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值午后，山林里卻寒風四起，冷颼颼的。尤其是這座古怪陰森的建筑，越看越讓人覺得清涼。

    Andes探頭往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陰影處看去，自言自語地給自己壯膽：哈哈，說不定是有人誤打誤撞到了這里，沒看到人，只聽見了老鼠們在說話，以為是鬧鬼了呢。

    鬧妖怪或者鬧鬼，對人類來說能有什么區別？妖魔鬼怪這四個字，咱們妖是排在第一位的。老烏說。

    幾人在門口閑聊等了一會兒，黑暗中忽然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那些老鼠又回來了。

    我們老大說要見你。被派來帶路的依然是那只編號為1的田鼠，它沒有了剛才的威風和神奇，眼神飄忽，好像很忌憚眼前的人，你們跟我進去，但是不能攜帶任何武器。

    沈千帆向他們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口袋，攤了攤手：我沒有武器。

    在小田鼠的帶領下，一行人走進了那座廢棄工廠的深處。據老烏說，這個工廠是上個世紀初建造的，在采石場剛剛建立的時候，這座工廠就已經被廢棄了，誰也不知道以前具體是用來干什么的。

    不過從外面煙囪的形制看來，多半是個化工廠。

    陽光無法觸及到的地方，彌漫著化工原料混合著發霉潮濕的味道。他們在田鼠的帶領下穿過了一條長廊，周圍漆黑一片，供電系統早已經破敗失效，什么照明都沒有。

    老鼠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似乎沒意識到這有什么問題，自顧自地往前奔跑。黑暗對貓和鷹來說同樣不是問題，他們天生擁有極其強大的夜視能力，在暗處和在陽光下對他們來說沒什么區別。

    其他人都不成問題，唯獨苦了老烏他只是一只老烏龜，摸著黑走路完全抓瞎，腳下不停地磕磕碰碰，踩到一些瓶瓶罐罐和碎裂的地板磚。Andes無奈，只好扶著他走。

    沈千帆不知道狐貍的夜視能力如何，聽見身側的楚行洲好像也踩到了什么東西，就伸出手想要扶他。楚行洲也乖乖抓住了他伸過來的手，指尖相扣，乖乖跟著他走。

    好黑啊。楚行洲眨眨眼睛，指尖有意無意地在少年光滑的手背上摩挲了片刻。

    沈千帆溫聲嗯了一下。別怕。

    沈千帆一手抱著沈小魚，一手牽著他的男朋友。他往左右兩側張望，注意到這長廊的左右兩側有一些像是實驗室的房間，里面還堆放著一些沒來得及搬走的儀器和材料。

    沈千帆牽著楚行洲，Andes扶著老烏，跌跌撞撞地穿過了長廊。四人一喵跟著小田鼠警官來到了樓梯口。

    那是一個長長的螺旋狀樓梯，直通地下深處。

    快到了沒有？老烏快被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逼瘋了，一手扶著墻，一手緊張兮兮地抓著Andes的胳膊，Andes則一臉無奈、也不知道之前老烏嫌棄他煩人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過，這叫做風水輪流轉。

    沈小魚瞪著眼睛，好奇地看著周圍，它似乎也能看的很清楚。

    咪！QnQ

    救命，這里真的有好多老鼠呢。

    小田鼠藝高人膽大，爬上扶手往下溜，一下子就跑沒影了。

    沈小魚見了覺得很有意思，也想在扶手上滑滑梯。但是探頭一看，那樓梯下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要是摔下去它就變成小魚餡餅了。

    大約往地下深處走了數百米，樓梯走到了盡頭，小田鼠背著手站在原地，像是等他們有一會兒了。

    歡迎來到妖怪收容區。它說。

    沈千帆往遠處看去，有些吃驚現在的收容區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印象里骯臟擁擠的猶如貧民窟的街道不見了，熱鬧的街道看起來就和外面的小鎮沒什么區別，房屋排布整齊，街道上甚至還裝上了路燈。

    大街上妖來妖往，一眼看過去竟然都挺文明的，沒有人在打架，甚至大家還知道走斑馬線。

    而每隔一段距離，都會有一只小老鼠警官站崗。

    小田鼠帶著他們往里走，周圍路過的小妖怪們也好奇地看著他們。

    老烏說：奇也怪哉。外面都說收容區妖□□滿，還對妖怪進行統一閹割了，可是這一路走來我也沒看見有太監??？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Andes聳肩說，外面還傳聞我有個兩歲的私生蛋呢，我就真的有嗎？

    沈千帆點頭贊成他的意見，笑吟吟地抬頭看向楚行洲：記不記得，傳聞還說你對我愛而不得呢。

    楚行洲把他的手腕輕輕捏在手里，低頭親了一下，半開玩笑地說：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真的呢？

    ......

