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圣笑了，覺得這孩子怪好玩的，伸手想揉揉他的短發，“叔叔帥吧？你長大了，也會變小帥哥的?！?/br>
    男孩避開他的手，往后一步，“見到你，我放心多了?！?/br>
    張啟圣：“？”

    男孩又看他，片刻，搖搖頭，“……差遠了?！?/br>
    張啟圣：“？？”

    男孩沉默一會，抬起下巴，面對他，字正腔圓地發出一個音節：“哼?！本o接著，又說，“對不起，叔叔，我失禮了，再見?！?/br>
    他帶著兩名保鏢，在吳總‘慢走、慢走’的聲音中，離開。

    張啟圣：“？？？”

    他雙手叉腰，踱了幾步，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被一個沒斷奶的小屁孩鄙視了。

    等吳總回來，他馬上問：“那個臭屁小孩誰家的？他來干嘛？”

    “說是來看看你?！?/br>
    “他剛那個‘哼’是什么意思？”張啟圣氣道，“你們都沒聽見嗎？他哼我??！”

    “小孩子嘛?！眳强偟拿貢睦锵胄?，咳嗽了下，安慰，“他可能崇拜你，見到你又太緊張，才故意表現的不屑?！?/br>
    張啟圣一想也對，釋然，“哦……這樣啊，難怪?！彼α诵?，搖頭，“現在的小孩子可真難搞?！?/br>
    *

    相隔一天多，纖纖收到吳總的回復，他同意簽合同。

    這在她的意料之內，換誰都會簽的。因為對方認為，給她加錢的前提條件絕對不可能達成，所謂的合同，就是一疊廢紙。

    她給奧斯汀發了封郵件，然后帶著新劇本復印件到書房，敲了敲門。

    父子兩人都在。

    秦措的書房一角，有一張稍矮的課桌，是特地為秦霧準備。平常他晚上做事，秦霧就在這里寫功課，遇到不會的，方便請教他。

    纖纖開門見山，“我跟吳總說了，用原來的劇本，你改動的這個版本根本不能用?！?/br>
    秦措打字的手一頓，立刻又沒事人似的繼續，神色紋絲不動，“是么?！?/br>
    秦霧放下筆，好奇問：“母親，改成什么樣？”

    “親親抱抱都沒了?！?/br>
    “啊?！鼻仂F雙眸亮晶晶的，拍一下小手，“這樣多好啊，母親，就用改過的?！?/br>
    “不行?！?/br>
    “為什么——”

    “小霧?！鼻卮胝f，“帶好課本，回你房間?！?/br>
    “別，我來解釋為什么?！崩w纖在沙發上坐下，拍拍身邊，“小霧過來，mama講給你聽?！被仡^，瞪一眼假裝十分忙碌的男人，“秦先生，你也聽著?！?/br>
    秦措：“……”

    秦霧坐到纖纖身旁，端正姿勢，“母親，你說?！?/br>
    纖纖想了會兒，正式開始：“小霧，假如——打個比方。嗶哩吧啦大金剛要拍真人電視劇了，你高興嗎？”

    秦霧說：“高興?！?/br>
    纖纖：“但是拍出來，跟你看過的動畫片完全不一樣。比如有一個場景，壞人來啦，他把一個小寶寶推倒在地，還要毆打他，小寶寶哇哇大哭，這時大金剛趕到，會怎么樣？”

    秦霧自然而然回答：“會沖上去，把壞人打倒?！?/br>
    纖纖平靜道：“可在電視劇里，大金剛看見壞人在欺負弱小的人類，它突然說，好可怕哦，我不想打架呢，打架會痛痛，然后夾著尾巴轉身逃跑——”

    秦霧抗議：“母親，嗶哩吧啦大金剛沒有尾巴?！?/br>
    纖纖糾正，“——夾著它的寶劍飛快地逃走，邊跑邊叫，我再也不打架了，累死了，隨便你們怎么毀滅世界吧！”

    秦霧小眉毛皺緊了，抱著雙手，“這不可能！”

    “是啊?！崩w纖說，“這不可能。你不喜歡，對不對？”

