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煥用牙縫里擠出的氣聲回答他：“我怎么知道！”

    雙方這樣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會，那女子終于顫顫巍巍地把后面的話接了下去：“郎君你猜我在哪里呀——”

    一邊說著，她人也一邊跟著后退，那釵上鈴鐺響得比之前還要急促，甚至讓人聽出了一股倉皇失措感。不過眨眼工夫，女子已爬回了井里。

    她爬回去了??！

    待女子消失在井口后，梟眼隨之閉合，白幕上的畫面逐漸淡去，方才的一切就像一場鬧劇。

    大伙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過了半晌，還是崔興言干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道：“呃……有兩種可能，一是銀煥你記錯了傳說，沒準人家鬼物jiejie就是想伸手和咱們打個招呼；二么……二就是它可能被咱們天賢庭的浩然正氣震懾到了，不敢造次?！?/br>
    景頡十分嚴謹地搖頭：“這兩種都不太像，還有第三種可能嗎？”

    “……”陶星彥和燕也歸不約而同地看了路彌遠一眼。

    路彌遠一臉無辜，還在小小聲地對沈蘊道歉：“對不起師叔，我剛剛嚇呆了，不敢動?！?/br>
    “沒事沒事?！鄙蛱N松了口氣，十分體諒地揉揉小朋友的腦袋，“我剛剛也有點被嚇到，能理解。你今晚要是怕的話就在我這睡也行?！?/br>
    路彌遠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好?！?/br>
    “沈哥我也怕！我比他更怕！”鐘秀林立刻不服地想要撲過來，陶星彥眼疾手快，趕緊一把抓住了領子：“林林你怕的話今晚跟我睡，我也怕我也怕！”

    在鐘秀林和陶星彥的鬧騰聲中，沈蘊已站起身，把符和鈴都收回匣中：“趁百鬼夫人還沒歇息，我先去把這符影匣上交給她?！?/br>
    崔興言道：“那我們現在干嘛？”

    沈蘊瞪他：“你給我重新挑一部正常，正經，沒有這么多奇怪玩意的符影出來?！?/br>
    他說完拿著《子夜鈴聲》的符影匣，往院口走了兩步，做出了自己的最終評價：

    “爛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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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小可愛猜到了俺玩的梗，既然都叫子夜鈴聲了怎么能不爬一下呢XD總之小路和師叔睡覺覺的目的達成了！可喜可賀x

    第104章 昔年芳（三）

    師尊曾是龍玄的人？

    這個猜想在沈蘊從那場舊夢中出來后并不是沒有從他腦海中閃過，但他又出于某種別扭的心思不想去坐實這個猜想——畢竟無論從性格還是行事作風來看，師尊半點龍玄習氣都沒，當時在夢境里看兩人穿著天賢庭制服行走時還好，若讓沈蘊腦補自己的師尊一身金龍黑衣在江夙身后當跟班的模樣，實在令他有些難以接受。

    “師尊曾是龍玄弟子的話，那他為什么會離開并且自立宗門？”沈蘊剛說完自己便已明白過來。以龍玄的作風，怎么可能讓重傷少主的人繼續待在宗門？而作為逐出宗門的人，自然就不能用龍玄的劍法了。

    再細想下去，賞劍禮時師尊對江棐那句“貴宗是如何教育弟子的，我就是如何教育弟子的”，還有江棐對著師尊那一張鍋灰似的黑臉也就都有了解釋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沈蘊把手里最后一本話本丟進火里，“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又云游去哪了，我連遞信都不知道去哪遞?！?/br>
    “不管云游去哪，掌教過年總會回山的?！甭窂涍h道。

    “這倒也是?！鄙蛱N點點頭。丹成規矩散漫自由，唯有一年新宵至時，大家都會回來吃寧微師姐的一碗元宵，而且過年嘛，小輩撒嬌哄人也方便得多。畢竟當了司君齊二十年的徒弟，自家師尊什么性子沈蘊清楚得很，司君齊絕不會跟他倆憶往昔崢嶸，但若是相問正事，他不覺得師尊還會藏著掖著。

    燒完了書，又討論了幾句六博樓的鬼隙，天色也逐漸從落日晚暮轉到新月初升。沈蘊將路彌遠送到劍范院門正要道別，路彌遠忽然喚了他一聲：“師叔?！?/br>
    沈蘊回頭道：“怎么了？”

    “手，可以借我一下嗎？”

    “行啊?！?/br>
    沈蘊不明所以，但還是把手遞了過去。路彌遠道了聲謝，然后將自己的手覆在了沈蘊的掌心。

    路彌遠的手很白，是那種經年不見天日養出的蒼白。根根掌骨隨著他的動作牽動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皮膚下微伏，冰涼的手指就這樣沿著掌心游曳，帶來一縷倏忽而過的酥癢，然后如蛇般鉆到沈蘊的指縫間，關節扣攏，握緊。

    “……”

    上次兩人這樣十指交攏還是在六博樓怕彼此走丟的時候，那會如此握著無可厚非，現在沈蘊就不明白對方是個什么意思了。在緊扣的一瞬間他心頭驀地一跳，本能地想要抽離，但路彌遠扣得很牢，根本不給他任何逃離的空隙。他愈發的不自在，吸了口氣想說話，然而音節還沒沖出喉嚨，又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

    因為路彌遠的表情太認真了。

    少年眼眸半垂，嘴唇輕抿，神色專注得好像這樣握手是一件極其肅穆鄭重的事，是在用心魂去感知彼此每一寸肌膚上細微的紋路，感知皮膚下血液的流淌，以及順著血液脈搏傳遞的比平時稍快的心跳。

    只是沈蘊一個失神的工夫，路彌遠已松開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好了?！?/br>
    “啊、好了啊……”沈蘊有些愣然地也往后退了一步，兩人之間頓時拉開了一個空檔。掌心微微發潮，不知是因為握得太久還是別的什么。他嘴唇開合兩次，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樣做是有什么用處嗎？傳功？探靈？還是單純想跟我握一下以示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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