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只不過意外還是發生了。 平時一直掛著微笑面具,保持翩翩風度的管家,臉上表情開始變化,額頭甚至滲出了汗水。 怎么會呢? 怎么會? 明明轉移進度已經顯示了100%,屏幕怎么卡在這個界面一動不動? 褚老爺子立刻嘗試cao控面板,但是主機卻似乎失靈了,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虛擬云屏上,顯示時間的數字在不斷地變化時間流逝,午夜結束,世界迎來了凌晨。 5:00 5:50 6:14 滴滴滴! 尖銳的報警聲和不斷起伏的紅線突然在屏幕上響起,管家嚇得手一哆嗦。 他手忙腳亂地抬頭,看見頭頂紅線不斷地波動跳躍,緊接著是一個醒目的紅色感嘆號出現,將整塊虛擬云屏占據。 管家的腦子一陣發懵。 怎么會呢,怎么可能! 明明他之前已經做過無數次同類實驗,數據遷移是完全可行的,這是怎么回事! 管家驚恐地倒退,立刻轉身去抱住黑發青年的軀體,慌張地喊:董事長,董事長?! 整個數據實驗室里,尖銳的警報聲不斷響起。 管家緊緊地抱住承載了自己愛人數據的軀殼,害怕地渾身顫抖,口中喃喃地喊著:董事長,醒醒醒醒 滴 一聲長長的滴音出現。 緊接著,耳邊一切警報聲停滯,周圍一切似乎恢復正常。 管家立刻抬頭去看,虛擬云屏上的那個巨大驚嘆號消失,遲到的數據遷移完成六個大字終于出現。 而懷里的黑發青年睫毛輕輕顫抖。 他正在緩緩蘇醒。 管家低頭看著懷里人喜極而泣,他正要說些什么,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只冷冰冰的手瞬間穿透了他的頭顱。 池遇睜著漆黑的瞳眸,正冷漠地看著上方一臉不可置信的男人。 管家瞳孔驟縮,董、董事長 他已經死了。池遇扭腰,抬起腿一腳踢開管家,從他的懷中掙脫后,池遇起身凝視管家,說:吃了我的心臟,我還是我。吞噬了我的力量,我還是我。 怎么會怎么會,你虛弱成那樣,連個螞蟻都能殺死你,你怎么會 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也不是普通的高級進化者。池遇說著,眸子看向自己白皙修長的右手:雖然我不能跟你們一樣變成鋒利的武器,但是好像用法也差不多。我一直都喜歡用雙手撕碎敵人,用人類的說法是分尸。 管家唇瓣劇烈顫抖,他雙眼已經連同額頭被貫穿,變成了血洞,只有猙獰的唇齒還能表現他的憤怒。 你把我的董事長還給我!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管家的情緒近乎瘋狂,因為沒有了眼睛,他只能靠耳朵和皮膚感知尋找池遇。饒是如此,他的攻擊力依舊強悍得嚇人。 這是一個甚至連機械異物的氣味都已經進化得消失的清理者,所以從一開始,池遇就從沒想過跟他真的戰斗,他必敗無疑。 所以只能先示弱令他放松警惕,然后從褚老爺子那邊入手,一個理智的瘋子和一個失智的瘋子比起來,后者終歸是要好對付很多。 我還是打不過你。 但是我可以殺了他。 是你害死了他。 池遇一邊躲閃,一邊開口說著話,他每多說一句,管家的情緒就崩潰幾分。 住嘴!我殺了你!住嘴!管家憤怒地叫喊著,然而他的聲音卻逐漸帶上了哭腔,他在雙手幻化成尖錐,不斷地在原地揮舞,血順著他的頭往下流淌,看上去恐怖又瘆人。 池遇遠遠地站著,伸手捂住自己空洞洞的心臟位置,盯著那邊已經陷入魔障的管家,幽幽地說:他到死也不會原諒你。 他到死都不會原諒我 到死都不會原諒我 他那么怕死的人 我親手害死了他 腦子里似乎響起了啪的一聲。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崩斷,管家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嚎啕大哭起來,張開雙手四處摸索著,膝蓋撞到了桌臺,腦袋被頭頂儀器重重磕到,他跌跌撞撞地找著,終于在在那個白色的平臺上找到了褚老爺子的尸體。、 對不起,對不起董事長對不起 他的頭上身上還連接著自己親手為他貼上的導體和線,管家的心如撕裂一般痛,他低頭,想要觸碰已經冰冷死去的人的唇瓣。 