    五十年前的收容區里，大多是一些妖族棄嬰。這些妖族棄嬰從小沒有人管教，也沒有能力在人類社會里生存，放出去只會禍害人類。

    所以，名為收容，實為□□，它們全都是靠著熱心妖士的捐款補助才能生存。

    但是妖越來越多，補助的資源卻相當有限，所以只能靠搶。

    誰的能力強，能搶到更多的資源，就能活下去。

    但是今天，沈千帆他們在收容區了走了這一陣，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妖怪。

    站崗的老鼠警官、扛著鋤頭的水牛、搬磚的螞蟻、兜售鮮果的袋鼠它們不是無業游民，反而都在各司其職。

    如果說以前的收容區里遵循的是叢林法則，現在甚至可以說成是一個井井有條的小社會了。

    這讓沈千帆感到很驚奇，這是怎么做到的？

    聽到他們訝異的交談，一直走在前面的田鼠警官總算是有了點反應。

    當然是我們老大的功勞。它驕傲地說，現在收容區里開展了二十年義務教育制度，思想品德和學業考核都通過的妖怪就可以離開這里，進入人類社會里就業。大家都忙著學習工作，積累考核分，當然就沒有時間打架了。

    二十年義務教育？老烏聽了瞠目結舌，緊張地看著沈小魚。

    要是沈小魚不走運，當初沒被沈千帆收養，而是真的被他們送到了這里，那豈不是相當于判了個無期徒刑。

    沈小魚縮在沈千帆懷里，昏昏欲睡。它對周圍的環境沒什么反應，像是很陌生。

    這也讓沈千帆松了口氣，沈小魚有可能不是這里來的。

    但是沈小魚太小了，而且它很笨，根本不太記事，具體情況還得再確認一番。

    轉過一個街角，路過一個警亭的時候，沈千帆看到墻上貼著一張懸賞通緝令。

    通緝令：鼠老七，雄，二十四歲，家住收容區東大街地下管道。因其思想品德考核不合格，在上課過程中逃逸，至今下落不明！特附照片一張，望各位小妖積極提供線索，提供出重要線索的小妖可到鼠察大隊領取蘋果兩個。20xx年xx月xx日，收容區鼠察大隊。

    一看到那只老鼠的照片，沈小魚哆嗦了一下，差點就嚶的一聲嚇哭了。

    咪！QnQ

    那家伙就是之前來偷家，還把沈小魚給咬了一口的大壞蛋！

    第73章 七十三條小魚干

    兒子別哭。沈千帆輕輕拍了拍沈小魚的小貓屁屁, 安慰它說，一會兒我們去鼠察大隊把壞老鼠舉報了，拿它換兩個蘋果。

    咪。QuQ

    沈小魚喜歡蘋果。

    一行人跟著小田鼠警官穿過了幾條街道, 在路邊看見了一個老鼠紀念廣場。廣場的正中央矗立著一座高大宏偉的老鼠雕像，它和其他小老鼠一樣穿著制服, 腰間別著□□。

    好大的雕像。老烏感嘆道。

    田鼠警官挺起胸脯：那就是我們老大。

    老烏仰頭看著那座雕像，驚奇道：你們老大有那么大？

    田鼠警官的胸脯挺得更高了：我們老大就是那么大！

    老烏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看著那座三層樓高的巨大的雕像。怪不得一只老鼠能成為這里的老大了, 他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么大的老鼠, 一腳就能把其他小妖怪通通踩扁。

    跟著小田鼠警官的引領, 他們很快來到了一座掛有鼠察大隊牌子的建筑門口。鼠察大隊的辦公樓比起正常的人類房屋要低矮一些，每層樓的高度只有兩米左右。

    稍稍抬手就能摸到天花板，這樣的環境對于人類來說或許顯得有些壓抑狹窄, 但對于小老鼠們來說已經足夠寬敞了。

    田鼠盡管沒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帶著他們往里走。

    沈千帆只好低下頭, 鉆進了那扇只有一米五高度的門, 其他人跟在后面魚貫而入。

    鼠察大隊的辦公樓里妖來妖往，在這里工作的全是嚙齒類, 田鼠, 倉鼠, 花栗鼠很多體型比它們大得多的妖怪乖乖坐在它們面前，接受著老鼠警官們的盤問。

    先坐吧。小田鼠把他們帶到等候廳, 讓他們自己找空位置坐下。

    老大日理萬機，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只能按照排號輪流接待訪客?，F在排到18號，你們是24號，再等會兒就輪到你們了。

    等候廳裝了吊頂, 天花板比外面更矮了。沈千帆坐在椅子上，一抬頭，鼻尖幾乎要碰到天花板。

    看著那些迷你的吊燈，迷你的辦公桌椅，來來往往的小老鼠，沈千帆仿佛是一個被塞進芭比城堡的大活人。楚行洲和Andes比他還要高不少，估計他們此刻更不好受。

    鼠察大隊沒有電腦一類的高科技，都是最原始的紙筆辦公，效率很慢，等候大廳里妖滿為患。

    沈千帆的旁邊坐著的是一對松鼠母子，小松鼠等得不耐煩了，一直在扯mama的尾巴玩，松鼠mama惱了，一把奪回了尾巴，訓斥道：別扯mama的尾巴！搗蛋的小松鼠會被惡貓沈千帆吃掉！

