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光我一個人開心沒意思嘛。 夏歌誠實地說道,順便補充,而且你不高興了不要我了,我就沒地方去啦。 嗯。 陸行深嗯了聲,沒說無所謂,也沒說不高興了不許再這樣玩,拉著小夏朝屋內走去。 夏歌看著他的臉想了一會兒,思考這是不是不生氣的意思。 應該是吧? 陸行深要是生氣的話,怎么也要像他夢里那樣。 陸行深拉著他剛進屋,就帶著人換了鞋子,以防留下腳印,然后一路去了洗手間。 花灑之下,夏歌全身的贓物都被清洗干凈,陸行深在外面等他。 突然間被要求洗澡什么的,夏歌也不覺得如何意外。 新的白色浴衣軟綿綿的,里面真空,只在腰間系了腰帶,但夏歌覺得,作為一個沒屁股的人,好像也沒什么可遮掩的。 陸行深我洗好啦。 他帶著一身水汽出來,發覺陸行深還在等他,看著像有事情要說。 要做什么??? 這里的浴室在某個房間內,外面空蕩蕩的一片,此時只多了一個舒適的椅子。 檢查一下, 陸行深依然和平時一樣,沒有什么過多的情緒,聲線也平穩無波,讓仿生人坐在椅子上,而自己則不急不緩地來到小夏面前,將手杖放在了一邊, 看看有沒有破損。 夏歌微微睜大眼睛,坐在椅子上繃直了后背,一動也不敢動。 嗯 在他面前,陸行深摘下了左手的手套,俯身托起仿生人的一條手臂,拉開袖子,仔細檢查上面的肌膚完整、紋理、人造毛孔的完整,目光專注。 夏歌抬頭看過去,只瞧見他微微下垂的眼簾,深黑的瞳孔里寧靜一片,讓人不小心看進去,就會下意識屏住呼吸,不再出聲。 手臂檢查過后,是肩膀。 因為夏歌進屋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大體還完整著,沒有破損,陸行深沒有繼續檢查四肢之外的地方,確認脖子也沒有破損后,來到了椅子的前方。 一個下午,仿生人做過最多的事,就是跳上跳下,最容易破損的地方,就是雙腿和雙腳。 陸行深俯身下去,在他面前放好了一小張干凈的手帕,而后彎腰,就這樣在996的面前單膝跪下。 就像是在做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面對一次平常的檢修,陸行深眼睛都未眨一下,絲毫沒有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什么問題,用那雙修長、光裸的手捧起了仿生人的小腿,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夏歌坐在椅子上,低頭望去,整個人已經快要死機,感覺到后腳跟也被握住,下意識蜷起了腳趾。 單膝跪著的陸行深已經再次沉浸在專注觀察的狀態中,觸感敏銳的指腹落在小腿外側的肌膚上,輕輕滑動,確認那里是否依然平滑。 然后停留在某一處,輕輕按下。 夏歌緊張極了,見他突然不動了,忍了又忍,沒忍住小小聲地問,壞了嗎? 他記得,之前從海邊懸崖那里跳下去都沒壞誒,現在應該應該也沒事吧? 沒想到陸行深忽然抬頭,臉色微沉,你覺得呢。 夏歌也表情嚴肅極了,我、我不知道 沉默的幾秒過去,卻像是漫長的幾個小時,度日如年。 陸行深半晌才低沉開口,記得我說過的約法三章,不可以損壞自己的身體吧。 我錯了 不管怎么樣,先認錯要緊,夏歌立刻低頭道歉,耳朵都耷拉下來,求你修好我吧,我不敢了。 不怕被我銷毀? 怕怕怕,可怕了。 忽然,陸行深重新放下了他的小腿,站起身來,夏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單手扶在后腦上。 夏歌微微一愣,沒反應過來。 微弱的電流像是流水一樣淌過。 陸行深靜靜望著他,卻是薄唇一動,眼底一瞬間閃過錯覺似的戲謔, 我看你,什么都不怕。 說完,重新戴回手套,拿著手杖就轉身離開。 夏歌在原地坐了足足五秒,終于猛地反應過來,大聲地??!了一嗓子。 不是吧?。?! 陸行深!你我! 陸行深已經關門走遠了。 夏歌目瞪口呆,仿佛經歷了晴天霹靂。 腦海之中,反復回放著剛才那一瞬間瞥見的,陸行深那帶著一絲惡劣的笑意。 他,竟然被,陸行深,故意嚇唬了?。?! 