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王妃不干了 第69節
蕭承淵的心底暖暖的,他喜歡聽她這樣叮囑。白天黑夜里,他惦念的人終于也在惦念他。 再深深看了一眼,蕭承淵登車離開,他摩挲著手爐上的飾物,旖旎的心思漸漸收起,重新恢復成素整冷峻的模樣。 安國公府別院一案透著詭異。 在他的默許下,談論該案的人越來越多,皇帝一向不管具體的政事,到了這種程度,今日早朝上,姍姍來遲的皇帝卻格外執著,力排眾議非要保安國公父子。 蕭承淵的薄唇抿成一條線,面無表情分析。 皇帝膝下有三位皇子,但只有他與四皇子是親生的。如今四皇子受魏國公牽連閉門不出,他這個三皇子也是個“殘廢”。身為一國之君,絲毫沒有不關心這兩個兒子,也不關心將來到底由誰繼承大統,反而一心力保安國公父子。 這就很不尋常。 因他“殘廢”著,四皇子仍是最有希望繼承大位,確切證據擺在面前,魏國公的黨羽已經默認放棄了營救魏國公,而是通過安國公之事向皇帝示好,希望將四皇子從魏國公一事中摘出來。 好在他身邊也聚集了不少諸如管鵬與管益這種追求公道真心為民的人,不至于讓他們將此事攪得烏煙瘴氣。 蕭承淵意識到,興許皇帝與安國公的來往比他以為的更加密切,定是他忽略了什么。 蕭承淵才到值房,皇帝派人來傳喚他了,蕭承淵的手里暖暖的,眸里現出寒光。 才進御書房,一只硯臺朝他這邊飛過來,蕭承淵避開,沉重的硯臺撞在輪椅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對面的人見他竟然躲閃,火氣更大,氣勢洶洶地質問他:“逆子!你當初怎么答應朕的?” 他不過是在美人的宮里歇了幾天,上朝后才知安國公別院一案非但沒有壓下來,反而被傳得人盡皆知,民眾都去大理寺衙門前請.愿有徹查了。 蕭承淵捧著手爐的手指收緊,似是認真想了一陣才回答:“兒臣愚鈍,不知父皇是何意?!?/br> 皇帝氣咻咻道:“都鬧翻天了!” “父皇是在說安國公別院一案?”見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蕭承淵在心里冷笑,做恍然狀,不慌不忙開口:“此事兒臣有所耳聞,既是國公府的家事,本就是民不舉官不究,兒臣原想讓國公府私下處理,可同情那些女子的民眾太多,街頭奔走相告者有之,去大理寺請愿鳴冤者有之,沸沸揚揚的。 父皇放心,兒臣定會督促大理寺盡快查出真相,早日平復民怨?!?/br> 皇帝望著蕭承淵毫無敬畏的臉,雙眼倏地瞪圓,逆子的意思是他鐵心要插手此事?! 他這是想反了! “混賬!”皇帝眸光中一片寒意,“你不想給寧遠侯翻案了?” 蕭承淵勾唇冷笑了下,皇帝本就是兇手之一,指望他還不如指望人死復生。他這位父親本就不是個聰明人,后宮里的溫香軟玉早磨滅了他的清醒與警覺,如今連判斷不了形勢,其實也有些可悲。 他無所謂地看著他:“舅舅的冤情自會有人去查,父皇事務繁忙,不必cao心這等小事?!?/br> 小事?皇帝有些松弛的眼皮使勁跳了幾下,他定定看著蕭承淵,像是不認識這個兒子似的。 他不是一直對寧遠侯一案耿耿于懷么,這會在他口中竟然成了小事,還是說他如今無法通過此事命他妥協了? 難道他真的遠離政事太久了?他不怕他再通過寧遠侯一案控制他了? 皇帝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魏國公原本將這江山當成囊中之物,雖熱衷于培植黨羽,在政事上大體也算盡職盡責,與那幫口口聲聲家國天下的清流相互制衡。 魏國公一黨與清流一個比一個想要冒尖,又互相防著,他本就對治理國家無甚興趣,二者相爭正合他的心意。他得空了便撥弄幾下,不讓一方獨大,他的朝堂也算穩穩當當。 宮里才進了新人,他忙了幾日,但朝堂上沒出甚大亂子,還以為官員都是敬著他這個皇帝的。 皇帝猛地看向若無其事的蕭承淵,胸膛劇烈起伏起來,難道是他這個一向不怎么看得上的兒子做了什么? 他肯定做了什么! 他明知道安國公是他的親信,先是陽奉陰違,如今當著他的面絲毫不退,他這個兒子現在不怕他! 他哪里來的底氣! 蕭承淵十分滿意皇帝臉色的變化,面不改色沖他頷首:“兒臣告退?!闭f完不理在原地氣得話也說不出來的皇帝,而后揚長而去。 