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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尸體焚燒而起的濃煙滾滾而起,夕陽早已斂盡余暉,潁州城外,火光映紅了黑沉沉的天,楚嵐看著眾將士忙忙碌碌各司其職,他自己卻感覺渾身脫力,死死攥著刀柄的手也劇烈顫抖,兩腿就快站不穩了。 這個時候!我就是站著死在這兒也絕不能倒下! 楚嵐在心里這樣提醒自己,可還是無濟于事,他的身體實在疲憊到了極點,有點撐不住了…… 突然,一只手托住了楚將軍的胳膊,一個人,在他身后,將他搖搖欲墜的身體穩穩地扶住。 楚嵐吃了一驚,扭頭正對上那個白衣青年的臉。 這青年人生的英武瀟灑,年紀輕輕的,眉宇間卻噙著絲絲縷縷的滄桑,竟讓人一眼看不出年紀。 而他那雙深如幽海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楚嵐,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熾熱而專注,眼底波光流轉,像是寫滿了千言萬語又無從細說…… 他幼年時,只見過一次身披銀甲的楚將軍。那時候,大將軍的身影在他眼中挺拔如松,寒凜如風,在他的心底烙上了一個永遠鮮明的印記,隱秘而又美好??闪d時光一過,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楚嵐,眉目依舊可觸動他的靈魂,眼中卻似乎沉淀了更多讓他感到陌生的東西,整個人的輪廓與他心中的形象相較,也像縮水了似的,雖然身形仍舊挺拔修長,可身板兒卻遠不如他記憶中的厚實。 “你是……”撥開心中塵封的迷霧,記憶中那孩子的身影已在歲月磨礪中變得愈發模糊了,可他那一雙眼睛卻愈發的清晰,而且與眼前這雙迅速重疊,楚嵐心頭一顫,幾乎是沖口而出,“你是雁歸?!” 那青年微微一笑,算是默認了楚嵐的猜測。 這個笑容,竟也與記憶中的別無二致! “你真的是雁歸?!”楚嵐轉身,當著一眾屬下不得不壓抑著有些激動的情緒,微微仰起頭,盯著雁歸。 這讓他怎么能想到!不,是怎么敢想得到……當年他撿回來的那個瘦瘦小小的柔弱孩子,一別多年,他不但活著,竟然還在亂軍之中救了他的命! 這…… “你先坐下,我看看你的傷?!毖銡w俯下頭,在楚嵐耳邊說。 “好?!苯浰嵝?,楚嵐才發覺身上那已經疼麻了的箭傷再次疼得鉆心,他只得就著雁歸的攙扶,貼著城墻根慢慢坐了下來,卻還是忍不住一眼接一眼地打量著面前這個青年人,始終不太敢相信他真的是當年自己撿回家的那個孩子。 才不過六七年的光景,雁歸竟仿佛脫胎換骨了似的,從一個柔柔弱弱的孩子蛻變成了如今的英俊青年。 楚嵐身上中了兩箭,一箭在胸前,所幸射偏了,離心臟還遠,另一箭在左臂上,穿過盔甲的關節接縫,刺進rou里。 雁歸小心翼翼的替楚嵐卸下胸甲和肩甲、臂甲,揭開衣襟,當看見沒入他皮rou的兩支箭時,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你中的是狼牙箭,箭頭上有倒刺,必須劃開周圍的皮rou才拔得出來,你忍著點兒!”雁歸半跪著,伸手從腰里拔出一把寒光流溢的小匕首,“酒,有嗎?” 楚嵐扭頭看了看周圍:“鐵騎營的在哪兒?!過來一個!” “大將軍!有什么吩咐?”旁邊一個漢子顛顛的跑過來,一眼看見了楚嵐身上的箭,“將軍!您這箭……” “別廢話!酒交出來!”楚嵐皺眉命令道。 “???呃……將、將軍……什么酒???我……” “岳北川帶的兵是什么德行我還不清楚?趕緊給老子交出來!不然一腳踹你下去和那些怪物一鍋燉了!” “是!”那站起來比楚嵐大了不知道幾圈的漢子縮著脖子,像個禿毛鵪鶉似的從懷里摸了個小酒壺出來,雙手奉上。 “行了,滾吧!”楚嵐抬起沒受傷的右手接過來,轉手遞給雁歸。 雁歸拔開酒壺木塞子,把匕首用酒淋了一遍,抬頭看了楚嵐一眼:“會很疼,忍著點?!?/br> “沒事!來吧?!背雇χ绷吮?,緊貼在冰涼粗糲的城墻上,深深吸了口氣。 雁歸握著匕首,刀尖貼在楚嵐的皮rou上,卻冷不防地看見楚嵐胸口斜亙著的舊傷,那道當年差點要了他命的傷痕又細又長,幾乎斜著劃開了整個胸膛,雖然已經結疤了,一眼看上去還是覺得猙獰恐怖。 “看什么呢?!”楚嵐頗不耐煩地瞪著雁歸,“你就這么盯著看,那個箭就能自己從我rou里出來么?你……唔!”話沒講完,胸口就是一陣鉆心的劇痛,冷汗唰的一下從毛孔竄出來,那刀刃生生割開皮rou的疼痛,豈是一般人能忍的! 楚嵐疼得臉都綠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大聲喊疼,只能齜牙咧嘴的忍著,死死攥著刀柄的手握得慘白。 雁歸的手倒是很穩,三下五除二就連著把他身上的兩個箭頭全都挖了出來。 兩支鐵劍一落地,楚嵐差點疼暈過去,也顧不得什么軍心和大將軍的面子了,一頭栽進了雁歸懷里,氣喘如牛,喘了好一會兒才聲音顫抖著吐了一句真言:“實在……太疼了……” 雁歸心頭一緊,手里的匕首“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低頭看著把臉埋進自己胸口的楚嵐,有些不知所措,已經繞到楚嵐背后的手,差一點就攏住他的肩膀,卻遲疑了,在半空懸了很久,他的內心也掙扎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落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