嚇唬仿生人算什么本事??! 雖然他好像也沒有特別被嚇到 夏歌憤慨了幾分鐘,收拾好衣服重新穿上,滿屋子轉圈,然后猛地停下腳步。 好像確實沒嚇到。 不知道為什么,陸行深假裝要關機的時候,莫名地就覺得他不會真的關掉自己,所以只顧著驚訝了誒。 第53章 贊美恐懼 陸行深離開后, 繼續去忙自己的事。 方才他簡單地檢查了996的身體,只是想起有一些特別的金屬材料,也許會比仿生人的身體更鋒利一些, 不像那些隨處可見的石塊,會更容易劃破仿生人的皮膚。 檢查過后, 順便確認了996的程序, 做了個簡單的掃描, 好在無事。 不過, 那個所謂的蹦床,質量是真的很差。 陸行深給那個壞掉的蹦床拍下3D照片,發給了李醫生。 明明沒有附帶什么文字信息, 李醫生那邊卻反應很快, 也理解得非常到位, 立刻回信: 【什么?!居然這么快就壞掉了!jian商!黑心商!我這就去投訴他們!】 陸行深心滿意足地離開, 轉而拿了些要測試的東西, 坐電梯去了地下一層。 冷白的燈光隨著腳步一點點亮起, 陸行深獨自行走著, 手中提著一個金屬箱子,死寂的空氣中只能聽到腳步聲與手杖點地的聲響。 走廊的盡頭有著一個上鎖的房間, 陸行深伸出左手,電子鎖應聲而開。 房間里的燈跟著亮起,依然慘白,正中央是一個比尋常床鋪略高的平臺, 上面罩著一個不透光的罩子。 電源很快連通, 罩子從中間打開,露出了平臺上的東西。 那是一個已經完全損毀、廢棄多時的仿生人。 一個數字編號刻印在仿生人躺著的平臺旁,寫著UR985。 仿生人的頭部只包裹了一半的仿生皮膚, 大片的金屬和神經線裸露在外,但依稀還能透過殘破的模樣,瞧出它曾經完好無損時應當是個清秀的美人。 從那緊閉的左眼線條里,暴露在外的右邊眼球中,都能看出,那曾經是一張與林玉音極度相似的臉。 而它的身體,也一如它的頭顱,除了身上的衣服依然完整、干凈,四肢的皮膚也損毀了很多,其中一條腿直接斷裂成了兩半,一條胳膊無法再安裝回去,有著整齊的切口,部分地方還殘留著被電流燒焦的痕跡。 陸行深平靜地看著這一切,在旁邊打開手中的箱子,拿出一些工具和器械,然后解開廢棄仿生人的上衣,打開腹腔,開始了改造。 一套完整的、依然在測試階段,不知是否可行的微縮生物能源反應爐,被一點點安裝、鑲嵌到了它殘破的腹腔里。 改造進行了長達十分鐘,陸行深最后沒有將整個腹腔縫合回去,就這樣保留著打開的樣子,抬手摸向它的后腦,找到了那里的開關,輕輕按下。 那只唯一完好的左眼緩緩睜開,一如其它尋常的仿生人該有的模樣,呈現出機械的、生硬而呆滯的模樣,一動不動、一眨不眨地望著正前方。 機械的、已經失真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它的喉嚨深處傳來, 您好,U滋98、5號,為您 一個長長的管子從它的口腔伸了進去,連到了剛剛改造的胃部。 陸行深啟動旁邊的機器,把提前準備好的食物絞碎,灌了進去。 一個漏斗大張著,陸行深默默放了一些生食之后,又拿出了一把香菜,也丟了進去,接著是他吃不下的菜粥,以及假裝吃掉、其實忘記吃已經壞掉的三明治。 毀、尸、滅、跡。 很好。 陸行深滿意地看著最后一顆香菜也進去,這才收起了手邊的箱子。 嘴里插著一根管子,廢棄的仿生人依然時不時發出聲音,循環往復地執行著初始數據里的簡單程序。 曾經,它也聰明過,也并非一直是這樣呆傻的機器。 陸行深收好手提箱,伸手拉起它上身的襯衣,一個接一個紐扣地在身前系好。 985用嘶啞的聲線喊他,您好 陸行深頭也不抬地說,你是最喜歡安靜的那一個,985,靜音吧。 985發出一些電流音,反應了一會兒,再次僵硬地回答,好的,請確認滋開啟、靜音模式 陸行深:是。 滋 電流音和說話的機械音同時消失,陸行深拿起手提箱,前往了下一個房間。 他需要多安裝幾個,多用幾個來做實驗。 985是生前最喜歡安靜的那一個,970是最聽話的那一個,還有914是看起來與林玉音最接近的一個。 如今,全部成了殘缺不全,徹底廢棄的模樣,和其它那些廢棄的、甚至已經拼湊不出完整形狀的仿生人堆放在一起,永遠關在無人知曉的地下室里。 陸行深分別給這三個都安裝完畢,定下時間后,提著箱子再次離開。 