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不知悔改的是她
晚上八點,醫院的小公園里零零散散遍布著幾個散步的路人。 董昭月帶著如麻的思緒,找了個空曠的公園長椅坐下,然后顫著肩膀輕輕地哭了出來。 一陣晚風吹過,柏油路兩旁的梧桐樹上飄下幾片落葉,孤零零地落在干凈的路上,將環境顯得更加孤寂和蕭條。 吹了一會兒冷風之后,董昭月緩了一下情緒,冷靜下來后發覺自己剛才太武斷了。 她拿起手機給方宇打了個電話,讓他繼續追。 方宇果然比她成熟穩重,沒有像她一樣頭腦發熱,也沒有因為她那些話就放棄追拿兇手,讓她不要擔心。 董昭月松了一口氣,想起陸聿森幾天前和自己說的那些推心置腹的話,她應該信任他的,不是嗎? 世界上紋同一個紋身的人不少,她確實不能單憑一個紋身和一個毫無依據的噩夢就污蔑他。 忽地,她的腦海莫名蹦出在墨西哥的片段,不知想起什么后,她拿出手機給李菲發了條信息。 就在她抬手擦凈眼淚的時候,身后有人喊住了她。 “昭月?”秦思譽拎著醫院飯堂的食盒走過來,“這么晚了怎么一個人在這里?!?/br> 他放下東西在她身邊坐下,看見她發紅的眼睛,有點不知所措:“怎么哭了?昭年哥又出事了嗎?” 她搖搖頭,吸了吸鼻子:“你怎么在這?!?/br> “我哥胃病犯了,我過來看他?!?/br> 他頓了一下,“之前昭年哥的事,我幫我哥給你道個歉,他那時候不是不想幫,而是被其他事情纏上了,根本脫不開身?!?/br> “你看,他現在都累倒了?!鼻厮甲u苦笑了一聲。 “沒關系?!?/br> 手機響了一聲,她低頭去看,發現李菲給她回了信息,于是她點開她重新畫的紋身圖案又看了一遍。 當初在墨西哥,她的心情很亂很雜,根本沒有仔細看,但現在她忽然覺得這個形狀真的好像啊。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秦思譽突然湊過來瞄了一眼,“咦”了一聲。 “怎么了?!彼皖^在李菲畫的基礎上,憑著自己的記憶多添了幾筆,然后拿給他看,“你也認識?” 他掃了眼那個圖案,面色有點奇怪地點點頭,“這是一個黑幫的標志?!?/br> “你說什么……?”她拿著手機的手一僵,喉嚨發干。 “奧斯康定那個案子不是快結束了嗎,但很多和它相關聯的案件其實都還沒解決?!?/br> “我哥是緝毒辦的,他告訴過我黑市上的毒品交易一直沒停過,很多年來一直維持著一個平衡的狀態?!?/br> “但奧斯康定上市后,黑市里的毒品交易直接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們去掃毒的時候,甚至在里面發現了和海洛因同價的奧斯康定,這些藥在黑市是被當作毒品來賣的?!?/br> 她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還有呢?!?/br> “噢,在黑市里攬收毒品市場的其實有很多個販毒集團,你手上這個標志的黑幫,是最大的集團,政府拿他們沒辦法很久了?!?/br> “不過路生公司不是宣布破產了嗎,雖然里面有不少貓膩,但奧斯康定停止生產,黑市上的毒品交易應該也會跟著降下來一點?!?/br> “但愿吧,我只希望我哥不要被殃及了?!彼柫寺柤?,無奈道。 聽聞秦思譽的話后,董昭月半天說不出話來。 毒品…黑市…黑幫…… 這叁個詞帶來的震撼程度比她剛才所經歷的事情還要大,還要讓她難以接受。 莫名的,剛剛那點無故懷疑他的愧疚忽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對他整個人的重新審視。 董昭月頓時發現,這么久以來,她仍對他一無所知,她能看到的,都只是他想給她看的。 秦思譽看她的面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的臉色怎么那么差,是著涼了嗎?!?/br> 董昭月失神地晃了晃腦袋,站起來和他告別:“謝謝你和我說這些,我先回家了,改天見?!?/br> “我送你回去吧?!彼酒饋?,不放心地說道。 “不用了,我想自己待會兒?!彼芙^道。 “沒事的,送你到家門口我就走,好嗎?” 