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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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掀開眼睛,露處毫無雜色的黑眸,朝村里走去。 他懷疑失蹤的人都在這個小界里,但還沒走幾步,那幾個孩子就跟鵪鶉一樣縮著腦袋,探頭探腦的躲在了槐樹后面。 幾雙大眼睛都濕漉漉的。 有些可憐,好像在怕他。 謝玉駐足,不知道該怎么和孩童交流,想了半天才道:你們要吃槐花? 二虎最憨,也最不怕人,流口水道:吃! 靈力化風。 白色槐花串串跌落,嘩啦啦的掉了一地。 香氣馥郁芬芳。 二虎睜大了眼:哇哇哇!下雨啦。 槐花雨。 好甜吶。 興奮的跑了幾圈后幾個小孩好像就認定謝玉是好人,也不怕生了。 大丫撿著槐花往嘴里塞,羊角辮一晃一晃的:大哥哥哪里人呀。 二丫撿了一兜,她比較靦腆一點,躲在大丫身后不說話。 小花湊過來:外地人! 大丫敲了下小花的腦袋:笨啦,外地人是指外面的人!我是問大哥哥住哪! 小花還是不太懂。 兩歲多點的奶娃又去拾槐花了。 大丫眼珠子咕嚕嚕的:我們村子很久沒人啦。 她好奇道,大哥哥怎么進來的? 很久沒人來? 謝玉:走進來的。 大丫哦了聲,很感興趣:來干嘛呀? 謝玉又看了眼村子。 炊煙裊裊,雞犬相聞,一派安寧和樂:來找人。 小河村,大丫家住進了個年輕人。 聽說是來找人的。 大丫二丫的父母前年進山砍柴被老虎吃去了,一家五口就剩下了三口。 徐奶奶年歲大了,身體不好,常年腰疼,她駝著背,臉上爬滿皺紋,但很慈祥:是不是大丫二丫纏著你摘槐花的,村口的槐樹老高了,我小時候就在不好夠吧,真是辛苦你了。 好夠!大丫張開胳膊,比劃道,風一吹就全下來了??善亮四?,奶奶應該也去看看。 二丫也跟著點腦袋:風吹,吹吹!好吃! 徐奶奶剛想罵大丫胡說,見二丫也跟著附和,余光掃了眼謝玉,只見那郎君端坐在椅子上,衣袍雪白,黑眸沉靜,也在看她。 徐奶奶又笑了笑,眼角皺紋堆起,她摸著孫女的腦袋:奶奶活得夠久了,什么都看過,就不去看了。見大丫還想嘟囔,拄著拐棍推了推大丫,去吧,槐花窩窩蒸好了,還抹了你二大爺送來的豬油,可香了,去吃吧。 見大丫旋風一樣的跑出去,她又交代道:小心著點,冒冒失失的可別燙著了。 二丫也跟著jiejie跑出去:窩窩!窩窩! 徐奶奶看著兩個孫女,滿臉笑意:家里窮,孩子小,讓郎君見笑了。 謝玉垂眸:不會。 小孩子活潑些好。 徐奶奶駝著背,咳嗽兩聲:郎君沒事可以在村里多走走。 她還是擔心兩個孩子燙著,去了廚房。 天不時就黑了。 徐奶奶把大丫父母的房間收拾出來給謝玉住后就歇下了。 村里人點不起燈,一般天黑就睡。 謝玉站在窗前,夜空繁星點點,家家戶戶都有鼾聲,好像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村子了??墒遣粚?,很不對勁。 他始終能感到違和感。 還有,徐奶奶應該見過修士。 至少是見過有神通的人。 她好像不是很驚訝風一吹槐花就落下來這件事。 謝玉沒有休息,他無聲出門。 這處小界不大,只有一座村子,兩座山,不過兩個時辰,就能走完一遍。 小河村因有條小河而出名。 河邊修了個土地廟,里面擺著村民的供奉,香火旺盛。 像是有些時日了,鐵鑄的神像銹跡斑斑,彩漆斑駁,它身著盔甲,披著猩紅的斗篷,手持紅纓槍,昂頭挺胸,戰意凜然。 目光一掃而過,謝玉有些意外,神像的面容雖已模糊,但不難看出,這里供奉著的是名女子。 