    秦霧用力點頭。

    纖纖揚起手里的劇本，“這份改過的劇本，這個改過的故事，它的作者會難過，它的讀者不喜歡，以后潛在的觀眾也不會喜歡?！?/br>
    秦霧不說話了。

    纖纖接著說：“大家不喜歡，一直罵，于是看的人越來越少，這部電視劇就賺不到錢。賺不到錢的項目，我不做?！?/br>
    沉默。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秦霧低著頭，目光落在卡通拖鞋上，悶悶道：“可是?！彼D了頓，聲音更輕，“……我不想你跟那個頭發顏色很奇怪的叔叔親親抱抱?！?/br>
    纖纖一怔，笑了笑，張開雙臂，“小霧，來?！?/br>
    秦霧呆了呆，不太清楚她的意思。

    “坐mama懷里?！?/br>
    秦霧臉色紅了紅，又有點高興，走過去，小心翼翼坐到母親的腿上。

    纖纖雙手環抱他，柔聲道：“其實呢，我也不太喜歡，但那是工作。真到了那時候，我如果抱他，心里想的肯定是，唉呀，要是抱的是小霧多好啊，香香的，比他可愛?！?/br>
    秦霧噗嗤笑了聲，目光清亮，“真的嗎？”

    “真的?！崩w纖肯定，“mama會一直那么想?！?/br>
    秦霧高興的問：“那你也會想，如果抱的是父親多好啊，比他高，比他帥——你會那么想嗎？”

    “嗯？”

    纖纖一愣，不忍欺騙兒童，輕輕抱起他放在一邊，摸摸他柔軟的頭發，“我還有事沒做完，小霧乖乖寫功課?！?/br>
    秦霧：“……哦?！?/br>
    纖纖轉身就走。

    背后，男人涼涼道：“白小姐——”

    纖纖接話：“秦先生，你也晚安?！?/br>
    “……”

    門關上了。

    秦措往后靠坐，閉目養神。

    秦霧坐回他的小椅子，拿著筆寫了幾個字，又放下，“父親?！彼∈种?，得意的說，“這幾天，母親抱了我兩次，兩次——主動哦?！?/br>
    秦措指節捏的泛白，睜眸，對兒子微笑，“……真好?！?/br>
    “母親身上好香，感覺跟祖母抱我不太一樣，怎么說呢？”秦霧歪著腦袋，“祖母就這么抱一下，像禮節?！彼菔?，“——很快松手。祖母是不是不太喜歡跟人親近？”

    秦措答道：“是。她一直這樣?！?/br>
    秦霧說：“母親剛才抱的我緊緊的，我總覺得……很開心。父親?！彼銎鹉?，“母親也經常主動抱你嗎？”

    秦措不動聲色，“嗯，經常?！?/br>
    秦霧便繼續寫字。又過一會兒，他沒抬頭，只說：“我今天去星耀，見到那個叫張啟圣的人?！?/br>
    “我聽說了?！?/br>
    “……沒照片好看。他頭發顏色跟皮膚不搭，特別丑?！鼻仂F說，“父親，你比他英俊多了?！?/br>
    秦措不語。

    秦霧忽然有些忐忑，父親和祖母一樣，都不經常說人壞話，祖母只說過祖父和母親，父親誰都沒說過。

    他不會喜歡自己胡亂評價吧？

    秦霧認識到錯誤，“對不起，我——”

    “我知道?！蹦浅聊S久的男人突然說。他看著兒子，素來內斂、自持的神色之下，罕見的傲氣一瞬即過，“……差遠了?！?/br>
    秦霧愣住。

    秦措起身出去，“寫你的功課?！?/br>
    *

    纖纖剛收到的會議提綱才看一半，敲門聲響起。

    她開門。毫無意外的，“——秦先生？”

    秦措只說：“可以?！?/br>
    “劇本可以用舊的？你答應了？”

    “聽你的?！?/br>
    纖纖笑了笑，“謝謝?！彼缘绕?，見他不走，又問：“還有別的事？”

    秦措俯身，凝視她的眼睛，語氣再認真不過，“……你會嗎？”

    “……”纖纖嘆了口氣，不想和他在走廊耗下去，“會啦。到時拍戲，抱著他，想著你，行了？”

    “行?！彼?，“你示范?！?/br>
    “……”

    纖纖無奈，惦記著等下要匿名旁聽研究小組的會議，沒空糾纏，便伸出雙手，“抱吧，讓你抱?！?/br>
    秦措說：“白小姐，不對?！?/br>
    纖纖抬眸，“唉？”

    男人握住她的手，放在他勁瘦腰間，環住，又抽緊，直到密不可分。

    他低頭，下巴抵住她的頭發，眼底含笑，終于滿意。

    “要這么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