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眼淚終于涌了出來，她一臉倔強的道：“為什么說對不起，你做錯了什么？”

    無從解釋，高起一臉歉然的嘆了口氣，他舉手輕輕一揮，道：“堅持不住了，各位，我先走一步了?！?/br>
    說完，閉眼，往后倒。

    牛立冬上前一把扶住了高起，然后他一臉茫然，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該做些什么。

    安娜沒有哭出聲，她只是一臉的絕望，萬念俱灰的那種。

    東方樹注視著高起，他想了想，道：“兄弟你先走，剩下的事交給我，讓我想想，伯恩哈德，羅薩里奧諾維奇，貝利亞……還有誰呢？”

    東方樹要給高起報仇，這意味著世界要不平靜了，楊旭嘆了口氣，低聲道：“真的死了嗎？總覺得像他這種有大氣運的人，不該輕易就這么死了啊?！?/br>
    第232章 另一個我

    高起進入了一個他之前從未進入的空間。

    一個明亮的世界，青草如茵，鮮花似錦，一棵如華蓋般的大樹，主干粗若丈許，樹皮斑駁蒼勁，但樹葉卻青翠欲滴。

    風吹動了樹葉，陽光從樹葉間晃動，高起有種感覺，這棵樹是在跳舞。

    但美麗的景色僅存于大樹枝葉所覆蓋的范圍，在大樹覆蓋的范圍之外，是一片冰天雪地，遠處山峰聳立，卻盡在腳下。

    一棵長在了雪山之巔的大樹，大樹下面站著一個人。

    滿頭黑發，臉上卻有幾分滄桑，身穿一襲白色的長袍，就站在樹下凝望著高起。

    雖然有幾分變化，但相貌幾乎一樣，高起自然能夠認得出來，站在樹下凝視著他的就是他自己，只不過是年老的他。

    “這是哪兒？總不能是天堂吧?！?/br>
    先是和自己開了個玩笑，然后高起指了指自己，道：“你是年老的我？那現在這種情況，是不是就算精神分裂？”

    “這里是精靈一族的圣地，埋葬著我愛的人，當然，現在這只是我的記憶，或者說是我們的記憶，所以你在自己的意識深處?！?/br>
    自己和自己對話，是自問自答，又不是自問自答，那就真的是精神分裂了。

    高起想了很久，然后他很惆悵的道：“這感覺好奇怪，難道這就是精神分裂患者的感覺嗎？”

    “我是高起但也是人皇，而你只是高起，但各種角度來看，這應該算是多重人格，而多重人格和精神分裂是有區別的?！?/br>
    高起攤手，表示無話可說。

    “未來在異界的經歷有些你已經知道了，但只是一個個重要的事情節點，你沒發現關于個人情感方面，你什么都想不起來嗎？”

    高起馬上點頭道：“說起這個，沒錯，我感覺自己就像是患上了有選擇的失憶癥?！?/br>
    “是我有選擇的給了你記憶?！?/br>
    高起不解的道：“既然你就是我，那為什么記憶還能有選擇的給呢？”

    “我愛的人已經死了，愛我的人，也死了，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在未來所經歷的一切，不管是喜悅的還是悲傷的，不管是憤怒的，還是輕松的，這都是你記憶的一部分，而所有這些記憶都應該隨著時間的倒流而消逝，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但是因為這件神器，事情發生了變化?！?/br>
    年老的高起說完后舉起了手，他的手上有一顆綠色的寶石。

