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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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為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最好真的沒對他做些什么,那個人族,怕是那會跟在無燈身旁的小丹修。 紅岫的臉色微微一變。 那看起來可不像是丹修。他斂眉,像是在回憶,他的身上有一種,同類的味道。 同類。 趙客松被提出來的時候,原以為是要死了。 然那逮他進來的魔族只是好奇地在他身上打量了好幾圈,饒是不滿地嘀咕著到底哪里像了一邊把人給提走了。 魔物在魔域之內自然是暢通無阻。 當趙客松意識到眼前的景物越發熟悉的時候,便猛地抬起了腦袋,與此同時身上無數紫光爆起,那無形的束縛在瞬間崩斷,一只本該被捆住的大鳥自天上降落,尖銳的雙爪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展翅高飛。 鸮妖咕咕叫起來,有力的翅膀羽翼豐滿,徑直扎入了褫的上空。 那小丹修居然還留著后手。 押送他的紅岫擺手止住了打算追進去的魔兵,淡淡地說道:倘若魔尊愿意放他進來,便說明那是魔尊的意思,如若他能在里頭活下來,那自然也是他的造化。不行,那便去死。 他狐疑地自言自語:那可真是不可多得的味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趙客松真的只是個丹修不成? 趙客松進入褫時,方才發現此處與從前果真是截然不同。 這一百二十八年過去,褫內原有殘留建筑被毀得一干二凈,仿佛有什么毀天滅地的力量在此處肆虐過,毀掉了所有rou眼可見的東西。 那沉悶的古怪的窺視感似乎在踏入城池之內后,就變得更加嚴重了。 趙客松在這百年間吃了許多的苦頭。 無燈死去,他不愿意回到丹陽派,可他又是丹修,再加上靈根不適合,壓根無法走孟俠那劍修的道路。 況且,在被孟俠帶離魔域的路上,他們被梅如玉給攔住了。 那時孟俠與其師尊徐長天之間正有矛盾,并非一路走的。 已至渡劫中期的合.歡派掌門想要擄走一個小小的丹修,哪怕是孟俠卻也是攔不住的。 那時趙客松心中痛苦與悲憤混雜在一處,道心不穩,連帶著境界也差點下跌。 被梅如玉擄走后,更是悲憤交加,難以形容。 只是在后來,趙客松方才知道,原來謝忱山與梅如玉在早年有些許交情。 那給他體內下的禁制便是從梅如玉那里學來的。 所以在那場引人注目的天門盛事中,梅如玉也注意到了趙客松這么個小小的金丹修士。 畢竟他身上的禁制手法出自梅如玉,他自然能感知得到。 梅如玉給過他選擇。 只是趙客松在沉默了三日之后,接受了梅如玉的建議。 即,在解開禁制,毀去原先的修為之后,以爐鼎體質重新踏入仙途。 那才是趙客松最為驚人的天賦。 如今他重頭來過,不過百年間,他的修為已經攀登到了化神。 蓋因那是最適合他的道路。 趙客松想要變強,再不愿意如當初那樣備受庇護,只能眼睜睜看著親近之人出事。為此哪怕踏上原本他所不愿意走的道路,那也是一樣的。 而在他登臨化神境界的時候,他便決定來魔域一探究竟。 他自然知道大師已然死去,只是有些事情倘若不能夠親眼看到,總歸是不甘心的。趙客松也清楚這些年關于魔域的傳聞,只要越過了幽都山,就必然會被絞殺,無一例外。 所以趙客松原本只是打算在幽都山探一探虛實,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只不過是剛剛踏足了幽都山,便直接出現在了幽都山的另一側。 仿佛有什么無形的力量一瞬間把他給牽引了進來,而身為化神修士,趙客松甚至沒有任何的察覺。 這般詭譎的手段,讓他不期然想起了魔尊。 寥寥從魔域傳來的消息,只聽說在那次事情之后,再也沒有魔曾經看到過魔尊的身影。只不過從那些離開魔域的魔族口中,也曾經聽聞過魔尊無處不在的傳說。 讓人難以辨別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褫之內,除開大片大片的荒蕪蒼涼外在寂靜的大地之上,倒懸的紅月之下,佇立著的腐腐朽魔宮猶如張著血盆大口,吞吐著詭譎幽冥的氣息。 曾經在此處降臨過的仙氣金光都徹底消散了,一切又重新被最純凈也是最幽冷的魔氣給覆蓋。 趙客松拍了拍鸮的爪子。 鸮會意把他給放了下來。 