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這美貌有何用 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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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挺直胸膛,口齒清晰:“不過這都不重要,王爺現在重新認識也不晚。小人郭明,王府守衛,王爺親隨。今年五月下旬跟著王爺前往兗州,六月初二的夜晚,親眼目睹王爺跟王妃一見鐘情的全過程……” “兗州嗎?”蕭晟一怔。 他方才查看邸報,粗略掃過,有提到他今年奉旨去兗州暗查魯王蕭罡毅之事。 六月初二也沒過去多久,就已感情深厚此情不渝了嗎? 不過若說一見鐘情,她的確有那種讓人一眼就為之心動的美麗。但他自小長在宮廷,見過太多美人,自認為并不看重美色。又怎會一眼就定終身? 福伯送杜太醫出門,聽郭明提起兗州之行,也暗暗好奇。 只知道王爺跟王妃是一見鐘情,卻不曾聽說具體細節。 回想起當日舊事,沈纖纖眼皮一跳,含笑看向郭明,低聲制止:“這個就不必細說了吧?” 半夜投奔,自稱仰慕已久,還挺尷尬的。 “為什么不能說?”郭明撓了撓頭,有些不解,王爺還問了呢。王妃不是想讓王爺記起來嗎? “我記得王妃當時說,王爺平定西南叛亂,立下不世之功,救西南百姓于水火,是她心目中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郭明對晉王妃的這番說辭印象極深,不自覺便復述出來。 “王爺聽了很感動,當即就決定留下王妃,這肯定是因為將王妃視作了知己啊?!?/br> ——雖然他和弟兄們悄悄討論,一致認為王爺是看中了王妃的美貌。 沈纖纖淺淺一笑,半提著的心慢慢放下。還好,郭明沒把前半段給說出來。 蕭晟眉心突突直跳,心中滿是不可思議。因為這番頌揚,他就對一個女子動了心? 他的記憶停留在從西南邊境回京的途中,目前的認知還是功勞屬于全體將士,他只是其中一員。 四年后的他就已經浮夸到這種地步了嗎? “后來的事情就不必我一點一點說了吧?京城里誰不知道呢?好家伙,王爺對王妃,那真是沒得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惫鳜F下回想起來,還不停地咂舌,“每到一個地方,王爺都給王妃買衣服、添首飾。王爺以前最不耐煩坐車,但是為了陪著王妃,連馬都不騎了。小心翼翼的,就把王妃抱上車,生怕她累著……” 晉王眼眸低垂,眼角余光掃過自己的手。這雙手執過筆、握過刀。 但是把一個女人抱上車?搭把手扶一下都不行,還非得抱? 這真是二十三歲的他會做的事? 可是面前這個圓臉侍衛看起來誠懇極了,旁邊的福伯和丫鬟也不出一言反對,反而時不時地點頭附和:“確有此事?!?/br> 蕭晟倒也不會認為他們聯合起來欺騙他,只是非常的費解。 他這四年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晉王性子清冷,對女色沒半分興趣。一直認為有這閑情逸致,還不如多替朝廷效力。先前有女子當街攔路告白,他連瞧都不愿瞧一眼。這才過去四年,就直接變成了個多情種子? 他覺得,他大概需要好好冷靜一下,或許可以從書房中尋找答案。 雙目微闔,蕭晟睫羽半垂:“本王有些乏了,你們先退下吧?!?/br> 郭明正說得起勁,聽聞此言,止住話頭,道一聲“是”施禮退下。 “老奴去吩咐他們煎藥?!备2睬那耐肆顺鋈?。 沈纖纖則站起身,嫣然一笑:“九郎,那我服侍你安歇?” 晉王眼神微動,又來了,竟然叫他九郎。 他排行第九,受封晉王。天底下只有皇帝皇后私底下喚他一聲“小九”,其他人誰不是恭恭敬敬稱他“王爺”。他二十三歲時,居然能允許一個女子用這種情致綿綿的語氣喚他“九郎”? 但現在他首要考慮的不是這些,而是她說要服侍他歇息。 蕭晟略一沉吟,盡量溫和了神色:“卿卿連日來照顧本王,甚是辛苦。自去休息就是,本王可以自己安歇,就不麻煩卿卿了?!?/br> ——萬事開頭難,第一聲“卿卿”成功說出口,后面的就容易多了。 就把這個昵稱當成是她的名字,也無不可。 卻見王妃眨一眨眼:“自己安歇?” 晉王輕輕頷首:“嗯?!?/br> 他醒來也有一段時間了,除了左肩刀傷,并無其他不適。 在軍營打熬幾個月,日常起居不需別人伺候。 