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他目光黏在奚遲身上, 他穿的睡衣, 料子一看就很柔軟,肩上披的駝色針織外套也軟乎乎的,身后客廳里亮著暖色的光。 他好想回去。 霍言清眨了眨眼睛,壓下泛起的酸澀,小聲道:我真的不知道能去哪了 奚遲心里冷笑一聲,小騙子,憑他的本事還能沒地方去么? 但他還是側過了身,淡淡地說:進來吧。 溫暖的光頓時傾瀉出來, 籠罩在他身上,霍言清眼神瞬間亮了,迅速進了屋,好像怕晚一秒奚遲又反悔了似的。 進來后,發現自己的拖鞋居然還沒被奚遲扔掉,他嘴角又上揚起來。 奚遲看他一下子開心起來的模樣,嘴角的嚴肅也繃不住了:你吃飯了么? 問出來,他覺得自己真有點長輩的意思了。 小時候他少有的幾次跟他母親慪氣,誰也不低頭,最后方琴就會在門口語氣硬邦邦地喊:出來吃飯! 霍言清克制著嘴角的笑意:應該吃過,我醒來已經很晚了。 你是從霍忱那出來的?奚遲問道。 霍言清一愣:霍忱是誰? 奚遲也有些意外:就是誘導你們出現的人格,你不知道他的存在么? 哦,我知道?;粞郧迕靼琢?,但他從沒有告訴過我他的名字,他討厭我,我也不喜歡他。 說完他緊張起來:他來找你了么? 還沒有。奚遲搖頭,又問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也許他可以從霍言清這得到找出對方的線索。 霍言清感覺奚遲似乎對霍忱很感興趣,心里酸得不行。 他住在一個陰暗的山洞里,他開口說道,里面都是白骨和他搜刮來的財寶。 這不就是童話里惡龍的巢xue么?奚遲覺得有些好笑。 霍言清又認真地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他每次都把我丟在大街上扔在一個寵物店門口。 看著霍言清咬牙切齒的模樣,奚遲感覺他著實被欺負得有點慘。 不說他的事了。奚遲率先在沙發上坐下,說說你和我留下的問題吧。 霍言清的表情瞬間繃緊了:好的,哥,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 先說完。奚遲堅持道。 霍言清在奚遲旁邊不遠不近的距離乖乖坐好,用余光打量著他的表情。 奚遲其實也有一絲緊張,抿了抿唇,開門見山地問: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是你哥哥?還是為了接近我騙我的? 不是?;粞郧辶⒖谭瘩g,然后垂下頭,半晌才紅著耳朵開口,我真的幻想過你是我哥。 奚遲側過臉安靜地看著他。 霍言清深吸了口氣:其實我來到這個世界上,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周秘書,我開始還真以為他是我的家人呢。 我把我的想法都跟他說,他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是他告訴我,他只是我的秘書,我是他老板的另一個人格,他教我東西、照顧我,都是他的工作而已。 我問他我只是霍聞澤的附屬品嗎,他說是的,勸我早點接受這個事實。 他越說聲音越低,奚遲心里跟著涌出一陣酸澀。 他看過霍言清被記錄下來的視頻,那時候霍言清是貨真價實的十幾歲少年,看起來更加單純天真,聽到這句話表面上很平靜地接受了,關上門就蜷在椅子上,臉埋在臂彎里偷偷哭了。 奚遲理解這種感覺,突然明白自己并沒有家,沒人站在他這邊,心里肯定不好受。 霍言清垂下的睫毛抖了抖,繼續說:后來,我從霍聞澤的日記里發現了你。 日記?奚遲捕捉到了令自己詫異的點。 他印象里霍聞澤情緒一向極為內斂,很難想象霍聞澤會寫日記,還跟他有關。 嗯,霍言清點頭,他記錄在一個加密的個人網站,但是我一下就破解了,你要看么? 看著霍言清獻寶一樣的眼神,奚遲有些心虛地說:你先講完。 霍言清配合地繼續說:我很好奇,就想看看你,所以我入侵了你們學校的監控系統,對不起。 我不能出門,就開一個窗口在屏幕旁邊,一邊做事一邊看你的一天是怎么過的。我看到你總是自己走在校園的路上,一個人去食堂吃飯,放學一個人在教室做題。 奚遲愣了一下,他高中在省重點的重點班,氛圍好像確實比較冷漠,加上他性格原因,更沒什么朋友了。那個時候他mama和繼父在談戀愛,他有種很快會有新家庭的預感,因此也不喜歡回家。 