” “不會?!?/br> 嚴辭鏡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突兀響起的掘地聲,下意識捏緊了火把,語方知也聽見了,這聲音比之前的聽起來更為持久,而且是從他們頭頂上方傳來的,語方知把袖中的刀捏在手里。 嚴辭鏡嘆了口氣:“交代后事吧?!?/br> 語方知甩著刀,換了個姿勢把刀反握在手里,緊緊盯著泄氣的嚴辭鏡,口中念念有詞:“祖籍徽州甘縣,祖父曾當過甘州縣令,父母早亡,元康五十六年考取童生,同年父母先后亡故,因年少聰慧被當時的縣太爺賞識,隨后參加鄉試中舉,名列第一,承晝九年通過會試,隨后殿試一舉奪魁,成為大殷史上第二個三元及第的狀元?!?/br> 嚴辭鏡微微驚訝:“什么意思?”都這種要命的關頭了,竟然還有心思試探他? 語方知目光灼灼:“嚴大人竟然對自己的背景這么陌生?”他可沒放過最開始嚴辭鏡眼中一閃而過的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