石板上刻下的名諱已經被風雨侵蝕,生平過往都已經不詳。 但既然能被供奉,想必生前也是一方英豪。 著兵甲,持紅纓槍,應該是名威風凜凜的女將。 謝玉與神像四目相對。 他微微頷首,以示避退敬意。 雖未相交,但應相惜。 第11章 興景湖(3) 似乎還在為他出生入死。 村里都是凡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勞樸實。 謝玉在這里住了半個多月。 大丫二丫在院子里抓石子玩。 扔起來要接??! 接不住,石子太大啦! 二虎都能接住,是你太笨了。 我才不笨,是石子太大了! 就是你笨! 大丫二丫打起來了。 二丫打不過,哇一聲哭了出來,爬起來往外跑:哇,我要去找紅纓jiejie給我報仇! 大丫叉腰,做鬼臉:羞羞羞!這么大了還告狀! 二丫哭得更慘了,哇哇哇的往外沖。 大丫也跟著往外跑。 謝玉只是看著。 良久,他起身,又去了那條小河。 有名半大的孩子扎起褲腳在撈魚。 他背著籮筐,曬的黝黑,只有一口牙白。 岸上的孩子都在喊:虎子哥,抓魚、抓魚! 魚湯香,香香! 田螺!要田螺! 烤魚好吃!要烤魚! 虎子眼疾手快的用魚叉叉起一尾魚,甩進身后的籮筐里:好了??疽话?,煮一半,都不許再吵。 他伸了腰,忽然看見那個外鄉人就站在不遠處的岸邊,青年黑眸半掩,衣袍雪白,一身霜冷。 謝玉也看向虎子。 兩人視線對了下,虎子先低頭,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燙紅了臉。 好看,真好看。 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 他淌著水上岸,熟練的生火,在一堆小孩的簇擁下烤起了魚,煮起了湯。 環繞著小河村的山有些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謝玉眼眸一動,側身望去,他背后是山神廟,沿著山神廟供奉神像手中紅纓槍所指的方向將山劈開,就是兩處崖壁。 興景湖旁的崖壁。 這里肯定和興景湖有所關聯。 在千百年前,山還沒有被劈開時,這里有座兩面環山、安寧和樂的小河村。 而他,回到了千年前,再次見到了這個村子。 哥哥,大哥哥! 是二虎,小男孩胖乎乎的,戴著肚兜,舉起手中用葉子盛的魚湯,他流著口水,請你喝,香、香香的! 謝玉回神。 二虎生的虎頭虎腦:魚湯、魚湯! 謝玉接了:謝謝。 也再次見到了這些人。 二虎撓頭,甩了甩沖天辮:不用客氣。 說完,高高興興的跳了回去。 綠葉托著奶白的魚湯。 謝玉垂眸,含著葉子的邊緣,魚湯鮮嫩微甜,隨即,掌心的葉子被靈力覆蓋,化作綠芒散去。 湯很好,這里也很好。 只是,謝玉朝山神廟走去,手中幻化出一把長劍,桃花吊墜隨風搖擺,望著那座被歲月侵蝕、面容模糊神像:逝者已逝。 他仗劍,聲音清冷,何必強留? 村里唯有這座山神廟氣息陳厚荒古。 就連石板上的字跡都被風雨打磨的近乎消失。 他不可能來到千年前。 村里沒有一個叫紅纓的姑娘。 這里也不是小界。 這兒應該是鬼域。 顧名思義,鬼的界域,和小界很像,但是寄托于現實生成的。 只是這處鬼域太特殊了,鬼無吃人之相,也無害人之心,就連一絲鬼氣也無,反而一片其樂融融、春光明媚。 前所未聞。 前所未見。 無聲。 神像披著猩紅的披風,昂首挺胸,巋然不動。 謝玉神情仍舊淡漠,然而寒氣蔓延,霜花沿著山神廟朝神像攀爬,寸寸成冰。 終于,在霜花要觸到神像之際,一聲冷哼傳來:哼!你這道士闖進了我們的家,我們好心招待你,你非但不感恩,還要刀劍相向嗎?難道是要把我們全殺了? 謝玉無動于衷:你們是鬼。 