我覺得你可能也和我一樣,在大海里沒有找到同類,遠遠看著你,就好像你陪著我,我也陪著你,我好想當你的親人霍言清耳朵更紅了,就想象你是我哥,我們一起吃飯,一起去海洋館。 后來看見你在網上求助,我緊張得要命,生怕別人搶先了。認識你這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我知道我應該安心當個網友。 霍言清抬起頭看向他,眼圈泛紅,目光灼灼:可是你太好了,我控制不住喜歡你,你發的每個字我都喜歡,我想聽你的聲音,想讓你看著我。 他的眼神清澈又真摯,看得奚遲胸口發軟,少年熱切地把內心全部展現出來,總讓人感到動容。 奚遲伸手想摸摸他的頭發,又覺得這個時機,像默許他繼續喜歡一樣。 猶豫之中,霍言清已經拉過他的手,貼在了自己側臉上,沖他彎起眼睛一笑。 皮膚的溫度燙著他的掌心,奚遲說話的聲音都少了一絲底氣:可能你就是太孤獨了,對我只是親情。 可是,霍言清眼眸明亮,我想親你,我想跟你上床。 奚遲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用如此認真的語氣說出來的。 霍言清邊瘋狂臉紅,邊接著說:雖然我還沒有經驗,但我在努力學習,我學習能力很強的,做飯都是我在網上自學,我一定不會比霍聞澤差。 他要學什么啊,奚遲感覺熱度也蔓延到了自己這邊。 我朋友建議我黑了你電腦,尋找一些學習資料,但我覺得這樣不好?;粞郧逶秸f聲音越小,你可以發給我嗎? 奚遲狠狠地驚了一下,把手從他手里抽出來,這種勤奮好學的語氣讓他突然不知道說什么。 他移開眼神清了清嗓子:別想這些有的沒的,睡覺。 霍言清乖巧道:好的。 眼見著奚遲走到臥室門口,霍言清感覺心里空空的,似乎這個距離已經很遠了。 哥。 奚遲聽見背后傳來忐忑的聲音:我能抱你一下么? 不能。 他果斷地拒絕了,他現在才剛接受霍言清對他是那種喜歡的事實。 嗯?;粞郧逭Z氣蔫蔫的。 奚遲有一絲于心不忍,還是擰開了房門,下一秒,霍言清忽然從背后摟住了他。 對不起?;粞郧逡贿厼樽约旱臎_動道歉,一邊抱著他在他頸窩里蹭來蹭去,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被他復讀機一樣地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奚遲終于進房間后,摸著發燙的脖子,已經感覺頭有點暈了。 想到霍言清說的學習資料,他又后背一僵,哪個成年男人能沒有呢?他打開電腦,點開文件夾里套的文件夾,加密,隱藏。 不過這對于對方來說,估計仍然等于透明,只能寄希望于霍言清的職業cao守了。 這時,角落突然彈出深海小鯨魚的頭像,他跟著心里一跳。 點開是個網址,他心生警惕,準備去隔壁問問,霍言清解釋道:【霍聞澤的日記?!?/br> 帶著一種罪惡感,奚遲猶豫片刻,還是點開了。 網頁名字叫無人之境,整個彌漫著一種中三氣息,他看了看,雖然沒寫名字,但記錄的都和他有關,字里行間滿滿的少年心事。 他不太敢相信這是霍聞澤寫的,如果這會兒霍聞澤在旁邊,肯定已經一臉黑線地來捂他的眼睛了。 一些語氣跟霍言清說話有點像,記錄到十八歲那年就沒有再寫,讓他有種感覺,好像霍聞澤的少年時代轉移到了霍言清身上,并一直青澀而蓬勃地存在著。 第三天奚遲去手術室做完手術,碰到高昊他們有一臺比較復雜的,叫他過去一起上臺看看,結果一下就忙到了天黑。 換下衣服,他才看到霍言清給他發了好幾條信息,他這段時間都快忘了對方會等他一起吃飯了,趕緊回復過去。 從外科樓出來,他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霍言清戴著個耳機站在路燈底下,影子被拖得長長的,牛仔外套在秋夜里顯得有些單薄,雙手插在口袋里,正在默默地等他。 奚遲看了兩秒,向他走過去,霍言清看見了連忙摘掉耳機。 你怎么過來了?他問道。 霍言清彎起眼睛笑了笑,眼神清澈:我有點擔心,之前你不是有同事想害你么。 奚遲胸口溫熱,跟他說:走吧。 回到家后,霍言清熱了菜,他們吃完飯后,霍言清忽然湊到他邊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哥,我給你 什么?奚遲沒聽清。 我給你織霍言清耳朵已經要滴血了。 