從御書房出來后,蕭承淵朝守在門口的近侍看了一眼,此人乃近期皇帝跟前的紅人,謙卑地沖蕭承淵頷首,恭恭敬敬地目送蕭承淵離開。 蕭承淵從御書房離開后行了很長一段時間,來到御花園一處無人的偏殿,里外早已找人打點妥當,蕭承淵到時里頭已經有人侯著了。是位上了年紀的嬤嬤,姓杭,人很瘦削,但望著蕭承淵的一雙眼睛格外有神,一見到蕭承淵眸光中有濕意涌動,深深拜倒在地:“王爺?!?/br> 杭嬤嬤是蕭承淵的生母姜月曇的乳母,晉王登基后,姜月曇被封為悅貴妃,杭嬤嬤也一并入了露華宮。后來寧遠侯出事,悅貴妃也受到牽連,露華宮的宮人死的死的散,悅貴妃生下蕭承淵后也香消玉殞,本就僻靜的露華宮徹底成了雜草叢生的冷宮。 杭嬤嬤本該被驅逐出宮,可她離開皇宮后她沒有去處。之所以這些年能在御花園里當差,蓋因她入宮時照拂過一名剛入宮小太監,出事后在小太監的幫助下留下來。后來小太監一步步成了御花園的管事,她也得以隱姓埋名在宮里留下來。 蕭承淵前世只見過這位杭嬤嬤一面,是他與封家人決戰前離開上京之際,杭嬤嬤油盡燈枯之際托小太監輾轉找到他,他才知道露華宮還有這樣一位老人在。 老人告訴他,悅貴妃葬在皇陵得不到安寧,老人懇求他,他若榮登大寶,請他將悅貴妃的骨灰送回青州老家。他不知道老人在顧慮什么,之前從來沒有找過他,臨死才決心見他,說完這句話便撒手西去,他前世也沒有來得及徹查老人這句話之后的深意。 如今的一切遠比前世順利,一切正朝著利于他的方向發展,只等胡元聯系到的神醫到來,他找個機會宣布恢復健康,這場鬧劇便能徹底終結。 嬤嬤若不是個不問世事的,定然也知曉了他正為舅舅翻案,她若真心向著母親,便不用再顧慮著同他繞來繞去。 他想知道全部答案。 但驟然面對母親身邊的人時,心情仍很復雜,蕭承淵平靜出聲:“嬤嬤請起?!?/br> 杭嬤嬤扶著膝蓋艱難地起身,一遍又一遍地打量蕭承淵,面上浮出慈祥的笑,“娘娘若是看到如今的王爺,定然很欣慰?!?/br> 蕭承淵神情淡淡,母妃與露華宮一直是后宮里的禁忌,他從眾人的反應里得知母妃并非父皇的原配。 父皇還在潛邸時與晉王妃育有一子,世子意外身故之后,晉王妃悲痛過度離世。父皇與舅舅是舊識,母妃以續弦的身份進入晉王府,不久后,父皇迎娶封氏為平妻。 他雖有心從青州打聽,可姜家人無一人生還,寧遠軍中又都是些大老爺們,他只知他們口中的母妃擁有一身好武藝,是個灑脫的女子,并不知她與父皇來往的細節。 杭嬤嬤前世分明說過母妃葬在皇陵得不到安寧,顯然她是知情人。 蕭承淵直截了當地開口:“請嬤嬤告訴我,母妃當年嫁入皇家的隱情?!?/br> 第87章 他矯情了 蕭承淵從偏殿出來已是深夜,目之所及皆是無盡的黑色,天與地連在一起,鑄成一座巨大的冰窖,將身在其中的人凍了個透徹。 他漫無目的驅動著輪椅,不疾不徐地行著,他周身的氣息與夜色融為一體,身后有護衛,可無人敢近身。 這是他第一次完整知曉母親的過往。 他從有意識開始就在玉坤宮,打小就知道皇后待他不親近,幼時曾彷徨過,也曾想過討她歡心,后來四皇子出生,看到她對四皇子的寵溺盡心,才四五歲的他突然懂了,他并非親生,疏遠淡漠實屬正常。 看到皇后母子其樂融融時,年幼時他也會好奇他的母親是什么樣的人??陕度A宮在皇宮里是禁忌,露華宮的人不知所蹤,世人談及母親與姜家時都諱莫如深,他想打聽都不知該找誰。 但越是這樣他越是好奇,用他自己的方式偷偷打聽。 他從見過她的人口中隱約得知,她是個英姿颯爽敢愛敢恨的女子,但他想不通。 依他看來,他這位父皇濫情又無情,他不理解那樣的女子為何為愿意嫁給那樣的人,還給他當繼妻,總覺得她應該有苦衷才是。 如今他知道了,當年還是晉王的父皇為了獲得寧遠軍的支持,也曾有過風光霽月的一面,他借著多年前一面之緣接近她,他也曾看起來是個良人,她嫁人時是心甘情愿的。 可他們的感情終歸是情假戲真,演戲的人演著演著沒了耐心,原本只是看戲的人入了戲,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 她才給人沒當多久的妻子,那個人就迫不及待娶平妻。她想要離開,可他不合時宜地到來,當了母親的她猶豫了。 于是一步錯,步步錯。 她到臨產才知多年前她認錯了人,她將情誼給錯了人,而她的夫君得償所愿后忌憚她兄長手中的兵權,與封家人合謀羅列好了她兄長與寧遠軍的罪名。 