鬼又怎么了?鬼就不配活著了?那女聲繼續道,我們世代居于此地,春日播種,夏日勞作,秋日收獲,冬日休息。我們亦有有家人親友,又鄰里和睦,和人有什么區別? 謝玉目光清明:禹城在興景湖失蹤已有近千人,他們人呢? 神像上本就斑駁的彩漆忽然大塊大塊剝落,黑霧彌漫,鬼氣森森。 一女子走出,身著紅色軟甲,長發高束,英姿颯爽:我知你們進來是找那運瓏公主,她還沒死,我將她交于你們,你們就此離開,我便不與你們計較。 她看不出來人的深淺,并未著急動手。 謝玉與女鬼對持:其他人呢? 其他人? 自然是死了。 女鬼見謝玉油鹽不進,知道此事沒有緩和的余地,一聲冷笑:什么其他人?你、你們,還有那運瓏公主都是自己進的鬼域,與我有何干系。你到底是走是不走,不走,那便永遠別走了! 近在咫尺小河村忽然拉得極遠,鬼氣傾覆,小河漲成長河,浪濤滾滾。 這是她的鬼域,變化隨她心意。 一道白光破開迷障。 我師兄到底在哪?少年人聲音滿含煞氣,白目猶如燃燒的螢火,黑衣沾血,手掌早已龜裂,染紅了白虹劍皎白的劍體,鬼魅兇戾。 來人正是和謝玉同時進入的鬼域的仇靈均。 他血戰已久,殺意沸騰。 謝玉沒想到仇靈均也在。 似乎還在為他出生入死。 仇靈均不知道這里是鬼域,很有可能有進無出。 他只知道謝玉不見了,這女鬼干的,家中長輩賜予他保命法寶消耗殆盡,體內靈力也十不存一,打了半個多月,徘徊在崩潰的邊緣。 雙目灼痛:我師兄呢? 女鬼頭疼,這人明明很弱,但極為難纏,不但法寶層出不窮,那雙白眼更是離奇:誰知道你師兄是誰! 瘋子! 還是謝玉出聲:師弟。 仇靈均狀態不太對。 師兄?仇靈均聞聲望去,黑衣似云滾,幾乎是瞬間,他跑到謝玉身側,發絲散亂,額前瑪瑙黯淡無光,只有金環上的鈴鐺還在鈴鈴作響,雙目關切,你沒事吧? 血腥味濃烈。 直沖肺腑。 謝玉看著黑衣浴血的仇靈均:無事。 他無事。 有事的是仇靈均。 仇靈均這才放松。 他握劍:我還以為 意識到要說的話不太吉利,他閉嘴,沒用沾滿血的手去扯謝玉的衣袖,只是低聲道,這是哪? 原來這是對師兄弟。 女鬼皺眉,也不給他們敘舊的時間:你們還認識,那正好。 她幽幽道,那便一起去死吧。 女鬼生前雖只是人間武將,但死后修行已近千年,修為深不可測,一桿紅纓槍幻化凝結,漆黑幽深,勁風颯颯。 對岸長河浪起滔天,鬼氣奔涌似海。 結界!肯定有結界! 子夜到了,快開了! 來了! 鬼域的上空被撕開一道口子,有三人探頭探腦的進來了。 小心一點。 可別被這里的老鬼的發現了。 誰能想到荒洲這里竟然有個鬼域! 還是我無比機智。 黃兄威武。 低調低調那黑霧是什么 槍裂云霄,鬼氣森冷。 那老鬼好像十分了不得。 黃醉臉一白,來得他媽的、太不是時候了。 見三人同時看向他,尤其是那女鬼,他心在流血:諸位 弈洛靈推了把黃醉:走啊,愣著 愁云慘淡,黑水連天。事不可為,退,快退! 劍宗長老瘋了吧,這是他們能解決的事? 今年好像是云長老負責的,他果然不靠譜! 晚了。 女鬼一聲笑:你們是同門?好,很好。 趙在水慘笑:罷了罷了,天亡我,非戰之罪。 只是歷練,再難也會有個度。 顯然,云長老不這么想。 他們三人修為還不如仇靈均。 仇靈均已經是強弩之末,皺眉道:你們來 算了,都這樣了,戰,戰吧。 她喚紅纓,是名女將,史上應有名,你們出去可以查一查。 謝玉聲音不徐不疾:回去請長老吧,莫再進來了。 他也沒必勝的把握。 什么? 仇靈均不解,下意識拽謝玉袖子,可只見那白衣一晃,已有十丈遠,他這才意識到,要不是師兄默許,他是碰不到師兄的,師兄!我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