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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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又重歸平靜。 聞恬緩慢眨了下眼,酸脹的眼眶忽地就流出眼淚,他抬手擦了擦,可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凈。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哭了很久,聞恬才停下來,眼睛已經略微有些腫,臉頰也被擦得紅了起來。 他垂下眼,轉頭走進臥室,去乖乖收拾東西。 不是對首都星充滿憧憬,也不是對溫塵口中能認識新朋友感到期待,是聞恬已經習慣聽溫塵的話。 他好像一個橡皮球,別人把他踢到哪兒,他就只能停到哪兒。他不能發火,不能質疑,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插手他的人生,他在一次次不解、茫然中被迫低頭,被迫全盤接受。 但是這次,好像比哪一次都要難過。 聞恬不知怎么忽然悶的厲害,他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他想,如果他走了,燕沉再傷那么重怎么辦。 沒有人能幫他了。 少年人總是成長很快,一個七天又一個七天,身體抽枝拔高,肩膀越來越寬,可以說是個小男人了。 江璟再次來墨斯星,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他能穩穩站著,不用聞恬背,也能自己走去那間屋子。 可是等他到了熟悉的平房前,只見無數不認識的人進出房門,手里搬著大大小小的貨箱,一輛懸浮卡車停在不遠處,上面貼著星運搬家公司的logo。 江璟眼皮忽地一跳,他攥了攥指節,抓住一個路過的人,問:婆婆,住這里的人去哪了? 哦,你說聞恬啊,他搬家了。 江璟大腦嗡了一下,好像有點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搬家? 對,不知道搬哪里了,不過我想,應該不會回來了。 江璟表情愕然,一下子好像喪失了語言功能。 搬家公司還在兢兢業業搬東西。 其實聞恬家里沒什么東西,搬也搬不了多少,這樣的人,隨時都能走,在哪也待不長久。 平房里的東西已經搬得差不多了,那件屋子干干凈凈,就好像在告訴他,那個膽小、長得漂亮的小男孩,在他難捱煎熬的日子唯一出現過的色彩,只是他囫圇做過的一場夢。 江璟喉頭艱澀發緊,周圍充斥著他不想聽卻又不得不聽的喧鬧,明明什么都沒發生,他卻感覺周圍兵荒馬亂。 直到聽見一聲卡車發動的轟響,江璟猛然清醒。 他掏出通訊器想打給聞恬,問問他要搬去哪、為什么不告訴他、為什么那么突然、到底把他當什么他有很多問題,指尖滑動屏幕的速度也越來越急切。 但還沒劃到底,他突然停下。 他從來沒想過聞恬會離開,所以從來沒問過聞恬的電話號碼。 江璟忽然意識到,他和聞恬之間的聯系到底有淺薄。 宇宙有千億個星系,每個星系有成千上萬億個星球,就連最小的特米星,也有數不清的城市、數不清的人行道、數不清的交叉路口。 聞恬從墨斯星踏出去,他就再也找不到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離完結不遠啦。 這章的jjb可能有點多,我給寶子們發紅包~ 第62章 甜O喜歡 小肚雞腸 江璟會是燕沉嗎 聞恬瓷器般玉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只覺得這個想法特別戲劇性。 但是如果真是這樣,當初江璟一個上將為什么會三番兩次幫他就能說得通, 因為他們小時候認識,江璟把他認出來了。 但聞恬想不通,如果真認出來了,為什么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說? 他重重咬了下嘴唇,強行撇去這些雜念,扭頭問尤安:還有一個問題, 你之前去、去農業星干什么了? 你們不是都知道了,給人上香去了,溫塵命令的。 聞恬緊接著問:給誰? 尤安如實說:不認識,牌位就一個故字。 故。 聞恬其實對當年的事了解不深, 但也知道聯邦曾經對聞故見死不救過。溫塵這番舉動, 是在為聞故報仇? 不過, 他以什么立場和身份? 聞恬根本不知道溫塵和聞故之間的關系, 就連溫塵這個名字,他都是在好幾年后的現在,從別人嘴里知道。他不了解溫塵, 他當時只模糊給溫塵安了一個, 故去父親朋友的名號。 