她救不了兄長與族人,于是以性命為代價,用最激烈的方式令那個人愧疚了一回。她在那個人心上扎了一根刺,令他與封家人產生了永久產生隔閡,她如愿救下了寧遠軍。 在此期間,她生下他,給了一心忠于他們兄妹的寧遠軍希望,讓他們不要沖動,先忍一忍。 而她生下的孩子既是那個人牽制封家人的工具,也是那個人用來穩定寧遠軍的利器;她算準了封皇后的心思,令他成了封皇后討好皇帝的武器。 蕭承淵很想問她,她算計時有沒有考慮過那個人的愧疚其實很短暫,因她算計,那個人的確純粹只拿他當武器,想用的時候就用一用,不想用的時候就不聞不問;不知她有沒有算到過她的影響終究有限,封皇后從頭到尾真的只拿他當聯絡皇帝的工具,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便肆無忌憚地漠視他、打壓他、毒害他。 身為旁觀者,他理解她在絕境下的反擊;而作為她的孩子,倒是希望沒有出生過,她不用痛苦,他也不用面對這些。 可他沒有選擇的權力。 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歷后他明白過來,他只要活著就是封家人的眼中釘,他與封家人之間只能是你死我活的關系;寧遠軍的人一直在告訴他,他得強大些,他是寧遠軍的希望,所有人都在等他為寧遠侯洗刷冤情。 他并非生來就執著于那個位置,但倘若不登頂,他的結局便是死,從來就沒有人給過他別的選擇。 夜更深了,也更冷了,蕭承淵停下來,腳下的路似乎已經走到盡頭。 貼身護衛見他久久不動,大著膽子上前請示:“王爺還去昭獄么?” 是啊,他還得去昭獄,今夜洛鵬再度提審藍衣人,他計劃去看看的。 他牽動薄唇,低沉的嗓音在夜里有些縹緲:“什么時辰了?” 護衛恭敬回答:“丑時了?!?/br> 竟然這么晚了。 許是見多了世事的老人有悲憫之心,杭嬤嬤起初還有顧慮,試圖給他們的母子關系里增添幾分溫情,耽誤了些時間。 另一名護衛前來,將一只裝了新炭的手爐呈至蕭承淵面前。 他頓時想起臨行前她輕聲叮囑的樣子。 蕭承淵動了下僵了許久的身子,他后知后覺地想起,其實也沒有那么冷的,至少他的手里一直有溫度,蕭承淵用尚有余溫的手爐換了新的:“告訴管少卿不必等我,明日派人將結果告訴我?!?/br> 想快些見到她。 進入含章院,蕭承淵一眼便看到寢室的窗戶透出來的光,心里的角落被照亮,恨不得立即沖入房中將人擁入懷里。 理智制止了他。 他依舊輕手輕腳進了寢室,等到周身的寒氣散盡,且將自己收拾妥當后,才掀開帳幔后在她身側偎下。他有她了,這樣便很好。 裴時語是在蕭承淵的啄吻中醒來的,一睜眼,便見到支在上方的他,正闔著眼,忘情地親吻她。 他回來了? 歡喜的同時又有些疑惑,他這是怎么了,這回又兇又狠的,毫無章法,失控了一般,這很不像他。 裴時語有些受不住,唇好像腫了,她眼睫微顫,素手輕輕推了推他,唇被他吻著,只好含糊著:“王爺……”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想,他們是夫妻,她愿意與他親吻的,他完全不必這樣偷偷地呀。 蕭承淵如夢方醒,倏地睜開了眼,原本只想輕輕碰碰的,沒想到一旦開始便欲罷不能,也顧不上是否會將她弄醒,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抓住些什么。 微弱的燭光中,裴時語對上他的視線,她看到了他眼底nongnong的情.欲,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看起來好難過,今夜辦事不順利? 裴時語頓時沒有了旖旎的心思,抬手輕撫蕭承淵的背,柔聲問他:“王爺怎么了?” 蕭承淵渾身一僵,對上姑娘關切的眼,不由得自嘲,他表現得這樣明顯么? 在回來的路上他勸了自己一路,不管母妃算計了什么,她至少給了他生命,在他與自由之間,她選擇了他,他不該矯情。但還是忍不住去想,她那樣會算計,也許留下他不過是權衡利弊的結果呢? 蕭承淵躺回到自己的位置,用胳膊遮住眼,他第一回 不想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