    “這是精靈一族的圣物，精靈叫它靈魂之石，所以為什么最強武者會是精靈，而不是人類或者獸人，就是因為這塊靈魂之石?！?/br>
    高起立刻道：“聽不懂，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br>
    “當然聽不懂，因為現在我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格，22歲的你，屬于72歲的我其中一部分，但72歲的我，卻不屬于你的一部分?！?/br>
    高起安靜的聽著，年老的他繼續淡淡的道：“精靈盛產弓箭手和魔法師，但精靈的孱弱的身體能出現武圣，是因為他們擁有靈魂之石，靈魂之石可以儲存靈魂，所以一代精靈武圣死去，新一代的精靈武圣馬上就會擁有上萬年的知識傳承，但這不是重生，不是無限復活，只是存檔回讀?！?/br>
    “這個我理解?！?/br>
    人皇點了點頭，然后他很平靜的道：“就像現在我們正在做的一樣，只不過精靈是前代把知識傳輸給后代，而我，是把靈魂保存起來，給了年輕的自己?！?/br>
    高起很無奈的道：“你該早些出現的，早點把一切告訴我，否則也不會搞成這個樣子了?！?/br>
    自己對自己吐槽，但年老的高起依舊淡淡的道：“如果不是因為靈魂之石，你穿越之后的我此刻已經不復存在，然后雖然有靈魂之石，但沒有觸發條件，我當然也無法出來，當你瀕臨死亡，失去了意識，我才能從靈魂之石出來接管身體和大腦，順便保存你的意識，就像現在?！?/br>
    “越來越聽不懂了，這也太意識流了，算了，咱們不要在這里這樣交流了，融為一體吧，我想知道一切?！?/br>
    高起再次對著年老的自己發出了抱怨，并且發出了邀請。

    如果這算是雙重人格，那雙重人格也能合而為一的。

    “不行，因為那樣真的會死，我即將徹底消失，而你還將作為獨立的人格繼續存在，靈魂之石可以保我靈魂不滅，但靈魂之石卻遺留在了魔法陣內，所以我作為應該消失的記憶，已經無法繼續存在了?！?/br>
    高起有些悲傷，因為他即將失去對于未來的記憶。

    “那該怎么辦，人皇?！?/br>
    高起愿意把未來的自己稱做人皇，因為他不知道怎么面對另外一個自己。

    “我想問你，作為一個獨立的人格，你愿意接受所有的記憶嗎？那些心動的時刻，那些憤怒的時刻，那些好的和不好的，但最終都變成無盡悲傷的記憶，你愿意接受自己愛的人死去，愛你的人也在你面前死去，你所珍視的一切，所愛的一切，最終都因為失敗而變成了無盡的悲傷和遺憾，這樣的記憶，你愿意要嗎？”

    高起沉默了很久，他在猶豫。

    人皇苦澀的一笑，他滿臉無奈的道：“我是地球人，我不愿意地球因為我而毀滅，所以我拼盡最后的力量，關閉了空間之門，讓魔神無法來到地球，但這樣我也就徹底斷絕了回去的路，所以接受了這些記憶，也就意味著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你愿意接受嗎？”

    高起呼了口氣，然后他低聲道：“不知道?！?/br>
    人的想法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而改變，所以老年的高起，和年輕的高起，在想法上可以算作兩個人，或者說兩個人格。

    人皇一臉唏噓的道：“在靶場之后，記憶就不一樣了，所以從靶場之后，我們就可以算作兩個人了，我是我，你是你，現在，作為主人格的我，打算把所有的回憶帶走，我經歷過的一切，不必成為你的回憶了?！?/br>
    高起很堅定的道：“不，我才是主人格，你是副人格，因為你已經在另一個世界死了，而我一直在地球活的很好?！?/br>
    人皇陷入了恍惚。

    自己和自己較真兒，不知道多少人有過這種經歷。

    很快，人皇笑了起來，然后他一臉輕松的道：“你說得對，既然我就是你，那么看到年輕的自己，應該給自己一條不同的人生之路，我所經歷過得你無法再經歷了，愛過的人也不會再出現了，讓我帶走全部的記憶，讓你輕松走另一條人生之路吧?！?/br>
    高起馬上道：“等一下，既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為什么不讓自己變成超級強者呢？難道自己都不給自己一條好走的路嗎？”

    人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我就是你的記憶啊，而力量就是知識，知識就是力量，我給你力量就得灌輸給你知識，給你知識就是給你無法割裂的回憶，因為沒有經歷哪來的感悟，我擁有力量是因為經歷了太多太多，也失去了太多，想繼承我的全部力量，那只能是我繼續存在，而你消失?！?/br>
    高起開始躊躇了，但人皇卻是微微一笑，道：“我即將消失，而且我也不會和你爭奪主人格的地位，而且誰會虧待自己呢，所以別怕，能給你的當然會給你，不能給你的，就隨我而去?！?/br>
    說完后，人皇的身上開始飄出一塊塊碎片，一些碎片朝著高起飛來，而大部分的碎片卻飛向了那棵樹，在大樹的周圍環繞著，直到變成一片片翠綠的樹葉。

