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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成親后崩人設了 第4節

    臨終之時先帝死死握著楊晏清的手,用幾乎泣血的聲音嘶啞著說著兩人曾經在農家小院里暢享的大慶盛世,那雙充血的、死眼睛死盯著他似乎有未盡的千言萬語。

    然而……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啊?!?/br>
    楊晏清閉眼感受著秋日的陽光,嘴角的弧度帶著些許譏諷。

    蕭允尊他為先生時才不過三歲,要說小皇帝是楊晏清一手教導長大也不為過。在經歷先帝駕崩與他登基前那段時間的腥風血雨之后,如果小皇帝還能保持天真爛漫的孩童性格,楊晏清這個老師還是羞愧自刎當場算了。

    明明是一頭狼崽子,卻把自己偽裝成一只小綿羊,還要每天都在他面前咩咩叫著以示柔弱乖巧……

    不難想見,小皇帝今日賣的乖待到來日親政掌權便會盡數化為扎進楊晏清體內的刀。

    “少君?!?/br>
    楊晏清微微側頭看向站在門邊福身的婢女。

    那婢女手上端著一個托盤,托盤里面放著四五個分外眼熟的小竹筒。

    “王爺吩咐奴婢將少君的東西送過來,說……”

    楊晏清:“說什么?”

    “說王府內不允許胡亂撲騰的鴿子,若是少君不清楚王府內的規矩,還請學一學?!?/br>
    ***

    文奕朗合上算了一半的賬本,抬手按了按正瘋狂跳動的右眼皮,用最快速度收拾了桌子上的東西準備出門避災。

    上一次他有這種不祥預感還是在青州之時,蔣青喝醉酒走錯帳子摸去王爺房里耍酒瘋,王爺氣得拎著刀砍了蔣青大半個軍營,之后光是掃尾善后差點累的文奕朗脫掉一層皮。

    “文管家這是準備去哪?倒是楊某來的不巧了?!?/br>
    還沒走出房門的文奕朗看著踹手漫步走過來的青衣書生,在看清那書生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后不由得心頭一跳,連忙躬身行禮:“見過少君。少君這是說的哪里的話,若是少君有吩咐,在……奴才自當盡力而為?!?/br>
    楊宴清在路過文奕朗的時候,文奕朗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雅香氣。

    這位也有和那些儒生雅士一樣的焚香習慣?

    “奴才兩個字從文管家嘴里說出來聽著莫名燙嘴,想必平日在王爺面前文管家并非自稱奴才,在楊某這個外人面前自然更是不必?!睏铌糖逦罩譅t徑直走進去坐下,身子向后一靠看向文奕朗。

    “奕朗謝少君體恤?!蔽霓壤试谧畛醯拟Р患胺篮蟊闶諗苛饲榫w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來應對這位素來有智多近妖不好相與之稱的帝師大人,“不知少君前來有何吩咐?”

    “吩咐?”楊晏清挑眉,幽幽道,“文管家還不知道?王爺讓楊某來跟文管家學學這王府的……規矩?!?/br>
    文奕朗:“……”

    王府有什么規矩?他這個做了這么多年管家的人怎么不知道?

    王爺,您要搞事,事先知會屬下一聲成嗎??!

    “勞煩少君親自走這一趟,奕朗定盡快請示王爺后將條例書寫明確送到您房內?!蔽霓壤暑^都沒抬,扯瞎話的時候更是聲音都不帶顫抖猶疑一下。

    楊晏清的手指指腹摩挲著手中做工小巧精致的手爐:“文管家倒是個心思細致的妙人,正是大好年華,若是參加科舉,定能成為我大慶朝又一位肱股之臣?!?/br>
    文奕朗聞言再度抬手行禮,言語謙遜:“謝少君抬愛,奕朗才能不足,愧不敢當?!?/br>
    “文管家總是低著頭,難道真如外界傳聞一般,與王爺有些許不同尋常的關系?”楊晏清勾唇看著猛地抬頭滿臉震驚的文奕朗,“說起來,蔣青將軍在我與王爺大婚之夜似乎與王爺大打出手?這王府里規矩不少,關系倒也的確不少,哦?”

