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歲月處處留痕,原來真的過了整整十二年。 “哪里難受嗎?” 低沉柔和的聲音響起,蕭承鈐的睫毛輕輕掀開,露出一雙漆黑的瞳仁,眼底卻極清極亮,仿佛蓄了一汪秋水。 周鯉搖搖頭,蕭承鈐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嘟囔了一句,“好像不燙了?!闭f完,他露出滿意的微笑,把被子往周鯉身上掖了掖。 他的動作那么自然,完全沒什么九五至尊的架子。 “想不想喝水?餓不餓?”過了一會兒,蕭承鈐又問。 周鯉沒什么食欲,但他確實有些口渴。便抿了抿嘴,“有點渴?!?/br> 蕭承鈐連忙起身,去倒了杯茶過來。茶水是溫的。 “還想喝嗎?”蕭承鈐接過空杯子。 周鯉點頭。 蕭承鈐又跑了一趟。 周鯉“咕嘟咕嘟”喝下一整壺茶水,蕭承鈐沒表現出一點不耐煩,只是輕輕拍著他的背,喊他慢些喝。 “陛下,你為何對我這么好?”周鯉舔掉唇上沾的水珠,他看見蕭承鈐的喉頭明顯滑動了一下。 蕭承鈐沒回答,周鯉又故意挑釁似的湊近了一點,問,“是要臣以身相許嗎?” 蕭承鈐眉峰微微蹙起,似乎有些生氣。 “你若愿意以身相許,我自然樂意,你若不是真心,那我也不要?!?/br> 這話說得有些無賴,不像一位君王,倒是像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小郎君。 周鯉不自覺地笑了一下。心底卻如此悲涼。 他承認,蕭承鈐在他眼里,總是比什么都好。 “陛下喜歡我?” 蕭承鈐抿著嘴,把他塞進被褥里,緊緊抱住,“快些睡吧?!?/br> “當真喜歡我?”周鯉伸直了脖頸,說話時熱息輕輕拍在蕭承鈐的領口上。 蕭承鈐的喘氣聲粗重了些,他按住周鯉慢慢攀上來的手,捂在自己心口處,不讓他亂動。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蕭承鈐的眼睛似星河一般清亮,直直地盯著周鯉,“周十一?!彼V定地喊出了那個名字。 “嗯?”周鯉皺起眉,他心里瞬時慌亂起來,如同突然漲潮的海岸,表面卻還強裝著鎮定?!氨菹略诮姓l?” 蕭承鈐的掌心輕輕撫著周鯉的臉,拇指指間描過他的眉眼輪廓,最終落在淡紅色的耳垂邊。 他目光里隱約透出一種運籌帷幄的狠勁兒,仿佛已經透過一具陌生的皮囊,穩穩抓到了周鯉的三魂七魄。 “我在叫聽著的人?!笔挸锈j仍然舍不得捅破這層窗戶紙。 周鯉垂下眼睫,避開對面熾熱的目光,雖然不知道是哪里露了破綻,但他已經接受這個事實。 蕭承鈐什么都知道了。 這些日子里的一切,都并非巧合,都是蕭承鈐蓄意為之。場面冰凍之際,周鯉竟隱隱慶幸,原來,原來蕭承鈐還記得他。 “陛下何苦,”周鯉不打算和盤托出,更不打算承認,他最終只輕嘆了一句,“錯付了一番美意?!?/br> 蕭承鈐不再回答,他只是躺在周鯉身邊,靜靜地度了這潦草一夜。 *** 周鯉想逃。 周鯉自認不算個聰明人。面對理解不了的變局,他的應付能力總是很差,心底涌起沖動往往是想逃避。 離開皇宮,隱于民間,從此與蕭承鈐老死不相往來,或許不算是件難事。 可蕭承鈐似是一早就猜測到了他的想法,他瞇著狐貍一樣的笑眼,托起周鯉的下巴,哄小孩一樣柔聲細語地說,“我知道你還怨我,不要躲起來,我不會逼你做什么的,我只要你在我身邊?!?/br> 這話背后的意思是,無論周鯉躲去何處,蕭承鈐都有自信把他找出來。 周鯉以前沒發現,蕭承鈐其實是個手段強硬不講道理的混蛋。 “我沒打算躲你?!敝荃幃吘共蝗绦拇碳に?。 蕭承鈐溫和地笑了笑,他知道這是違心話。他知道周鯉想一如既往地逃避,但他不會允許。 “陛下!”松脂從外邊匆匆小跑過來,神色焦灼。 “怎么了?” “刑部來報說,徐大人府上查出來與北疆的書信,里通外國,證據確鑿,人已經被扣進大理寺了,三司會審尚無結果,幾位大人都在議事廳等著,如何處置,還待陛下定奪?!?/br> 周鯉的眼睛忽得瞪大了,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蕭承鈐。 蕭承鈐面上明顯壓著怒色,但說話仍是不緊不慢的,“知道了,讓他們先等等,朕一會兒就到?!?/br> 松脂又匆匆跑去傳信,蕭承鈐起身,喚了宮人進來替他更衣。 周鯉心里著急,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問,只時不時瞟一眼蕭承鈐。 “想問什么就問吧?!笔挸锈j換上朝服,正了正衣襟,整個人透出一股肅穆威嚴的氣息。 “敢問陛下,松脂公公方才說的徐大人,是朝中哪一位?” “工部侍郎徐玦?!笔挸锈j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可能!徐訣……徐大人忠誠敦厚,家世清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br> 蕭承鈐抱著手,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故意問,“你怎么知道?你認識他?” “我……”周鯉支支吾吾,他大概是天底下最了解徐玦的人,怎么會不知道?可偏偏說不出口。萬一徐玦真有什么難言之隱,那也說不準。 “我猜的?!爸荃幾罱K給出個毫無說服力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