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天哪!安妍也被吸引過來,我說一大早進來這么香是怎么回事呢,師弟你再看看別處? 奚遲怔怔站起來,上前打開了靠墻放著的立柜,像魔法一樣,各種顏色品種的鮮花,在足有一人高的柜子里爭相綻放,因為裝得太滿甚至有幾束擦過他的衣角落在地上。 他被馥郁的花香撞得頭有點暈,木然地打開其余三扇柜門,也是一模一樣的光景。 布局可以說是毫無設計感,只是把所有美好盡可能地一股腦塞進來而已,即使這樣,已經足夠讓人震撼。 太浪漫了安妍倒吸一口氣,我都沒見過這么多花。 高昊也止不住感慨:這簡直是把花店搬空了,怎么運進來的??? 不對??!聽到他的話,安妍猛然變了臉色,這個辦公室現在不是只有咱們仨有鑰匙嗎?我昨晚走的時候鎖門了呀。 高昊的表情也變得詭異起來:是啊,不會就是你干的吧?你一直沒找男朋友是不是暗戀你師弟多年,在沉默中變態了。 我還說是你呢,高日天!你老對奚遲勾肩搭背,膩膩歪歪的,我算明白了,你真是變態到令人恐懼!安妍一臉嫌棄地退后一步。 奚遲的心跳咚咚跳著,他想他很清楚這么干的人是誰了。 在背后兩個人的互相指控中,他又回到辦公桌前,拿出鑰匙插進右側一個上鎖的抽屜,擰開。 里面靜靜躺著一只精致的黑色盒子,里面鋪了花瓣,中央是一支鋼筆,暗紅色與玫瑰金相配的筆身。奚遲將筆帽打開,看見金屬筆尖上雕刻著一朵玫瑰花,墨水流過的中縫正是花莖。 正在吵架的兩個人又湊過來。 安妍驚喜道:這是限量款誒,我一直想買的,這人有點品味嘛,那看來不是高昊了。 奚遲握著筆,有些被氣得想笑。那個人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讓他不得不用這根筆嗎? 簡直是瘋子,不可理喻。 你最近沒認識奇怪的人吧?知道是誰送的嗎?高昊露出老父親般的擔憂之色。 安妍也附和道:是有點嚇人,你還好吧? 奚遲緩緩點了下頭:大概知道,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 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讓我挑幾束花就當賠罪咯。安妍看見他眼中的愧疚,拍了拍他的肩,你有數就行,哎呀,這個人應該不是上次那個弟弟吧?牛哇師弟! 奚遲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地移開視線,把鋼筆又塞回柜子里。 他必須快點找出這個人格,他咬著牙想,起碼不能影響到自己身邊的人。 下午的時候,奚遲突然收到一條短信。 他沒想到丁立森會發消息給他,從上次陷害他被曝光后,丁立森匆匆辦理了離職手續就銷聲匿跡了。 這個時候,丁立森卻約他喝咖啡,讓人覺得古怪。 但丁立森解釋是和病人相關的事,約的又是醫院附近商圈的一家連鎖咖啡廳,他就同意了。 奚遲到的時候,丁立森已經坐在窗邊的位置等他,面前放著一杯冰美式。 丁立森胡子拉碴的,鏡片后面的眼睛里滿是紅血絲,沖他皮笑rou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你去吧臺自己點吧,免得你擔心我會害你。 奚遲對他這種說話方式習以為然,轉身去點了杯拿鐵。 他確實有點擔心,但不是擔心他自己的安危,而是擔心丁立森的。 現在那個人格還在外面游蕩,可能隨時會做出什么,他根本無法預測。 奚遲坐下后,直截了當地問:你有什么事? 丁立森推了一下往下滑的眼鏡,也并未寒暄,直接從包里掏出一個小冊子給他。 這里面都是我主管的患者,我走以后估計要拜托你接診了。 奚遲翻看了一下,里面記錄得很細致,大多數都是腦部惡性腫瘤術后發現轉移的病人。這些人,生命可能只剩下了幾年甚至幾個月,因此每一次復查都非常重要。 奚遲十分干脆地把本子收起來:好。 謝謝。丁立森罕見地跟他道了個謝,我就通知他們以后找奚醫生了。 兩人都喝了一口咖啡,看起來再也沒什么話可說。 奚遲準備起身告辭,丁立森忽然蒼白地笑了下:我本來以為你會指責我幾句,或者用那種鄙視的眼神看我。 沒想到還是往常那副冷淡疏離的模樣。 沒必要。奚遲面無波瀾道。 你肯定在想這很無聊。丁立森靠上椅背,眼神顯得更憔悴了,我真羨慕你的好運氣。 