    “少君說的這是哪里話,絕無此事?!蔽霓壤蔬B忙道,心下卻是一凜。

    蔣副將與王爺比武之事在當晚就已經抹平禁止府內提及,然而剛入王府的楊宴清竟然能在短短幾天后就撬開王府仆從的嘴巴,手段非同一般。

    還是說,王府內本就有鎮撫司的眼睛……

    楊晏清:“玩笑話罷了,文管家也不必往心里去?!?/br>
    說罷,楊晏清像是已經達成了目的,施施然站起身往外走,寬大的袍袖再次遮住了修長的手指與手間的手爐。

    還沒等文奕朗松口氣,已經走到廊下的楊宴清忽然回身,溫聲道:“文管家的眉眼,倒是讓楊某想起一位故人?!?/br>
    *

    作者有話要說:

    蕭景赫(拉弓射箭):全都給你射下來!

    等了半晌。

    那書生怎么還不來見我?

    偷家歸來的楊宴清:嘖

    第5章 鴿子湯

    蕭景赫提著弓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文奕朗面無表情地坐在桌子后面,眼睛死死盯著桌子上的筆洗不知道在想什么。

    抬手將弓拍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那聲音頓時驚得文奕朗回過神來,連忙起身朝著蕭景赫行禮。

    “免了吧,瞧瞧你那臉色?!笔捑昂沾篑R金刀地往上首一座,還沒開口就聞見一股子很清很淡的竹香,這味道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剛才有人來過?”

    “少君剛走?!蔽霓壤试诿鎸κ捑昂盏臅r候雖然也謹言慎行,但終究是跟了他多年,私交深厚,比面對楊晏清時要輕松許多,“少君來找奕朗要王府的規矩,還請王爺明示,咱們靖北王府何時有過規矩二字?”

    除了文奕朗,這府里來往的全是一群大老粗,蕭景赫雖然身為一品親王,但因其對外樹立的形象過于剛正,加之鎮撫司對謀逆之事的敏銳洞察狠辣手段,那些因為皇帝年幼內閣老臣結黨而妄想從龍之功的幕僚幾乎不會選擇蕭景赫作為輔佐的主公。

    畢竟只有野心家才能吸引豺狼鬣狗,不入流的jian詐弄權之徒別說是投誠靖北王,怕是走進軍帳沒說幾句就要被蕭景赫橫刀斬殺當場。

    這靖北王府若是忽略那些個來往的小廝婢女,簡直可以說是另一個青州軍營,哪來的什么“規矩”,別看靖北王蕭景赫平日里一派剛正冷峻的模樣,自小在軍營里混著長大的骨子里還是帶著對條框規矩的嗤之以鼻。

    “哦,這個?!笔捑昂仗植蛔栽诘妮p咳了一聲,“那書生來找你做什么,我又不是不在府里?!?/br>
    文奕朗:“……”

    王爺,柿子當然是撿軟的捏啊。您要是想讓少君去找您說道,您提前知會屬下一聲,好讓屬下躲開少君行不?

    大概是文奕朗譴責的眼神讓蕭景赫感到幾分心虛,他原本搭在桌邊的手抬起撫摸鼻梁,那股竹香味兒再一次涌入了鼻間。

    蕭景赫頓了頓,手指湊到鼻下輕輕搓聞:“你剛剛說,他來過?坐在這個位置?”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蕭景赫意味不明地輕哼一聲,問文奕朗:“他是不是問你什么了?”

    文奕朗想起楊晏清走之前最后的那句話,眼皮一跳。

    腦中飛快的回憶楊晏清自進來到走出的所有動作言語,文奕朗攏在袖中的手一緊,暗自深呼吸冷靜下來,沉聲道:“才剛入深秋,少君似是畏冷,來的時候披著斗篷,手里還暖著一個手爐?!?/br>
    手爐。

    蕭景赫看著面前這位被楊宴清當做軟柿子捏了一下的幕僚,眉梢揚了揚:“這種香算不得什么上臺面的東西,青樓楚館里倒是常見,若是蔣青在這一準能聞出來,只不過奕朗你嘛……”

    文奕朗素來是個端方雅致的真君子,別說是青樓楚館,這些年來身邊也是一個人都沒有。

    蕭景赫自然知道是為什么,在這個話題上也并沒有多說:“這種香沒有別的作用,只是會讓聞到的人無意間放松舒緩,況且他拿著手爐,里面想必也沒有燃多少,他若是想要你的性命,有的是毫無痕跡的辦法?!?/br>
    文奕朗聞言非但沒有放心,臉上的神情反而越發凝重。

    蕭景赫:“怎么了?”