他們本來交流就不多, 后來溫塵把他送到首都星,給了他一筆錢,就消失了十年。 聞恬也沒多想,只當溫塵覺得仁至義盡,不想再撫養他了, 這很正常。 但是現在告訴他, 在他房間安攝像頭, 發那些短信叫他哥哥的,就是溫塵。 聞恬后脊椎陣陣發麻,他不敢想象溫塵在給他發那些短信,一口一個聞哥哥的時候,腦袋里到底想的是誰。 眼見聞恬臉色越來越慘白,尤安驀地伸過手,捏著他下巴抬起來,打斷他思緒:你想什么呢,臉這么白,不知道的以為我怎么你了。 我想、想事兒呢,聞恬拍開那只手,站起來說,我問完了,我要走了。 尤安挑眉,一直沒表情的臉上頓時冒出點像是驚訝的情緒,他往后仰了仰靠在沙發上,哂笑道:用完就丟?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么過分 聞恬被他說得一臊,嘴唇無意識張開一條小縫,低垂著眼說:你、你昨天自己說的,我在這里待一晚,你就會回答我問題。 尤安含笑道:我說了? 聞恬這回看出他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懶得理他了,騰地走到門口拉開門,頭也不回走出去。 下了樓,聞恬發現那些隱匿在樹叢中的人都不見了。 掏出通訊器,聞恬給裴恩發了條短信,問出江璟已經不在聯邦,折去公司正在開臨時會議。 聞恬在路邊買了兩杯芋泥麻薯,一邊抿著吸管,一邊朝公司走去。 門衛看出他是誰,二話不說就刷卡放了行,還像個慈愛的老大哥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多吃點。 聞恬連手里的飲料都喝不下去了,低眉順眼,羞紅著臉點了點頭,在自來熟話多的人面前,他向來插不上話。 又聽門衛嘮叨了幾句,聞恬總算能走了,小聲說了句謝謝,飛速溜到電梯。 生怕晚一秒,就被門衛大哥拉去見他介紹的對象。 上了三層,聞恬把喝完的一杯芋泥麻薯扔掉,往會議室走。 江璟所在的公司所有東西都是頂級配置,哪怕是個小小茶水間,都有最好最奢華的裝配。 透過微折的百葉窗,能看到里面恢弘寬大的會議室,實木漆黑長桌、卷絲純灰毛毯、寬闊自墻面垂直而下的熒幕。 應該是開完會了,現在里面只有兩個人,一站一坐。 江璟微靠在座椅上,眼神落在手里的文件中,站著的男員工兢兢業業稟報著什么。 聞恬猶豫了下,正想要不要等他們說完再進去,江璟就似乎感知到什么,朝外面看來。 聞恬愣了愣,見江璟朝他勾了勾手指,讓他進來。 點了點頭,聞恬擰開門走了進去,乖乖站在江璟旁邊。 等我五分鐘。江璟朝他道。 嗯,您慢慢來,不用著急。 但江璟說五分鐘,就真是五分鐘,一點不拖延。 好了,江璟看了眼面前的男員工,如多年掌權的上位者,雍容又矜貴,你回去吧。 男員工臉上猛地綻放出欣喜,忙不迭點頭,上將辛苦了。 他嗓音嘶啞奇怪,如破風箱鼓出的噪音似的,惹聞恬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那男員工看起來二十多歲,精神有點萎靡,面容枯黃,精神氣都似乎貼著干瘦面皮溢跑了,單單靠一身骨骼撐著皮囊。 有點嚇人。 應該是累的吧。 聞恬抿抿唇,把手里剩下的芋泥麻薯遞給他,軟聲說:你喝點兒。 男員工微愣,朝聞恬看過去,而后臉上漲出點紅。 太漂亮了,那張臉精致小巧,嫣紅嘴唇如誘吻形狀,朝他遞過來的細白手臂乳滑誘人,似乎還有股甜膩香氣從各個毛孔散出來。 他臉、脖子、耳廓挨個變紅,幾乎是抖著接過袋子,如珍寶似的拿在手里,盡量抑制聲音顫抖說:謝謝。 江璟面色平靜,捏著文件袋的手卻緊了緊。 聞恬倒沒覺得有什么,沒關系。 男員工又道了幾次謝,才面紅耳赤走了出去。 他一走,聞恬側過頭,怕自己忘了般,趕集似的和江璟說尤安告訴他的那些事。 江璟蹙了蹙眉,沉吟道:催眠芯片? 嗯,聞恬點頭,他說給溫塵辦事的都注入了芯片,權限都在溫塵手上。 江璟頷首,低聲道:我會聯系楚院長,他在研究反催眠裝置,你說的這些,應該對他有幫助。 能有幫助就好。 說完正事,聞恬猶豫地咬了咬唇,半晌,聲音飄忽地問出一句:上將,您去過墨斯星嗎? 江璟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偏淡的眼睛似乎掃過一陣暗沉的情緒,不過轉瞬即逝,沒有。 騙人。 聞恬看到了他那突兀的停頓,即便只有短短一秒。 去過就是去過,為什么要騙他? 從他問出那個問題開始,江璟就沒再說過話,寬大硬厚的肩膀一直背對著聞恬,似乎一個正臉都不舍點給。 好半天,他才扭過頭,開口道:餓了嗎,帶你去吃 聞恬毫無征兆打斷他,像是試探般叫道:燕沉。 