奚遲感到疑惑,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幸運,他身邊的人不止一次評價過他很倒霉,總招來一些怪事。 Orcas是你認識的人嗎?丁立森問。 這不是霍言清用的名字嗎?奚遲心里一緊,難道說丁立森找的那個黑客就是霍言清?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跟霍言清提起這件事時,對方嘴角靦腆又雀躍的笑意。 看他神色微頓,丁立森明白了,苦笑道:你知道嗎?我跟你初中高中都是一個學校的。 奚遲面露詫異,他確實不知道。其實他來科室的這三年,跟丁立森從未正經地交談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坐下來聊天。 也是,我們永遠的第一怎么會注意到排行榜上跟在自己后面的人?丁立森喃喃道,我一直最討厭你這種清高的樣子,只會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其余東西都像瞎子一樣看不見。但現在,我知道了,原來有人躲在你背后的陰影里啊,我真是一下輕松了不少。 奚遲皺眉看著丁立森鏡片后一閃而過的欣喜。 你身上發生過的事情我都知道,看樣子你也不是完全了解他呢。丁立森抬起眼皮,配上發青的眼圈顯得格外陰郁,我真期待如果你有一天知道他都替你做過什么,還能不能這樣淡定啊,奚醫生。 他的語氣像毒蛇吐信一般令人不適,奚遲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丁立森這句話確實刺了他一下,自從趙曄坤車禍躺在醫院,他每次去查房會忍不住想,趙曄坤的車禍,究竟是不是意外? 如果真的和那個人有關,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你說完了?奚遲把注意力拉回眼前,起身語氣冷冷地問,沒什么我先走了。 丁立森看他站起來,忙道:其實我今天是想跟你道歉的,雖然做什么都不可彌補 奚遲腳步停下了,抿了抿唇,忽然道:有個東西你能給我么? 什么?我都這樣了還有你能看上的?丁立森苦笑道。 奚遲認真地看著他:你實驗室里養的原代細胞還要不要? 丁立森一愣,隨即低下頭笑了起來,笑得肩膀都抖起來。笑夠了,他抬頭感嘆道:奚遲,你真是個神奇的人。 說完他揮揮手:都給你,反正我也帶不走。 奚遲心滿意足地想,他之前養的那一批細胞長勢一直不盡人意,現在有了它們,課題應該能盡快開展了。 那我們扯平了。奚遲告訴他。 今晚我去拿給你,我凌晨要趕飛機去M國。 好。奚遲點頭,不過要九點后,晚上主任開例會,我們都不在。 我都忘了,終于不用去開這個會了。丁立森扯起嘴角,你就不好奇你的手下敗將要去哪里? 人生自有安排。奚遲望向他的眼神平靜。 丁立森無奈了:曾經邀請過你的制藥公司,不過我去只是做實驗員。 也不錯。奚遲評價道,你科研思維不太好,但是動手能力很強。 丁立森睜大了眼睛:你是在諷刺我?還是其實想安慰我? 只是陳述。奚遲目光坦然地看了他一眼。 丁立森再次搖著頭感慨:你真是個神奇的人。 奚遲走之后,丁立森癱在咖啡廳的沙發上,眼神里涌動著前所未有的嫉恨,快要燒起來。 明明他已經決定了放下,為什么奚遲還要這樣刺激他? 剛才他同意給原代細胞后,奚遲眼里閃過的那種欣喜,純粹得就像得到了糖的孩子,像一把刀扎中他的胸口。 他看得出奚遲是真的熱愛做研究,也真心喜歡醫生這個職業。而他,搞科研是為了升職,把病人清單交給奚遲,也只是不想再背負這份心理壓力而已。 手里的紙杯被捏皺,在旁邊店員緊張的注視下,丁立森嘴角笑容詭異起來,他剛才可是知道了個重要信息。 科研大樓,保安大叔剛吃過晚飯,看到門口進來個人。 丁醫生。他招呼道,這么晚還工作啊。 丁立森一點頭:嗯,我忘帶門禁卡了,可以幫我開下神經外科實驗室嗎? 好嘞。 保安大叔熱情地替他刷開了門,丁立森彬彬有禮地道謝。 其實他的門禁卡已經被作廢了,看來保安還不知道他被開除的事。 他穿行在實驗臺之間,在奚遲課題組的工位前停下腳步。 實驗室消毒用的酒精十分充裕,丁立森拿起來一瓶擰開,嘩啦啦地潑在地上,倒空后他空洞的眼神忽然一動,又拿了更多酒精邊走邊倒,整個實驗室都彌漫著濃郁的高濃度酒精味。 