趙客松看著近在咫尺的殿門,徒生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他有些不敢。 只是一息之后,趙客松猛地聽到在空寂的魔宮內傳來一聲劃破寂靜的啼哭。 作者有話要說:三千更新get * 感謝在2021041423:37:56~2021041523:58: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邊過路客、好風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云若千夢5瓶;千里一線緣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6章 趙客松無法形容那一瞬間的震撼。 在那本該空寂的,荒蕪的,冰涼的,晦暗的破落魔宮內,蔓延生長著無數藤蔓。是深綠,淺青,剔透的白中透著刺眼的紅 涂抹開的色塊爬滿了魔宮的外墻。 在踏上臺階,跨過門檻的那一刻,仿佛走進了另一處世界。 與一門之外隔絕的生機如此澎湃磅礴,濃郁到他連皮膚都有些刺痛起來。 趙客松的身形還未站穩,便先瞥到了大殿中那一抹濃重的黑。 那應當是魔尊。 趙客松不知該如何形容,他看到魔尊的第一眼,就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直視之物。 可分明只是瘦長單薄的身影,全然看不出內里蘊含著的力量,只是狼狽不堪地守著一處小小的搖籃? 那應當是生氣最洋溢之處,因為無數花草匍匐在那處,宛如是在拱衛著,又像是在看護著。 散發著熟悉的腥甜味。 趙客松僵在原處。 驀然竄上來的刺痛感,使得他下意識想要后退。 可當腳跟碰到門檻的時候,趙客松猛地頓住了。 他抱著九死一生、有可能喪命魔域的打算,來到此處,并不是為了屈服在這瞬間的膽怯之下。 一切滔天盛會,一切的大事件,在盛況之后所有人都會記得結局,可卻沒有人記得那些在盛事長河中卷入喪命的亡魂。 盡管世人都記得,乃是佛修無燈攪和了這一場算計因果;盡管世人都在悼念這一場隕落之后的功德可畢竟過去百年了。 總會忘記的。 可是趙客松忘不了。 他忘不了那一日佛修的淡定從容,忘不了他跳下萬魔窟的瞬間;他更忘不了那些咄咄逼人,站在所謂道義之上,強迫魔尊送命的無數大能??! 就算是謝忱山千般算計得來的,可憑什么又是大師? 憑什么魔尊就必須死? 憑什么他們如此痛苦,那些人卻能夠得到飛升?! 趙客松好恨吶! 他的眼里布滿陰霾。 正此時,兩根觸須般的東西猛地從大殿內彈出來,拽著他的衣領就往內殿拖行。 猝不及防之下,趙客松被拖曳得跪在地上拖到了搖籃前面。 哪怕不怎么痛,但那樣的姿勢真的很丟臉!魔尊但凡開口叫他一聲,他難道不會自己走過去嗎? 他低頭一看,現在眼前的景象讓趙客松有些恍惚,甚至分辨不出這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仿佛一腳一印都踩在棉花上。 哦,他跪著呢。 他現在倒是慶幸自己是跪著了,倒也不會腳底發軟。 趙客松強迫看著那簪著花的小小搖籃,在那其中躺著一只,不,人不應當有這樣的形容。 那是一個小小的孩子,通身發白,細嫩的皮膚包裹著這世間所能找出來的最溫柔的衣料材質,軟綿輕柔地纏繞在肢體上,露出剛剛哭累了的通紅小臉。 他有一雙黑亮清透的大眼睛。 以及一張小小的,卻足以讓人稱贊的精致臉蛋。 那小小的孩子驀然看到一張大臉湊了上來,便不滿意地扁了扁嘴。 那眼淚還沒噴出來的時候,趙客松猛地被藤蔓給抽打了出去。 堂堂一個化神修士在這些藤蔓面前宛如稚子,沒有半點還手之力,這讓趙客松滿心的愕然。在此時,他方才發現他的呆娃并沒有跟著他進來。 大鸮在外頭安靜乖巧地待著,在留意到趙客松視線的時候還歪了個腦袋。 那乖巧可愛的模樣差點讓趙客松都要忘記這百年間開化后,這大混鳥究竟做出過多少令人發指的事情了! 這不進來,擺明了這里面有坑。 你,在這里守了這么久? 趙客松支吾著說道。 他一時之間不知要怎么面對魔尊。 或許說他從來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對魔尊,只不過在那兩年間,在他和魔尊的中間時常隔著一個謝忱山,才有種可以接觸的錯覺。 可如今在謝忱山隕落之后,再度站在魔尊的面前,總覺得像是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等下。 他要問的不是這個! 這個孩子是從哪里來的?