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曲折
晚間快到凌晨時,陳一乘回到他在軍部的公署。 開門便見到了他那本應該好好待在軍校的弟弟。 坐立不安的模樣看一眼就叫他心煩。 陳一乘并不留情面,斥道:“漫無紀律,無視德行,不守規矩,無視約束?!?/br> “這只能是最后一回,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弟?!?/br> 陳一瑾從沙發上起身,疾步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撐手于桌面,直直逼問道: “你去哪了?” “她又去哪了?!” “這就是你和我說話的態度?”陳一乘睨著焦躁到好似火燒頭發一樣的陳一瑾,指著遠處的沙發,“回去,坐下?!?/br> 陳一瑾充耳不聞,甚至他的音量有著漸漸拔高的態勢: “著急把我送回去還讓人看著我管著我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又把她關起來了?” “你成天發的什么鳥癲,我早說了你腦子有病就去治病,一天到晚折騰她干什么?!” 陳一乘用手按住太陽xue。 陳一瑾的一通嚷嚷簡直像是火上澆油,讓他煩到了極點。 明明知道和自家弟弟吵嘴只會拔長他的脾氣,還是忍不住說道: “滾回學校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br> 陳一瑾自是沒有退縮的道理,早就慣出來的毛病現在想要收斂已經晚了: “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你告訴我她到底有沒有事,生的什么病,人在哪里,我放心了自然會回去,哪用你來教我!” 陳一乘移開視線,刻意地忽略著陳一瑾的胡言亂語。 良久才在陳一瑾作勢要吃人的目光里慢慢悠悠地回了句: “她懷孕了?!?/br> 他突然想通了。 應是要告訴弟弟的,橫豎難過的不該是他一個人而已。 他像是也跟著陳一瑾狗吠似的吼了一通,發xiele,也就暢快了。 “……什么?” 陳一瑾的臉就像那變戲法的,煙雨艷陽全在眨眼之間,既能暴脾氣,也能斂脾氣。 “有了?當真?多大了?大哥你可千萬千萬不要騙我……” 陳一瑾恍神晃回了沙發前,仰面一屁股坐下,仿佛被抽了魂剖了心。 “兩個多月?!?/br> “兩個多月?!兩個多月,兩個多月的話……” 陳一乘的話被陳一瑾像學舌一般怪里怪氣地叨了好幾遍。 “應該是江雍的,她已經跟他走了?!标愐怀隧樖掷_手邊的抽屜,摸出煙盒,“滿意了嗎?滿意了就回學校待著去,我忙得很?!?/br> 仰面坐著的陳一瑾跟鯉魚打挺似的來了精神,連連說道: “為什么?哥你知道什么?” “她家有個煙灰缸,她不抽煙……有人送了她好些衣服……” “那人……有個姓謝的,大哥曉得么?” 陳一乘并沒有理會自家弟弟這幅幾近魔怔的模樣,抽出一根煙來咬到唇邊,準備打火時卻頓了片刻。 還是后知后覺地將煙折了,扔在一旁。 “那段時間她只去了醫院看了一回江雍,謝沛不在錦錫?!?/br> “可他們在病房里應該只是說話,那天我也在醫院里?!睕]了能夠讓他鎮靜的那股煙草味道后,他似乎也跟弟弟一樣在絞盡腦汁地思索誰會是那個姘夫,即使他早就得出了自己的結論,“我不知道,也許她還有別的男人……” “所以一直盯著她的大哥沒能找到旁的男人,對不對?” 陳一乘不回不應。 “大哥……” “我說……我覺得……孩子是我的?!?/br> 陳一乘抬眼看向聲音有些發顫的陳一瑾。 “哥你竟然相信了?那天晚上,就我跑出去找她的那天晚上,我能對她什么都不做嗎?你還信我說的屁話?” “我們不僅做了,還做了全套,從她的臥室做到客廳,然后在她的小廚房……” 陳一瑾說話吐字的每一秒都在看陳一乘的表情。 從不可思議,到垂眼時轉瞬的失落,再到什么都窺不見的平靜。 他忽然不想再去說那些細節,只是淡淡地諷道: “你活該?!?/br> 陳一乘置若罔聞。 “大哥,我說你傻得活該,也錯得活該?!?/br> 然后整個房間里便陷入了詭異的靜默。 直到陳一乘從他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信封,起身扔到陳一瑾面前的石方茶幾上,對他說道: “你看一眼罷?!?/br> 陳一瑾順著陳一乘的話拆開信封。 草草看了一遍,發現是一段要交給報社結婚啟事,只是上面男方的名字是“陳御之”罷了。 “我找人訂過幾遍,把名字改一下可以直接發?!?/br> 陳一瑾抬頭看向好像已經渾不在意的陳一乘,這回感到尤其不可思議的反倒變成了他。 “大哥你來真的?你給她看過這玩意兒么?” 陳一乘根本不再回應他的任何話,而是準備轉身出門。 陳一瑾起身叫住陳一乘。 “你差點讓我的兒認旁人作父,這帳可不能就這么算了,大哥?!彼咽种械母寮埲踊氐疥愐怀嗣媲?,“我會稀罕你不要的東西?這些話你要說自己去和她說?!?/br> “她現在在哪?她說要去找jiejie,一起去接她?” …… 玉伶往桌上擺好的酒杯里倒了一盅酒。 單手撐在頰邊,莞莞笑著。 再把酒杯朝坐在對面的江雍推了推,柔聲向江雍問道: “雍爺,大姐只說了要在這里同你見面么?” 然后她從江雍那里得到的便是安慰她可憐她一樣的回答: “她當然是記著你,想來看你的?!?/br> 于是玉伶點點頭,贊同著江雍的說法:“大姐是對玉伶最好的人?!?/br> 她很久都沒有這樣無所顧慮地說著話了。 視線一直落在江雍那時不時搖晃的翡翠耳墜上,不管看多少次還是會想—— 為何一個男人能把這種柔和的裝飾戴得這般好看。 就這樣想著再去看江雍的那雙藍色眼睛時,也同樣覺得好看極了。 “雍爺,大姐既是后半夜才歸家……”玉伶交迭雙手,撐著下頜,肆無忌憚地笑著打量他,“那您何故早早來我這里呢?” 說罷再把那杯酒推到了他的手邊。 只見江雍凝看那酒杯半晌,沒有動作,在準備開口的時候卻又被玉伶插了話。 “雍爺是嫌惡玉伶了嗎?” 玉伶從桌上的果盤里面拿出幾顆用糖紙包好的東西,起身繞到他身旁,同樣遞去他的手邊,說道:“總得打發打發時間罷?姜糖吃么?玉伶今天專門去了派樂門,托以前的jiejie們拿的?!?/br> 江雍聽罷皺了眉,把她的酒和她的糖一并推開。 卻見得玉伶隨手把姜糖的糖紙剝了,往自己嘴里喂了一顆糖。 “吃這玩意兒做甚?” 就在他轉頭說這句話的片刻功夫,玉伶捧住他的臉,吻住他的唇,將這顆糖措不及防地用舌推進他的嘴中。 這個不過片刻的吻不留絲毫纏綿,很快分開。 見江雍沒有吐出來,她不再掩飾任何東西,想到什么便說什么: “雍爺……上回是玉伶的不是,實在是想見一見大姐卻又沒個什么好法子?!?/br> “您要是不從玉伶這里拿一些東西,玉伶萬萬承不了您的恩情,于心不安,會想您……” “今晚您愿意早早地來看我,玉伶真的……好開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