地下室的燈光也隨著他的離去,在他身后一盞盞熄滅,重歸黑暗。 電梯回到一樓,陸行深放下箱子,下意識地沒有先繼續去忙,而是走到門外,站在屋檐下,朝著花園看去一眼。 和他想的一樣,996依然在孜孜不倦地玩著自己的事,似乎是之前鬧騰太多了,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種下的種子,正皺著個眉頭一個個檢查是否還完好無損,然后挨個復原埋好。 一小片陰云恰好在此時飄遠,陽光剎那間變得耀眼,金粉似的均勻灑在花園里,灑在蹲在花園像個蘑菇的仿生人身上。 就像是世界都跟著變得明亮溫暖起來。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蹲在花園里的小夏抬起頭,朝著這邊看過來時,還沒說話先露出笑意,揮了揮手, 陸行深~想好晚上想吃什么了嗎? 陸行深搖搖頭。 一點陽光,一些吵鬧的聲音,終于將腦海里紛雜的記憶片段揮散,陸行深沒繼續在這里看他玩土,回屋著手準備起接下來的工作。 智腦在此時發出提醒,有客人來訪,很快就會到。 陸行深看了看最近的日程,想起是什么事后,把復雜的研究暫時放了放,帶上之前的仿生味覺、嗅覺模擬的相關資料和數據,順便拿著幾個需要在戶外測試的硬件下樓去了。 新的消化系統的主要功能已經在測試,因為材料比較特殊,還需要單獨測試它的安全系數。 空曠的室外空氣流通較好,周圍只是土地,連雜草都正好被清理掉了,是最合適的地方。 幾分鐘后,夏歌一個轉頭,就發現研究所大門前的空地上多了一套遮陽傘和桌椅。 桌子上擺著看不懂的東西,陸行深坐在桌邊,似乎像是恨極了那個形狀莫名的東西,正在依次對其進行火燒、刀砍、酸腐蝕等行為。 看起來真的很可怕。 夏歌搖搖頭,對那團糊糊沒有興趣。 他剛剛在玩完了秋千以后,跳下來才發現秋千最后飛上去了,現在掛在樹上。 得想個法子把它拆下來。 當著陸行深的面,夏歌的膽子再次大起來,換好了新的鞋子衣服,想了想,又加了一套玄關處找到的一次性鞋套袖套,防止再次弄臟。 然后就準備爬樹了。 別說,這棵樹還挺高大,挺好玩的。 夏歌仗著自己體能厲害,原地準備了一下,屈膝下蹲,而后就一個猛子竄上天,跳到了一個枝丫上。 陸行深的實驗告一段落后,將數據記錄在智腦內,而后聽到一陣發動機的響聲,朝著院落外看去,指尖在手杖輕點,遠程打開了大門。 來訪的客人已到,是一個身穿嚴謹的正裝,系著藍色小領結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著年紀應該不大,鬢角卻已經有了些斑白的發,手中也提著一個公文包,拘謹又客氣地一路走了過來,迎面距離陸行深還有十幾步的時候就開始客套問好,連聲叫著陸院士。 陸行深不急不緩,等他到了近前站起身,請坐,崔先生。 崔先生應了兩聲,拉開椅子坐下,您這個庭院是越來越像樣子了,生機勃勃啊。 陸行深看了一眼雜草都拔光的花園,以及被折騰著掉了一地落葉的大樹,嗯了一聲。 說正事吧。 陸行深簡單收起桌上的物件,將早就準備好的幾個資料卡拿出來放在桌上,而崔先生則是打開公文包,拿出了幾分專利證書,合同等物。 您為仿生技術和醫學界做出的貢獻,會 話說了一半,院子里的巨大樹木忽然搖晃了一下,一個秋千猛地墜了下去。 崔先生嚇了一跳,雖然距離得還非常遠,但也差點站起來跑。 陸行深清了清嗓子,不用在意。 嗯嗯好 崔先生盡量收回注意力,忍住不要到處亂看亂想,將仿生組織的味覺模擬、嗅覺模擬專利書遞了過去。 專利是屬于陸行深的,崔先生只是拿到一份繼續研究和改進的授權,以便進一步制造成能造福于味覺、嗅覺失靈的少數群體。 他今天顯然是有點緊張,不過一次性兩個專利,親自接手十位數的合同,換做其它人,再激動緊張也是正常的。 一陣響亮而元氣的笑聲從樹上傳來,接著是哇是鳥窩!的驚嘆聲。 鳥窩? 陸行深不記得在院落周圍看到過鳥,一時沒忍住,朝著那邊瞥了一眼。 茂密的枝葉和樹上盛放的花朵遮掩了大部分視線,只能隱約瞧見一個猴子般在上面上躥下跳的影子,顯然是玩得非常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