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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非拙這輩子遇到過不少怪事,這件事大概能名列前三。之前還大開殺戒的利維坦,竟突然轉性,扶大廈之將傾,托飛船之將墜? 怪獸和動物拯救了人類,人類卻在自相殘殺,這到底是怎樣顛倒混亂的時代? 他來不及思考這個哲學難題。先不管利維坦幫助他們的動機,他必須爭分奪秒破壞精神控制法陣。威靈頓號的運行離不開高級船員和技術人員的cao控,他們不配合的話,其他人就得一輩子困在北極,再也回不去倫敦。 段非拙返回圓柱形容器前——現在他知道這玩意兒原來叫分解器。 面板上的按鈕都標注了功能。他按下“排空”按鈕。一雙機械臂從分解器上方垂下,鉗住以太結晶,接著容器內的液面徐徐下降,最終排空。 他打開分解器的玻璃罩,跳進基座,直接汲取能量磨平了法陣。 與此同時,艦橋。 被壓制住的眾多高級船員抱著腦袋□□起來。冷酷的神情仿佛冰雪融化一般從他們臉上褪去?,F在他們更多的是茫然和不解,像是奇怪自己為何身在此地,為何會被士兵摁在地上。 弗里曼上校在領航員面前蹲下。后者用力眨眼、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醒過來了嗎?”上校笑著問。 “我……怎么了?”領航員皺眉,“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我干了很多不合理的事……” “既然醒了,就請你去修改一下艦載差分機?!?/br> “為什么要修改?它不是好好的嗎?” 弗里曼上校嘆了口氣:“……之后再跟你解釋吧?!?/br> 他命令士兵們放開這些高級船員。士兵們起初很不情愿,即使他們中最遲鈍的人也意識到,就是這幫高級船員聯合起來坑害了上校,還下令進攻那些敢于反抗的人。若是他們獲得自由后又開始作妖可怎么辦? 但是艦長的命令孰敢不從呢?他們信不過這幫高級船員,卻對艦長心服口服。 壓在領航員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艦長朝他伸出手。領航員猶豫了一下。隨著意志漸漸清明,他忽然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也許他的那個“夢”是真實的,他暗中篡改了艦載差分機的程序,光是這一條就足夠他上軍事法庭,坐一輩子牢。 可艦長向他伸出了手。艦長的表情就像是在說:不是你的錯,我不在意,有我在,你們所有人都會沒事的。 領航員握住艦長的手,被一把拉起來。他立刻投入作業,開始修改差分機程序。他將一枚枚打了孔的紙條送入差分機中。其他高級船員也漸漸恢復了神智。雖然仍有些茫然,但常年訓練所養成的習慣讓他們迅速進入狀態,幫助領航員一起修改船身平衡參數,調整航線。 震動個不停的船身終于穩定了下來。當震動的嗡鳴聲完全消失的那一刻,整艘空行艦都陷入了絕對的寂靜。船員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接著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另一邊,燃料室中。 破壞法陣之后,段非拙放下玻璃罩,重新向分解器中注入溶液。以太結晶動力引擎重啟,他能明顯感覺到船身不但恢復了平衡,還在緩緩上升,這說明威靈頓號至少擺脫墜毀的風險了。 動物們不再躁動,而是朝他粘了過來。鸚鵡飛到他肩上,在他臉頰上蹭來蹭去,還用尖尖的喙輕咬他的耳垂。松鼠鉆進了他的領子里,只露出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外面,絨毛撓得他只想笑。狐貍在他面前跳來跳去,用前爪扒拉他的衣服。那條蛇倒是很高冷,只是游到他腳邊,把自己盤成蚊香狀。 他們安全了。終于可以回家了。 但是有一些人永遠留在了這寒冷的世界盡頭。 段非拙哽咽了一下,決定不再去想那些死去的人。他會哀悼他們的,但不是現在。他要優先將時間留給那些還活著的人。 他轉身離開燃料艙,循著腦中的地圖走向艦橋。動物們亦步亦趨跟在他腳邊。一路上都能看到歡天喜地的士兵。他們抱著彼此的肩膀,有的唱著歌,有的則為劫后余生喜極而泣。很多人都掛了彩,卻無心去醫治。有些人在之前的“鎮壓”中站在“反亂分子”一邊,有些則作為鎮壓者朝他們發起進攻。但是這一刻他們之間的隔閡已經全部消失了。再也沒有什么鎮壓者,也沒有什么反亂分子,他們都是威靈頓號的一員。 很多人朝段非拙投來訝異費解的視線,像是在問這個人為什么在我們船上。接著他們想起來,這人就是搭船的學者之一。他們記得學者明明有兩個人,為什么現在只剩一個?另外一個呢? 段非拙沐浴著他們的視線登上艦橋。這里還殘留著戰斗的痕跡,一道暗紅色的血跡從控制臺一直延伸到門口。但秩序已經恢復了。每個人都坐在控制臺前忙于自己的工作。他聽見他們匯報參數、命令下屬、傳遞消息…… 弗里曼艦長站在艦橋最前端??匆姸畏亲?,他熱情地迎了上來。 “感謝您,先生,要是沒有您,威靈頓號現在已經不復存在了!” 段非拙僵硬地笑了笑:“沒什么,我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貢獻?!?/br> 他環顧四周,沒瞧見副官的身影。艦橋上那道血跡屬于誰,他心里已經有數了。 “我已經下令返航了?!备ダ锫闲Uf,“這次我們不繞路了,直奔倫敦。我想幾個小時候應該就能抵達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