但是很快,他又頓住動作。 管家將頭抬起,空洞頭顱深情注視著平躺著的褚老爺子,聲音溫柔地說:不對不起,董事長我不該冒犯您 說完,他手腳發抖地站起身,恭敬地站在尸體的身旁。 他僵硬著身體站在那里,就像曾經無數個站在他床邊等待他醒來的清晨一樣。 管家彎起鮮血淋漓的唇角,維持完美的微笑,喉嚨里艱難地溢出一句話 不要怕,董事長我永遠陪著您 第60章 大結局 管家已經完全瘋了。 他不吵不鬧, 就那么靜靜地站在褚老爺子的身邊,就像一尊雕塑,維持著優雅的禮節和嘴角的弧度。 池遇沒有再管他, 低頭撕下一截袖子,隨意地包扎了一下自己的心口位置受傷不至于死亡,但失血過多依舊會影響池遇的行動,所以還是要盡量簡單處理一番。 等弄完這些,池遇幾步走上cao控臺,開始翻找這部主機里的文件。 意料之中的一無所獲。 確認了這里面的所有文件真的被全部轉移走后, 池遇開始尋找出路。 黑夜退散, 黎明來臨。 八點鐘的東南沙嶺開始瘋狂地升溫。 直到東方的地平線上終于泛起了灰白色, 沙漠上的車轍印子也夜色中浮現。 這里曾經駛過十輛以上的裝載著沉重物資的車輛。 順著車轍印子的痕跡,有一個人影從遠處緩緩走來。 他衣衫襤褸, 渾身被黃沙包裹, 看不清長相,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正捂著被血染紅的心口, 一步步順著車輛行駛的軌跡前進。 滴滴無信號可接收 來時攜帶的通訊接收器已經爛了一半,只剩下半只耳機掛在池遇的脖子上,不斷地發出沒有信號的提示音。 池遇艱難地在沙漠中行走或者說是挪動。 他沒有心臟了,他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 并且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 他的行動也變得遲滯。 遠處有沙塵暴襲來, 漫天的黃沙似乎將整個世界都吞噬了一樣。池遇低頭,勉強將自己的眼睛保護住,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往前。 培育基地的工作很忙。 自從那次池遇離開后,接下來的日子褚顏申再也沒有見過池遇。 五天后,首席通過無線電宣布, 政府找到了異病毒的母程序,一區已經加派生物學專家、計算機博士等各種人才,聯合進行程序代碼的破解。 褚顏申沒有等到池遇回來。 十天后,在無數科學家工程學家的智慧下,異病毒程序的奧秘被完全破解,并且針對它推出了一整套的殺毒程序。 這套程序將通過異病毒的傳播方式傳播出去,在世界范圍內運行。 褚顏申,依舊沒有等到池遇回來。 他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他培育出了水培豆芽,品種和古地球的豆芽不太一樣,口感更脆,豆瓣也大一些。 這種豆芽兩天時間就能發芽,投入食用,價格低廉,家家戶戶都能購買,栽種。 褚顏申的名字和其他的研究學者一起,成為了家喻戶曉的存在。 但是,池遇還是沒有回來。 你又到這里來了?林燕抱著資料走過來,說:該工作了。這是上面指派下來的文件,接下來我們要重點攻克大米和面粉的問題。 現在的林燕已經能夠很熟練的替褚顏申打下手了。 比起當一名打打殺殺的雇傭兵,她突然感覺,現在的日子也還不錯。 褚顏申站在已經樹枝枯黃的蘋果樹下面,說:這是池遇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 林燕站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褚顏申。 之前陪同池遇一起去東南沙嶺的成員們來看望過褚顏申。 池遇讓他們帶的話,他們也都帶到了。 池遇說:要是他一直不回來,請告訴褚小姐,池遇永遠愛他。 聽見這話的時候,林燕身為一個局外人都感覺揪心。 但是褚顏申卻沒什么大的反應,他覺得池遇還活著。 林燕問他為什么。 他說直覺。 褚顏申起身,將樹木營養液給蘋果樹掛上,整理好自己的白大褂,起身接過林燕手里的文件,低頭一邊看一邊說:走吧,工作。 林燕跟上去。 