奚遲還是不解地看著他。 霍言清下定決心:我給你織了一件毛衣! 奚遲完全沒想到,一時愣了。 霍言清捂臉,飛快地說:也是我在網上學的,以前就織好了,你拿著就好,就當是我買的,不喜歡就不穿,啊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說完他把手里的袋子遞給奚遲,如臨大敵地立刻轉身回了書房。 奚遲把袋子里的毛衣拿出來,羊絨的觸感軟軟糯糯,顏色是深海般純凈的藍,樣式很簡單,有幾個地方針腳不太均勻,一看就是親手一針一線織成的。 衣角處還用淺藍色的毛線細細地勾了一只小鯨魚。 奚遲捧著這件毛衣,覺得它承載了很珍貴的意義,那種少年情竇初開的心情撲面而來,在他心底海水一般回蕩著。 他走過去敲了敲書房的門。 怎么了?霍言清回答的聲音還有點緊張。 奚遲隔著門,帶著笑意說道:毛衣很好看,我很喜歡。 過了一秒,門被拉開了,霍言清紅著耳朵探出頭:真的嗎? 奚遲點點頭。 霍言清忽然認真起來,眼神明亮:哥,我害怕到時候就不是我在你身邊了,所以提前送給你,祝你下星期生日快樂。 第51章 男朋友 奚遲聽見他這話, 胸口暖融融的,又有點心疼。 于是他做了這兩天一直想做的事,伸手在霍言清頭頂揉了揉。 霍言清紅著耳朵, 像小動物一樣在他掌心蹭了兩下。 柔軟的發絲在他指縫間滑過, 癢癢的觸覺蔓延開, 讓他耳根也跟著有些熱。 不得不承認, 眼前的人著實可愛到令人很難拒絕。 他收回手時,霍言清戀戀不舍地說:那個衣角上的小鯨魚, 你要是覺得幼稚,可以把它拆掉。 我覺得很好看。奚遲肯定道, 頓了頓又開口, 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手織的毛衣。 他高三那年, 不知道是不是想著他快上大學了, 心生傷感, 方琴曾經嘗試過給他織毛衣,他瞥見沙發上的線圈, 還隱隱期待過。 但他母親做了這么多年純職場女性, 跟毛線纏斗了兩天,就無奈地放棄, 給他買了兩件羊毛衫,繼續加班去了。 霍言清聽了揚起嘴角,帶著一絲驕傲道:我知道。 明天我下班后,一起去吃飯吧。 雖然他對自己一星期后的生日沒什么感覺, 但霍言清好像很遺憾不能陪他一起過,干脆提前吃頓飯,就當過了。 霍言清想到自己是第一個和他過生日的人,心情恨不得飛起來。 奚遲替他關上書房的門之前, 霍言清又深吸了一口氣說:哥,我喜歡你! 那也不用每天表白一遍吧,奚遲臉頰有點發熱地想。 現在你能允許我喜歡你,我就很開心了,我會好好加油讓你喜歡我的。 霍言清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縮回去關上了門。 等他第二天下了門診,霍言清果然又在門診樓下等他,看到他舉高一只手,陽光燦爛地揮了揮,引得周圍好幾個小姑娘回頭看。 奚遲看見他另一只手拎了個精致的盒子,霍言清晃了晃:我知道你不喜歡夸張,就訂了一個很小的蛋糕。 他們去了附近一家私房菜,店主是他mama的朋友,已經開了十幾年,近年發達了正式搬進大商場,環境好了很多,味道還是沒變。 沒想到剛坐下,店主居然發現了他們,過來跟他打招呼,笑瞇瞇地問:男朋友??? 霍言清表情頓時緊張起來,奚遲覺得這個問題很難界定,只能抿唇微笑了下。 這樣近似于默認的一笑,霍言清瞬間被巨大的幸福擊中,微怔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店主阿姨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他們倆一圈,點頭道:真般配啊。 她走后,霍言清嘴角就下不來了,正夾著菜都會突然停頓一下,然后耳朵更紅一點。 奚遲看他這樣幸福到頭暈的反應,突然不忍心開口解釋了。 其實知道霍言清就是小鯨魚后,他們倒是多了很多話題可聊,畢竟做了幾年的網友。 不擔心會說漏嘴后,霍言清對著他話更多了,上一道糖醋魚都能跟他講半天故事。 奚遲大多數時間安靜地聽著,偶爾笑著跟他討論幾句,霍言清說話跟網上打字一樣,帶著一種夏天汽水被擰開般,咕嚕嚕冒泡的熱情,能把小事講得很有意思。 他響起對方說的鯨魚都是話癆,也不知道霍言清被關住的時候,會不會憋得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