丁立森肩膀到手指都在止不住顫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摸了幾次才摸出一盒火柴,擦著后橙紅色躍動在他的指間。 他仿佛已經看見了實驗室火焰滔天的景象,眼神興奮地隨著火光閃爍,急促喘著氣。 全都燒成一團灰吧!他們回來以后會有多精彩的表情呢? 下一秒,他的脖子忽然被一只手從后面捏住了。 丁立森對上了一雙深琥珀色的眼睛,眼神里了無生機的陰冷讓他心跳停滯了一秒。 你廢話很多。男人散漫的語調里勾著寒意。 說話同時,男人提小雞仔一樣捏著他的脖子,拿過他手中燃燒的火柴,毫無預兆地朝他嘴里按去。 丁立森死命掙扎扭頭,還是被火柴頭按上了嘴角,皮膚發出呲的一聲,火柴硬生生地被熄滅了。 啊啊啊??!丁立森的叫聲響徹實驗室。 奚遲在科室開例會開到一半,心中那種詭異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回想起和丁立森告別時對方的眼神,總覺得不太對。 找了個間隙,他起身跟主任請了個假,走出去給丁立森的號碼打了個電話。 聽筒里只有長久的嘟嘟聲。 奚遲立即收起手機下了樓,疾步朝科研大樓走去,沒幾分鐘就趕到了樓下。 奚醫生也來了啊,真辛苦。保安樂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也?奚遲心中一凜,趕忙按電梯上樓。 電梯門再打開時,他聞到了濃郁的酒精揮發在空氣中的味道,他皺著眉頭推開半掩著的實驗室門,一眼便看到有個人躺在地板上。 走近一看,果然是丁立森,已經失去了意識,四肢抽動著,嘴唇青紫,口中不停涌出白沫。 他看清了丁立森手里攥的試劑瓶,心道不好,打電話通知了保安,然后戴上手套上前把人撈了起來。 這時,奚遲看見了原本壓在丁立森身體下面的一盒散落的火柴。 灑了滿地的酒精,加上火柴,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僅僅想象一下就令人心驚膽戰,丁立森竟然曾經想要燒毀整個實驗室!如果沒有及時發現,科室所有的儀器和實驗成果都會付之一炬,還有他們養的幾十只兔子和小鼠也會平白喪命。 奚遲的腳步頓住了幾秒,然后動作比剛才粗暴很多地把人拖到了水池邊,打開水管把水灌進丁立森的胃里,然后催吐,再灌再催,等保安趕來的時候,丁立森的臉已經在水里泡白了,胃里的化學制劑也已經吐得差不多了。 他們一起把丁立森送到了急診科,由于丁立森并沒有家屬和朋友在這邊,奚遲不得不在旁邊等著他搶救。 值班的急診科醫生正好是他老同學,驚道:這不是丁立森那孫子嗎?奚遲!你終于忍不住給他下毒了嗎? 他自殺。奚遲無奈道。 哈哈哈我知道!急診醫生開懷大笑,看他干的缺德事,一頭撞死算了,把遺體捐給解剖系還能給教學事業做點貢獻。 他一邊手上不停搶救,一邊給奚遲說:就這你還救他,值得敬佩。 奚遲看他忙,順手幫他把給氧管道接好了,抿唇道:正好碰見。 我明天一定得給你在全院宣傳宣傳,你肯定能評上感動濟仁十大人物之一。急診醫生繼續嘴貧。 說真的,今天的事你別說出去。奚遲認真道。 如果傳出去,在院里又是一場軒然大波,更何況霍聞澤那個極端人格還在外面,萬一再做出什么動作。 行行行,咱深藏功與名。急診醫生點點頭。 奚遲看著急診科醫生護士來來往往,不禁又想到,丁立森為什么放棄了放火,突然決定要服毒呢? 搶救結束時已經是半夜了,急診醫生擦了擦頭上的汗,對他說:龜孫子現在生命體征穩定,就是消化道被藥燒得稀爛,肯定得受一段時間的罪了。 嗯。奚遲覺得他也算罪有應得。 急診醫生為難地說:不知道他幾點能醒,醒之前可能要有個人待在病房啊。 奚遲面色平靜地點頭:我會留在這里。 急診醫生眨巴眨巴眼睛:大神,你還是像當年一樣可靠,我要是個女生,死也要嫁給你。 奚遲眼角微微一抽:怪不得你跟陳楓關系好。 那可不,一個干急診科,一個精神科,好哥們兒就是要攜手跳大坑。我比他還好點,至少不用擔心扭頭被病人砍一刀。 他脫口而出后,看見奚遲臉色一下凝固住了,立馬想到奚遲的父親,反應過來自己說了錯話:對不起,看我這破嘴,真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