江璟表情一僵,嘴唇似乎動了下,而后低下眼皮,仿佛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似的,亂叫誰? 聞恬抿住唇,眉毛一點一點蹙起,停了幾秒,轉身就朝門口走。 腳步飛快,好像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一般。 江璟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一把抓住聞恬,不由分說把他抱到會議桌上,直到聞恬和他平視著看過來,他才皺著眉低聲道:鬧什么? 聞恬低眼,略感委屈地咬唇,你不說實話,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 江璟頓了下,眼皮遮覆住漆沉的眼睛,淡聲說:怎么沒說實話? 聞恬把莫名情緒強壓下去,你明明去過墨斯星,為什么跟我說沒去過? 江璟皺眉:我去過嗎,我去的地方太多了,忘了也不奇怪,你就因為這個和我生氣? 聞恬眼眶漸紅,他像是生平第一次說話那么順那么清晰:對,我就是因為這個,我不喜歡別人和我撒謊,而你剛剛連續騙了我兩次,你還覺得沒有什么,還想繼續騙我。 江璟定定看著他,聞恬也不服輸地回視。 像是足足過了一個世紀,他才出聲:就算去過,你想怎么樣。 聞恬心里堵得難受,眼眶酸的快流出眼淚。 江璟輕描淡寫的態度,就好像那些在墨斯星的年年月月,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不、不怎么樣。聞恬難受得莫名其妙,他也說不上來就算江璟騙他又能怎么樣,但他就是覺得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了。 我要走。 江璟皺眉,摁住他的腰,手掌略微鼓起青筋。 聞恬掙扎了幾次走不掉,有點惱了,他手腳并用踢了下江璟,完全沒收著力,能有多狠就多狠,桌上的文件都被他掃到了地上。 江璟畢竟不是金剛不壞之身,被他踢得微皺起眉,但手上穩穩不動。 聞恬氣得紅了眼,踢不開江璟,狠狠在他脖頸咬了一下,那頎長如鶴的脖子立刻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紅印。 江璟臉色微變,沒想到他會這么做,微愣神的功夫就讓聞恬跳下了桌子。 聞恬強忍著眼睛酸澀,推開江璟想走,江璟很快反應過來,又抱起他放到桌上。 放、放開我,我要回去,你一直拽著我干什么! 聞恬又亂踢亂打起來。 他第一次在江璟面前暴露出這種情緒,但江璟任由他踢,卻不讓他走。 你記起我了,對嗎。 聞恬亂蹬的腳忽地頓住。 江璟緩慢撩起點眼皮,表情平靜無波,看到聞恬的神情,他知道自己說中了。 他像是敗下陣來,沙啞著聲說:你想知道什么? 聞恬吸著發酸發脹的鼻尖,慢吞吞說:我、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去過墨斯星,到底是不是,燕沉 時間一分一秒流淌,江璟折起的眼皮垂下,回答道:去過,是。 聞恬噎了下,他發現江璟一承認,他反而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聞恬看了下江璟身上被他咬出的紅印子,有點心虛,支吾道:那、那你剛開始為什么不承認,為什么第一次見面也不說? 江璟只說:因為沒必要。 聞恬微微愣住。 當年你搬家,我找了你挺久的,但是一直沒找到。江璟把那混亂的十年一筆帶過,很輕地說:后來在器材室,其實我認出你了,但我也能看出來你沒認出我。 我就想,當年你搬得那么干脆,可能我對你并不算什么。 可能那些事,只有我一個人記著,只有我一個人當回事。我覺得既然你都忘了,再攤開來說,挺沒意思的。 窗外的喧囂熱鬧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聞恬愣愣看著他,直眨眼睛。 江璟喉頭動了下,眼皮一直垂著,我也不是多念舊的人,但我怎么也忘不了那段時間,也忘不了你。 我一直騙自己你是有苦衷才搬家才不告而別,但你沒認出我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另一個可能性,或許你根本沒什么苦衷呢,你只是單純想走。 我也才知道自己有那么賤的一面,你都忘了我,我還是忍不住收留你。你哭了我就怕,不見了我就緊張,你好像隨便做點什么就能牽動我。 然后我和自己說,其實這樣也挺好,起碼你一直在我身邊。 江璟說到最后,像支撐不住似的,折了點脖子,動作極其緩慢,好像把那一身尊嚴也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