然而他卻看到王妃眼圈一紅,翦水秋瞳中流露出明顯的委屈:“那你是想把人家趕出去了?” “嗯?” “你昏迷不醒的這些天,我為了方便照顧你,都是在長榻上胡亂湊合。你現在剛一清醒,就讓我自去休息,不是要把我給趕出去是干什么?” 女子聲音低婉,隱帶控訴。 蕭晟眼皮狠狠一跳,感覺自己仿佛負心薄幸、十惡不赦。 若依著他平日行事,有女子在他面前含淚泣訴,他哪肯理會?連給個眼神都欠奉。但眼前這個人,據說是他兩情相悅的意中人,是他新婚妻子,自然不能用老法子。 他沉默一會兒,耐著性子:“本王并無此意,只是看卿卿辛苦,想讓你好好休息。不然你留在這里,我先去書房看一看?!?/br> 四年記憶一片空白,這讓他有種罕見的無力感。 他迫切地想要對這四年多一些了解,多一些掌控。 “誒……”沈纖纖正欲說話,卻見晉王已起身,披衣下床。 無須別人幫忙,他迅速整理好衣衫,匆匆離去。 動作之快,令沈纖纖瞠目結舌。 不知是不是錯覺,王爺似乎有那么點落荒而逃的架勢。 夜風微涼。 晉王緩緩吐一口氣,依著記憶,直奔書房。 既然收集邸報的習慣還保留著,那其他的習慣,極有可能也沒太大改變。 唔,或許不能說的這樣絕對。男女之情方面,不就發生了驚天轉變嗎? 一想到男女之情,他腦海里不期然浮現出“卿卿”的面容。 輕咳一聲,驅走心中雜念。蕭晟點燃蠟燭,借著燭光打量書房。 和記憶中大致相同。這種熟悉感讓他心里的煩躁減輕了不少。 果然,信件擺放、書籍位置,都與先時沒太大差別。 他緩緩坐在書桌前,右手微動,打開抽屜。 有一沓文書稿件。 能留下來的,自然是不怕人看的。 蕭晟閑閑翻看,有自己寫的,也有別人寫給他的。 看著來往信件,陌生之余又隱隱有一點熟悉。 他閉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自己寫信時的情形。 另外還有若干奏章廢稿。 四年過去,他依然掌管京中禁軍?;市诌€沒點頭同意他去就藩,現如今他仍在京城襄理朝政。 這些年插手處理的事情不少,很明顯皇帝對他仍然極為倚重。 蕭晟視線微轉,目光落在一封被皇帝批閱過的奏章上。 這是他上書請求娶沈氏為妻的奏折,里面提到沈氏雖出身寒微,但志向高遠,性情純善…… 在蕭晟的記憶中,他寫奏折的次數并不多,一般有事就當面陳述了。上一次寫奏折還是在西南邊境時,給皇帝呈報戰事。言簡意賅,直接道清情況。 怎么眼前這個請求賜婚的奏章這樣冗長? 他居然花了大量筆觸來形容沈氏有多么美好,兩人感情有多么深厚,希望皇帝可以成全。 皇帝的回復則簡潔有力:“沈氏出身低微,不堪為配。此事朕不準也?!?/br> 蕭晟眼眸微瞇,這的確是他字跡,做不得假。這樣看來,在他為了救“卿卿”而受傷后,皇兄被兩人感情所打動,更改主意,為他們賜婚,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在二十三歲的他眼里,“卿卿”真有這般好? 只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這個剛生出的念頭,又讓他心里有點異樣。 將奏章擱置一旁,蕭晟又隨手翻閱,待看清這薄薄一沓紙上所書為何時,他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氣血上涌。 這一沓紙,有二三十張。 每一張上都是一首抒發男女深情的詩。 這也就罷了,每一張紙的右側都有一行小字:贈卿卿。 紙張的左側則是日期落款。 蕭晟每張翻看過去,從七月中旬直到八月十五。 他扶著額角,身子微微靠后,心情極為復雜。 這是他親筆手書,千真萬確,抵賴不得。 但若非親眼所見,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做出這種事。 還一次性抄錄一個月,落款寫不同日期,這是打算一天送一封么? 或者說,在他出事之前,已經送出去很多封了? 燭火微晃,他的臉龐被燭火照得忽明忽暗,眼神晦暗不明,心里卻在數次震驚之后,不得不逐步接受這個事實。 他在二十三歲這年,對一個女子一見鐘情,之后做了許多之前絕對不會去做的事情。 夜中安靜,晉王獨自一個人在書房坐了好久。終是站起身,向臥房而去。 —— 晉王離開之后,沈纖纖猶豫了一瞬。她沒有返回永春園,而是讓忍冬進來,幫忙拆散發髻,卸下簪環,又重新漱了口,再次洗漱。 看了看桌上沙漏,約莫著已經接近亥時了。 還不知晉王什么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