趙客松一個激靈,看向那搖籃的孩子。 可是似乎剛剛謝忱山湊上前的動作讓魔尊嫌棄他,那些聳動的觸須擋在他的面前,非常敷衍地沖著他掃了掃,那姿態像是讓他別靠近。 趙客松:? 人魔之間不可能孕育出孩子,更別說是那種一看就知道全須全尾都是人族的。 總不可能是在謝忱山消失的這段時間內,魔尊去哪兒搞到了一個人族嬰兒? 不對。 趙客松蹙起眉頭,他從未看過魔尊對除了大師之外的任何生靈如此溫柔。 可方才那瞬間他踏足大殿的時候,魔尊分明為了那小小孩子的啼哭而有些手忙腳亂。 要么眼下的魔尊不再是魔尊,要么那孩子趙客松驀然抬起頭,試圖穿透觸須與藤蔓的遮擋,看到那搖籃里的孩子。 難道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難道! 他的臉色驀然大變。 魔尊,趙客松顫抖著說道,哪怕他知道,或許壓根不會得到一個回答,那是大師嗎? 在他的視野中,正在生疏安撫著小孩的魔物沒有任何的反應。 那也是正常的。 在失去了謝忱山之后,他從未想過魔尊還能重新化為人。 心。 人,妖,魔其實都有。 唯獨魔尊沒有。 盡管說是做人,但是趙客松也從來都沒有想到整整三年里,佛修為其孕育的居然是一顆活生生的心。 只是在見證過了魔尊發瘋之時甚至于甚至與上界仙人廝殺之時,趙客松其實心里已經放下了對他的些許芥蒂。 是,他。 就在這寂靜的瞬間,一道極其沙啞刺耳,仿佛已經有許久不曾說過話張開嘴的嗓音不斷沖擊著他的耳朵,仿佛一字一句都帶著力量般。 趙客松渾身的靈力瘋狂抵御,卻仍然在那一瞬間口鼻都流出了血。 寸寸經脈發痛,可趙客松在聽清楚那兩個字眼的瞬間,一股漲熱的感覺卻沖上眼底。 哈 他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趙客松笑得跪倒在地上,笑到連整個人都淌出了淚。 瘋子! 他輕聲道: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把他從彼岸拉回來的? 謝忱山的隕落是無法逆轉的。 他在承載了魔尊因果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注定了他必須為此隕落。 這就是天道為魔尊安排的宿命。 謝忱山用他那一身佛骨填補了那缺漏,也在帶走了所有污穢因果的同時,讓魔尊徹底脫離了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 從前的魔尊雖然稱之為魔尊,可他不是人,不是妖,也不是魔。 他不是這三界之中的任何一種生靈,也自然不歸屬于三界。 沒有根腳,也就不必稱未來。 可他現在是魔了。 是魔,便不再是晦氣那種不屬于三界之內又歸屬于天道的混沌。 便脫離了那種特殊的因果。 這是謝忱山為他奪來的自由。 而徐沉水用這第一百年的自由歲月守在了萬魔窟的邊上。 萬魔窟已經在佛修縱身跳下的那瞬間,就已經作為此方世界的缺漏被一起填補。在最初的五十年里,徐沉水什么都等不到。 可那頭魔仍是在等。 許多魔物也壓根不知道魔尊為何要駐守在此處。 然在佛修隕落之后,魔尊變得殘忍了許多。 他不需質問。 他從前之所以殺人,只是因為需要。 為了填補他體內那種永無止境的饑餓與對血rou的渴望。 可當他在魔域部下結界,不許任何人踏足魔域的時候,就已經不再顧忌任何了。 然后在第五十年的,徐沉水小心翼翼地在自己身上尋到了一塊金燦燦的碎片。 那是真的很小,小到如果不注意的時候,一下子就會忽略不記的程度。 那一瞬死寂的褫沸騰了。 也正是在這一次中,褫被毀掉了。 徐沉水必須找點什么東西來發泄那一瞬間心中無比的狂喜。 哪怕在那樣的癲狂錯亂之中,他也緊緊護著那一小小的碎片。 盡管那塊碎片什么都不是,也代表不了什么,但是他就是那樣珍惜而小心翼翼地把它吞入口中,與他的心放在了一處。 然后在第五十五年的時候,他找到了第二塊。 緊接著,他就像是在撿豆子,又像是在挖掘什么寶物那樣,整日整日勤勤懇懇地守著褫,把幾乎每一寸地皮都扒爛了。甚至把已經被填補上的萬魔窟重新挖了一個大坑,試圖在里面找到遺落的碎片。 他就這樣又花了五十年的時間。 他完全沒有想過,或許這一些尋找并不會得到些什么。 徐沉水只是偏執地守在此處。 最終在一年之前,那些被他堆放在心口的碎片開始慢慢融合在一處。 魔物有些擔心,便又取出來小心安放到他的巢xue中。 是的,他有個巢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