她沒再拒絕,任由他送自己回家。 … 車子緩慢地駛離醫院區域,朝市中心的東區開去。 董昭月把車窗降下來,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打算用微涼的晚風吹吹混亂的腦袋。 ”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身份嗎,你有去了解過他的背景嗎,你就敢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你瘋了?” 哥哥曾經責罵她的話驀地在她耳邊響起,董昭月攥緊手心,嘲弄又難過地笑了一下。 是了,哥哥早就告訴過她了,只是她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她曾經罵他不知悔改,但現在看來,好像不知悔改的是她。 再次糾纏以來,他從來不提她背叛他的事,好像不在乎也不計較,可他根本不會點到為止。 他在她面前裝溫柔、裝深情,對她說她很重要,說喜歡她,可背后卻做著這樣草芥人命的事。 他翻臉無情,頭破血流的永遠是別人。 … 從醫院出來后,陸聿森回了公司,他叁天沒去上班,工作已經堆積成山了。 不過他回去后并沒有急著處理工作,而是在聽聞璋給他匯報幫會的事。 路生制藥被法院起訴后,市面上的奧斯康定已經漸漸被銷毀了,但被稱為“鄉村海洛因”的止痛藥在黑市里仍暢銷不絕。 一邊是政府在特殊時段的嚴加管控,一邊是黑市里供不應求的訂單,這種高風險與高利潤并存的肥rou,能讓很多人垂涎卻遲疑不決。 季坤在庫里斯的地下社會里叱詫風云多年,政府的這些手段對他來說就是小打小鬧,自家幫會完全有能力吞下這塊肥rou。 可讓他惱火的是,作為他最信任和最親近的人,陸聿森沒有和他協商,就擅自停了奧斯康定的供應,白白讓其他人搶了幫會應得的蛋糕。 他面上不顯,但這段時間頻繁地讓人來打探消息,已經能看出他的不滿和著急了。 “他讓我什么時候過去?”陸聿森聽完聞璋的匯報后,抽出一根雪茄咬上嘴角,情緒沒什么起伏。 “他說自家人吃頓飯,挑什么時間都可以?!?/br> 陸聿森嗤了一聲,拿起車鑰匙站起來:“你隨便幫我挑個合適的時間應付一下?!?/br> “好的?!?/br> 陸聿森剛打開辦公室的門,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來看向身后的人:“兔子沒被你養死吧?!?/br> “沒有,我每天都準時帶它出去散步,它很健康?!?/br> 那天晚上他把人安全送回家后,帶著兔子去了聯系好的五星飯店,打算按照陸聿森的要求把兔子殺了做成兔丁。 結果他才把兔子轉接到大廚手上,衣服口袋里的電話立馬響了起來。 “喂,老大?!?/br> “兔子殺了嗎?!彼頃灥纳ひ衾飵е┲?。 “還沒有?!?/br> “拿回來吧?!彼闪艘豢跉?。 “那……” “聾了?兔子給我送回來,明早自己買一份兔丁送去董家?!?/br> “好的?!?/br> 聞璋想起他把兔子拿回來后,陸聿森順勢把它扔給了自己照顧,還說要是兔子被他養死了,就讓他一起陪葬,所以他一直沒疏忽過對兔子的照顧。 “哦,沒死就好?!标戫采€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和她說清楚,打算過段時間再把小野兔還給她。 走到停車場上車后,陸聿森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都在醫院待了兩叁個小時了,還沒給他打電話,里面有那么好待嗎。 于是他主動給她打了個電話。 一次、兩次、叁次…… 直到打了十多遍,她仍沒有接,他才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他微皺起眉,找人查了下她的行蹤,才發現她半個小時前就從醫院出來了。 陸聿森面無表情地把手機放下,往她家的方向開去。 他到后,把車子停在離大門口十米遠的地方,董家的小洋樓一盞亮燈也沒有,他想著她應該會回來,便坐在駕駛位上靜靜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