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給他的不識卷，本來就不是不識卷?！?/br>
    有琴弘和也沒有意外。

    有琴弘和順著他的話意問：“那你把不識卷交給了誰？”

    薛蘭令回答：“我交給了魏獨欲?！?/br>
    有琴弘和道：“什么時候？”

    薛蘭令道：“在所有人都以為不識卷就在中原地宮的時候?！?/br>
    有琴弘和了然而笑：“看來黎莊主做了很大的貢獻?！?/br>
    “不錯，”薛蘭令頷首，“沒有黎莊主指路，沒有黎莊主大義滅親出賣他們，我又怎么會知道，八大門派在毀了重山門之后，就開始不斷破解中原地宮的機關？他們明知陷阱還是要來，不過就是賭沒人破解最后一道機關?！?/br>
    有琴弘和道：“可惜他們也沒想到，黎明達在這之前就已經破解了最后一道機關?！?/br>
    “然而黎明達不敢真的去中原地宮將秘籍取出來?！?/br>
    有琴弘和近似感嘆：“也許這就是天意?！?/br>
    薛蘭令當真不愿意留在武林。

    他對于江湖，從前有過多少向往和憧憬，如今就有多少厭倦心情。

    他只想遠離。

    歸隱山林，尋一處桃源或洞天福地，和段翊霜一起——這就是他如今唯一的想法。

    倒是有琴弘和，聽過他的想法后，竟也道：“我也不想留在這里?！?/br>
    薛蘭令撩開簾子，坐進車廂里。

    隔著垂落的竹簾問他：“那你要去哪里？”

    有琴弘和道：“我先送你們去你說的那座雪山?！?/br>
    段翊霜在他身后追問：“然后去哪里？”

    有琴弘和道：“去中州長安?！?/br>
    他答了這句話，兩步登上馬車，挑開簾子跟著走了進去。

    段翊霜最后一個走上馬車。

    有琴弘和又道：“你們不知道，我得了消息，新帝登基，現在中州是世上最安穩的地方。等新帝把位置坐穩，必然要大張旗鼓整治武林，這段時日，朝廷的官員被江湖人士砍頭的不計其數，新帝就算是個仁明賢德的明君，也是要來出出氣的?！?/br>
    “正所謂，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到時候要是找到我春秋谷的頭上，我人去樓空，典籍也不留下半本，豈不是躲過一劫？”

    薛蘭令懶懶靠在枕頭上，等將段翊霜攬進了懷里，才抵著身前的肩膀道：“你去中州長安，總要有個名頭，難道你是去給新帝下蠱的？”

    有琴弘和長嘆一聲，道：“我也想過。憑借我的功夫，進現在的皇宮應該也不是什么問題。我要是潛進去下個蠱，讓新帝唯我是從，我說不定也能過個當皇帝的癮?！?/br>
    段翊霜就順著這番話問：“谷主怎么又不這么做了？”

    有琴弘和道：“因為我不適合做皇帝?！?/br>
    “反倒是你們兩個，”他忽而轉開話鋒，幽幽道，“諸事已盡，現在就是逍遙自在的時候。不像我，還要想著傳承衣缽……雖然這個衣缽，我是不想傳的?！?/br>
    薛蘭令道：“這是谷主的遺愿?！?/br>
    有琴弘和臉上浮現出一個不甚清晰的笑意，他無所謂道：“就算我不遵守他的遺愿，到了黃泉路上，他也打不過我?！?/br>
    之后一路無話。

    去雪山的路很長，雖說顛簸，時間久了，也就讓人昏昏欲睡。

    段翊霜有些睜不開眼睛，他極想睡下，又有些不自覺地想要打起精神。

    他這樣時而睜眼時而閉眼，薛蘭令雖說看不到，卻能感覺到他精神不佳，干脆貼過來哄他：“睡一會兒？”

    段翊霜渾渾噩噩著點了點頭，轉身壓在薛蘭令懷里，半張臉貼在盈著淺香的衣襟上。

    他睡得很熟。

    有琴弘和也有些困倦，但還是忍不住道：“你還是什么都沒告訴他?！?/br>
    薛蘭令道：“有些事情不太需要知道?！?/br>
    有琴弘和道：“我說的什么，你心知肚明?！?/br>
    薛蘭令笑聲沙啞，他道：“至少我之前，只想著當著全江湖人的面將他們一一折磨致死，再當場自盡?！?/br>
    有琴弘和道：“所以我已經做好了給你收尸的準備?！?/br>
    薛蘭令不應，只道：“我把黎明達和黎星辰都交到你手上，你打算怎么做？”

    提及這件事情，有琴弘和難得有些頭疼。

    他道：“黎明達倒是好處理，只是這個黎星辰……我有心放他走，他說什么也不走?！?/br>
    薛蘭令道：“你可以下蠱?！?/br>
    有琴弘和卻道：“你先讓我把你體內的蠱蟲取出來再說?！?/br>
    薛蘭令便不再說話。

    有琴弘和道：“你都不想死了，還留著蠱蟲做什么，想讓我和你一輩子都在一起？”

    薛蘭令道：“我練的功法會讓我長生?！?/br>
    有琴弘和眨了眨眼睛，問：“什么？”

    薛蘭令道：“秦袖里活了多少年，你知不知道？”

    有琴弘和道：“和他有關系？”

    薛蘭令道：“不是和他有關，我們修煉的功法，到了最后一重，總有共通之處?！?/br>
    “秦袖里在江湖上最為出名的時候，其實并不是二十七歲。是一百二十七歲。他直到現在，還活在這世上?！?/br>
    頓了頓，薛蘭令又道：“所以我不想取出這個蠱蟲。我很可能比段翊霜活得更久，而我絕不能活在沒有他的世間。所以等他死了，我就會立即催動我身體里的蠱蟲，這樣，我也就不用在這了無生趣的人世多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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