    文奕朗的手緊緊攥成拳,直直朝著蕭景赫跪下:“殿下……”

    蕭景赫伸手止住文奕朗的話,抬眸看向捧著什么東西低頭斂目快速走過來的婢女:“什么事?”

    婢女走進來,屈膝將手中的東西呈上:“回王爺,少君吩咐奴婢將此物贈予文管家?!?/br>
    蕭景赫低頭看了眼跪在面前的文奕朗,伸手取過那張松松折疊起來的絲絹,揮手示意婢女退下。

    【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1】

    蕭景赫順手將絲絹塞給文奕朗:“起來說?!?/br>
    文奕朗展開那絲絹看清上面鐵畫銀鉤般的兩行字,攥著絲絹的手用力到幾乎將絲絹扯破,但失態也僅僅只有幾息,文奕朗垂眸緩緩揉開絲絹上被自己攥出的皺褶,動作輕柔而悲慟。

    “殿下有所不知,家祖父……尊字皓之?!蔽霓壤蕦⒛墙z絹輕輕在桌上展開來,“屬下與少君的確素未謀面,但祖父曾是少君科舉那一年的主考官,而屬下自幼便被宗親長輩笑稱極肖祖父,想必少君已然認出屬下了?!?/br>
    還有這句話的意思……

    這位楊大人,究竟想做什么?

    “想知道?”蕭景赫瞥了眼桌上寫著字的絲絹,抬手將那絲絹折了幾折塞進懷里,“去問問不就知道了?!?/br>
    “什、什么?”文奕朗被蕭景赫攥著袍子往外扯,滿臉都是猝不及防的驚愕。

    蕭景赫一邊走一邊說:“人都把東西送到你面前了,這不是等著你上門去問?況且本王射了一早上鴿子也射膩歪了,也不知道那鎮撫司是不是都是一群愣頭青,一個勁兒的往里送鴿子,忒煩!”

    “不是——等等,王爺您先放開屬下!”文奕朗扒拉著蕭景赫的手站穩,在蕭景赫皺眉躲開之后反手抓住蕭景赫的衣擺,抬眸看向蕭景赫,“王爺真要當面去質問少君?”

    “怎么能說是質問?!笔捑昂账砷_文奕朗的袖子,笑得頗有些痞氣,“他不就是不想來找本王覺得落了下風?沒事,本王不在意這個,本王去找他?!?/br>
    “你要是不想去便吩咐廚房把早上送過去的那幾只鴿子燉了?!?/br>
    “這天冷,本王的少君既然身子單薄,得補補身子?!?/br>
    ***

    楊晏清放下手中的棋譜,定定看向坐在桌邊正在盛第二碗的蕭景赫,皮笑rou不笑:“王爺這是在做什么?”

    “喝湯?!笔捑昂仗匾鈯A了一個鴿子腿放在碗里,雖然吩咐的倉促,但膳房今日做的這燉鴿味道著實不錯,“先生不來嘗嘗?味道挺不錯的?!?/br>
    楊晏清:“當然不錯,鎮撫司花費重金養出來的信鴿,日日訓練從不懈怠,身上的rou與尋常rou鴿比起來怕是緊致不少?!?/br>
    “這等好東西吃一只便少一只,還好今日本王射下來不少,明日吩咐廚房多燉兩只給先生暖暖身子?!笔捑昂沾藭r喝湯倒是動作慢悠悠,一舉一動都像是在喝給楊晏清看。

    楊晏清收回視線眼不見心不煩,夾著一顆黑子放在了面前的棋盤上。

    “若不是剛才去了趟奕朗那,本王還不知道先生對一樁舊案頗為上心,看樣子先生是有意翻一翻這舊案了?!笔捑昂辗畔率掷锏目曜?,朝著楊晏清一拱手,“既然先生有心,本王就在此多謝先生仗義援手?!?/br>
    楊晏清的手指點在黑棋上,驀地一笑:“若是王爺能贏了楊某面前的這局棋,楊某便幫王爺翻一翻這藺氏舊案又如何?”

    *

    作者有話要說:

    楊晏清:吃著我的鴿子還厚臉皮的要我幫你翻案?

    蕭景赫:下就下!誰還不會下個什么勞什子棋了!

    文奕朗(欲言又止):王爺,那是圍棋,不是……算了,您下吧

    1出自屈原《漁父》,釋義:怎么能讓純潔無瑕的品行, 被蒙上世俗的塵埃呢?

    明天休息一下沒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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