她看了眼褚顏申的側臉,猶豫了一會兒,說:褚小姐,您可以不用這么故作堅強,想哭的話,我可以借你肩膀。 褚顏申沉默著看了他一眼。 林燕: 褚顏申也不是不難過,雖然堅信池遇會回來。 但他一直不出現,讓他也對自己的直覺產生了懷疑。 他開始擔心,害怕,惶恐池遇是不是真的不回來了。 甚至有時候,晚上會做噩夢,夢見池遇渾身鮮血淋漓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將他嚇個半死,后半夜便徹底睡不著了。 不過,就算心里這么擔心,褚顏申也還不至于要去尋找一個女性友人的懷抱寄托情感。 他畢竟是個男人。 漸漸的。 防護城的大門也打開了。 城外的世界,機械異物們死亡,尸橫遍野。 人類將他們的尸體集中起來,埋進土里腐爛,然后在土地上進行開墾,種植花草樹木、種植糧食蔬果。 遠方傳來消息,來自神秘十八區的受難者們被政府生命探測儀探測到,派了三架飛機將他們接回人類社會。 這些都是從未離開過十八區的樸素村人們。 他們以為離開十八區后會與外界格格不入,但是當他們真的抵達時,才發現如今的世界已完全大變樣。 這場機械異化就像是一場大洗牌,將科技帶來的很多冷冰冰的東西都徹底抹除。 什么仿生器官,改造人,機器人,都不存在了所有的人類,都跟他們一樣,擁有著健全的四肢,溫暖的觸感,以及友善的笑容。 景宋一手牽著少年,一手抱著孩子從飛機上下來。 第一眼就看見了前來接機的褚顏申。 景宋的眼里瞬間蓄滿淚水 人就是這樣奇怪的動物。 在無人的時候可以堅強。 一旦有了可傾訴可依靠的存在,就又瞬間收起了硬刺,變得脆弱而又敏感。 景宋哽咽著說:顏申哥哥我盡力了,我、我殺了很多的侵略進化者但是但是還是死了好、好多人 褚顏申上前揉揉她的頭:辛苦你了。 景宋抹了抹眼淚,扭頭看四下,似乎在尋找什么。 褚顏申知道她在尋找什么,不等她主動詢問,艱澀地開口說:他去了東南沙嶺,然后一直沒有回來。 接到景宋后,褚顏申送她和兩個孩子去了政府為他們準備的住所,然后準備去區心醫院買點安眠藥。 他的睡眠質量太差,已經開始影響到工作了。 就在這時,耳朵里滴的一聲響起。 有人在呼叫自己。 褚顏申按下通訊器,那頭傳來那位曾經接待過他和池遇的女員工的聲音:請問是褚先生嗎?您過來一下,首席這里有東西要給您看看。 褚顏申問:是什么? 那邊的女員工說:您過來就知道了,地址是藍宮館503房間。 藍宮館就在區心醫院的旁邊,褚顏申正好順路。 買完藥,褚顏申按照女員工的提示來到藍宮館503房間。 他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請進。首席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褚顏申推開門,入眼便是一群醫生正圍著什么東西,首席就站在人群外看向自己。 聽見褚顏申進門,那群醫生便讓開了一條路。 入眼,是一張床,床上似乎用白布蓋著一個人。 褚顏申愣了一瞬。 池遇 他甚至連哭都哭不出來,步伐紊亂地走近病床,手不停地顫抖,沒有勇氣揭開那層雪白的布料。 肩膀上傳來拍打的力道,首席嘆了口氣,掀開看看吧,總要看一眼才行的。我派人在東南沙嶺那一帶找回來的。 褚顏申感覺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抓起布料的一角,用盡這輩子最大的力氣掀開白布。 然后,看見了那張沉睡的慘白容顏。 池遇 池遇池遇池遇 他的池遇 褚顏申終于明白了那句話: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他看著池遇的臉,心中第一個想法竟然是陪他一起去死。 首席站在褚顏申的背后,嘆了口氣:顏申,咱們看看就行了。不吃不喝,還流了那么多血走半個月才被我們找到,讓人家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想說的等他醒了再說。 褚顏申沉浸在悲痛里,沒聽明白首席在講什么。 等到過去了好十幾秒鐘,才后知后覺。 褚顏申:什么醒過來?池遇會醒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