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三晨曦
陳一乘給玉伶捏了個正經人家的身份,過門時也自是要圓個全套。 他曾顧慮錦錫會因為東國領事館的那件事而亂一段時間,不安全也不穩當,提前把當時有孕的玉伶安置在下面鎮鄉里的一個陳姓人家里待產,那戶也的確同他的父親那邊有些親屬關系。 陳一乘如今把當時照顧玉伶的那位陳家太太接來錦錫,對外說是她的母親,現在和玉伶一同住在離軍部很近的一處陳家的房產里,到時候會來這里接新娘。 七月初五,宜納彩納財,宜嫁娶動土,是早就定好的結親的那一天。 早晨的天剛剛擦亮,這位陳家太太便叮囑玉伶穿上新綢衣新繡鞋,從頭到腳除了她這個原原本本的人,余的一切都是新的。 接下來就是意料之中的復雜妝面。 這會兒一個小丫鬟正在為玉伶修眉,娘姨突然走進來同她們說: “軍座過來了?!?/br> 玉伶覺著奇怪,這會兒遠遠不到時間,他怎的現在過來了,還在想著莫不是有什么要緊事。 但那陳家太太只捂嘴輕笑,打趣玉伶道: “往后天天對眼看的日子不少,怎么連今天這么片刻都離不得你呢?” 玉伶的面上還未施胭脂,這下她的臉和她身上穿的大紅肚兜是同一個顏色,不再說話,只感覺臊得慌。 娘姨為玉伶臨時披了件衣裳,準備去把陳一乘請進臥房來。 那陳家太太本來準備把這滿屋子用來服侍打理的下人都一塊清走,還是羞得不行的玉伶拉住她,說了好幾遍叫她莫要走。 不然玉伶淺淺一想今天晚上會發生的事,她現在就沒法淡然和陳一乘獨處,像是火燒屁股一樣,坐如針氈。 于是修眉的繼續修眉,可玉伶已經無暇思索今天的自己到底美不美,要怎樣才能比平日里的她更美之類的無聊問題了。 她雖說是在看著鏡子,但她一直都在留心會出現在鏡子里面的陳一乘。 甚至她才剛聽見腳步聲,就想急忙出口發問,但堵在喉嚨里的那聲軟膩膩的“哥哥”讓她沒法在旁人面前喚出來,哽了一下,只道: “……過來干什么?” 聽著倒像是不想看見他,和冤家似的。 “專門來看看你?!?/br> 陳一乘也不遮不藏,直接答了。 玉伶回過頭來看他,見他還穿著一身軍裝,完全不像那個要在今天娶親的姑爺,“哼”了一聲,嗔道:“您怕不是有什么東西忘在軍部,去拿了順道過來哄我一聲罷?” 卻也不是那么在意,她的心從早上起床后便起起伏伏,緊張得厲害,現在仿佛灌了蜜,安穩之后滑浸浸的,又柔聲對他道:“您看也看到了,那就早些回去,可好?” 陳一乘更是走近了幾步,從桌上那一把各式的妝筆里準確地挑出了一支已經削好的眉筆,一副作勢要為她上妝的認真模樣。 玉伶但笑:“您那叁腳貓的功夫想起來了就在家里畫著玩罷,難道今天還想施展一番不成?” 哪知陳一乘一本正經地回她:“還是參與一下的好?!?/br> 陳一乘平日里喜歡為玉伶選衣搭衣,早晨若是她醒得早,便還會想向她討學來為她化妝挽發,即使她那天根本沒有出門的打算。 知道陳一乘是個什么水平,玉伶卻說不動他,往常還會像騙孩子似的夸他幾句,興許他當了真。 玉伶最終哄他幫自己辮了一條小辮子,挽進了發髻里,這才讓他滿了意,先回家去了。 …… 而陳一瑾這天也醒得早,在他醒來后不久便有宴請的客人上門。 正直哞哞醒來哭鬧,喝了乳母的奶之后還在一哼一哼地哭,可玉伶不在家,來的幾個客人是他軍校里的同學,還有以前學舍私塾里的同窗,都是好友并未見外,抱著哞哞就去見他們了。 大家坐在一起寒暄說話,帶孩子的陳一瑾在幾個年輕男人里面顯得格格不入。 當然多數還未定下心性,最多家里指了婚,有未婚妻等著過門,全是沒有那個膽子像陳一瑾這樣直接搞出一個孩子帶回家來的。 于是大家的話題都點在了陳一瑾頭上,有的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兒子,隨意侃天。 “懷瑜,不得不說,這孩子長得還真像你,看這鼻子和嘴巴,像極了?!?/br> 這會兒哞哞也不哭了,含著手指,眼睛溜溜地轉,把在場地人看了一個遍,然后在陳一瑾懷里扭動,伸手拉扯他的衣領。 許是陳一瑾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待客上,隨便答了一句:“我的兒子能不像我嗎?” 他們幾人平日里關系就好,開起玩笑來也是無邊無際,口無遮攔,有人便立刻回:“那也能像你哥啊,我瞧這鼻子嘴巴更像你哥?!?/br> 陳一瑾當即就來了脾氣:“渾說!我兒子哪能像我哥!” 那人又道:“你哥難道沒把你當兒子養過?你上學他也要幫你養兒子不是?兒子總得像一個老子的嘛?!?/br> 玩笑開過頭便是要吵起來的架勢,于是就另有人問陳一瑾,哞哞起名了沒,“哞哞”又是哪兩個字之類的問題。 陳一瑾便答說要等到孩子百天的時候再取名,至于哞哞為何要叫“哞哞”…… 是因為孩子他娘在生產的那天正看人放黃牛翻地,那牛朝她那方走來的時候,不知為何突然拉著嗓子叫了起來,她嚇著了腳滑了,有人扶著沒摔著,但也早產了,好在生得快,沒受什么苦,就光記得那天的牛叫了,于是孩子的乳名就叫“哞哞”。 正巧陳一瑾主動說起女人的事,大家更有興致,本想一探究竟,眼下陳一乘走了進來,拆陳一瑾的臺,說道: “你怎么沒提你那天的車叫牛撞了,她生完了都沒見到你,一問就說還在修車,修不好了跑著去的?” 大家一見到陳一乘都住了嘴,雖然聽著新鮮好玩,但沒人敢再繼續問了。 卻也見他身后跟來一個身著軍裝的短發女人,面孔新,長得好生漂亮。 可一瞄到衣服上的軍銜,這才意識到是軍統那邊新評上的少將,出任機要組的組長,姓甄。 她淺笑著主動說道:“局長這幾月都不在錦錫,我代他來為軍座賀喜?!?/br> 陳一瑾懷里的哞哞在聽到甄詩紈的聲音后便來了精神,用手去撓陳一瑾的下巴,見他不理,扣住一點rou就攥住不松手。 陳一瑾自是吃痛,正要說幾句,卻不想哞哞先哭了起來,扯著喉嚨的哭聲簡直魔音灌耳。 “叫我來抱一抱?女人哄孩子還是在行的?!?/br> 甄詩紈從陳一瑾懷中接過孩子,連連問著有沒有喂過奶,尿片有沒有換之類的事。 聽到陳一瑾的回答,知他上手不少,便專心地一顛一顛地小聲呢喃哄道: “認得人了是不是?還是想娘親了?一會兒她就回來啦,乖哦,乖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