    小松鼠聽了mama的話，嚇得瑟瑟發抖，連忙坐直了身子不再搗蛋了。

    一旁的沈千帆偏頭看向這對松鼠母子：

    他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沈千帆疑惑的時候，一只白色的小老鼠端著幾個紙杯走了過來。

    它手里的紙杯非常小，顯然是為老鼠準備的，沈千帆伸出手去，小白鼠把紙杯放到他的手指上，讓他用一根手指的指腹拖著喝。

    沈千帆用食指把那紙杯舉到眼前看了看，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一口喝完，他也沒嘗出來是什么味道，連嘴唇都沒有濕潤多少。

    他想把那紙杯還給小白鼠，低頭卻發現小白鼠的腿在抖，眼神閃避不太敢看他：要給您再倒一杯嗎？

    沈千帆嘆了口氣。

    看得出來這里的小老鼠都怕他，這會兒被推過來給他端茶倒水的肯定是個倒霉蛋了。連個工號都沒有，還是個實習鼠。

    倒霉蛋何苦為難倒霉蛋，沈千帆擺擺手表述不用，讓它走了。

    小白鼠如釋重負，一溜煙地跑遠了。

    ......

    半小時后，老烏正趴在地上逗弄著沈小魚，Andes歪著腦袋睡得半死不活。這時，一只老鼠警官走了過來。

    誰是沈千帆？它極力表現得鎮定，但看得出來也有點中氣不足。

    我。沈千帆說。

    看著面前的人，老鼠警官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似乎想離他遠一點。老大現在要見你們。

    老鼠警官把他們帶進了老大的房間，然后立刻就跟腳底抹油似的溜了。

    沈千帆看著砰然關上的房門，不由地在心里納悶。

    他真的有這么嚇人嗎？明明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他是可愛的小貓！

    怎么沒人？老烏視線在房間里打量了一圈，納悶地說。

    眼前這個房間比等候大廳要大得多，他們都可以坐直身子了。但是房間里靜悄悄的沒有人，桌上還擺著一頂用十個沈小魚也塞不滿的巨大帽子那帽子上的編號是0。

    咪？沈小魚好奇地頂著那頂帽子。

    天吶，沈小魚從沒見過那么大的帽子！

    就在它好奇地伸長脖子去看的時候，眼前忽然一閃，他們面前的墻壁上出現一個裝神弄鬼的巨大黑影。那黑影的輪廓分明，能看得見頭頂有兩團類似于耳朵的突起。

    咪！受驚的沈小魚連忙又把脖子縮了回來，蜷縮在了沈千帆懷里。

    坐。

    一個陌生的聲音慢悠悠地說。

    那聲音飄忽不定，眾人左看右看，一時間竟然難以分辨它是從哪里傳來的。

    沈千帆盯著那個黑影看了幾秒，心知這位就是傳說中的老大了。

    你們誰是沈千帆？

    沈千帆說：我。

    那黑影沉默片刻，又說：收容區可不是能隨意出入的地方。既然你早就離開了這里，現在又回來做什么？

    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我撿到了一只沈千帆正要把自己的目的如實奉告，忽然看見老烏正朝著他擠眉弄眼。

    沈千帆順著他的指示看過去，就注意到這老鼠老大的影子有些不同尋常它竟然有三條尾巴。

    沈千帆詫異地微微瞪大了眼睛。怪不得它能夠成為收容區的老大了，這只老鼠不僅體型龐大，竟然還有三條尾巴！

    三條尾巴的強者，沈千帆活了這一百多年也就只見過胡鴨子一個。

    然后沈千帆來沒來得及驚嘆完，忽然聽見一個聲音說道：少裝神弄鬼。

    他和在場其他人紛紛循著那聲音的來源轉過頭去，就看見了老烏但是老烏也是一臉茫然，連忙擺手：我沒說話啊哎呦！

    老烏跟被什么東西咬疼了似，大叫了一聲，隨后他的口袋里一陣晃動，從里面鉆出一條大搖大擺的小青蟲不對，是一條小蛇。

    那小蛇一落地，體型逐漸膨脹，很快就變得有胳膊那么粗。

    沈千帆瞇起眼睛看著那蛇，越看越眼熟，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燭陰？

    那蛇越長越大，最終變成了一條兩米長的大蛇，蛇瞳幽綠，鱗片鋒利閃光。

    果然是燭陰。

    眾人看著忽然出現的燭陰，都有些茫然。

    沈千帆望著他，沉默了片刻：哥，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燭陰一下子編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

    其實他也用不著編，反正不管他編得多努力，沈千帆肯定也能知道他是瞎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