    人皇已經開始崩解，但他此刻依然還是人形，只是面目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人皇舉起了右手，他對著高起揮了揮手，輕聲道：“再見，另一個我?！?/br>
    高起也揮了下手，對著另一個他低聲道：“再見?！?/br>
    人皇徹底變成了碎片，然后高起看到的世界隨之崩塌，山峰崩塌，大樹消失不見，高起眼前變成了虛空，但在虛空之中，他看到了一個個發著光的符文，只是符文的數量少了很多，也簡單了很多。

    高起在退出自己的意識深處，但他保持了意識的清醒，所以他很清晰的知道，一個全新的他，誕生了。

    第233章 君子之風

    不用睜開眼睛，光憑身體的觸感，聽到的聲音，高起就知道過去的時間不算太長。

    睜開眼嗎？

    畢竟遺言也說完了，逼也裝過了，回頭再睜眼說我沒事了，這個，感覺略尷尬啊。

    而且一直躺著也不是辦法，畢竟地上怪涼的。

    高起很快就放棄了裝死，因為他再不醒就該出事了。

    “樹爺！樹爺！不要沖動啊，你要報仇，也該等羅薩里奧諾維奇回了紅場再解決，在一號城動手，我們只能強行阻止，這樣對你對一號城都不好?！?/br>
    楊旭在說話，他在連勸帶威脅的試圖阻止東方樹替高起報仇。

    高起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淚汪汪的安娜。

    安娜似乎被嚇了一跳，然后她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隨即道：“你沒死？不是，你沒變成植物人？”

    安娜一句話，立刻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高起只能眨了眨眼，然后他試圖用手撐地坐起來，但他馬上發現自己的胳膊軟弱無力，連坐起都很艱難。

    也好，省的裝了。

    不，還是要裝，裝失憶。

    “我這是怎么了……”

    高起幽幽的問了一句，然后他眼睛四處瞟了幾眼后，一臉迷茫的道：“我這是在哪兒？身上好疼，發生什么事了？”

    幾個人一起看向了高起，然后東方樹一臉狂喜的道：“你沒死！你沒事吧？”

    安娜扶著高起坐了起來，高起一臉疑惑的看了看東方樹，然后他點頭道：“樹哥？你怎么在這兒，等一下，讓我想想……”

    高起好像恍然大悟的樣子道：“想起來了，那個什么貝利亞……然后我在躺在這里了，中間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br>
    楊旭在高起面前蹲了下來，他用審視的目光注視著高起。

    在楊旭面前裝失憶，好像風險有點高啊，做人貴有自知之明，想要瞞過一個專業的情報人士，這撒謊的水平要高。

    但是東方樹推開了楊旭，他一臉鄭重的道：“兄弟，你沒死就太好了，現在你感覺怎么樣?！?/br>
    高起猶豫了一下，道：“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還有，剛才的我好像不受控制了，等一下，我想起來了?！?/br>
    在安娜和東方樹的攙扶下，高起站了起來，然后他馬上道：“我想起來了一些事情，剛才我好像……是被另一個我控制了?！?/br>
    東方樹卻是一臉凝重的道：“不說那么多了，你沒事就好，別的不說那么多了，羅薩里奧諾維奇擺了我一道，差點害你沒命，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去找他算賬?！?/br>
    快意恩仇，或者說隨心所欲，東方樹不能在心里埋刺，所以不管高起是不是死了，他都得找羅薩里奧諾維奇把這個仇報了。

    但楊旭卻是再次站到了高起面前，然后他一臉嚴肅的道：“我只想問一個問題，空間之門確實不會再打開了嗎？”

    高起說空間之門不會再打開，但問題是別人信不信，還有，其實高起也不知道確切的答案。

    不過話肯定不能這么說的。

    “空間之門不會打開了！”

    高起說的斬釘截鐵，但楊旭在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后，終于還是道：“你無法再使用魔法了對嗎?！?/br>
    剛才的話說的有些太滿，不過，相瞞也實在是瞞不住。

    高起想了想，他看了看四周，低聲道：“我暈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