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漂亮作精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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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懶洋洋的目光從楊力身上移到齊曄身上,卻發現齊曄正抿著唇,偷偷瞄了幾眼剛來的那人。 他不自覺地繃直身子, 烏沉沉的眸子里寫滿鄭重。 齊曄藏不住事,江茉也了解他,就這么一看, 她頓時明白,這是來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這年代的大人物, 都是樸素低調的。 江茉也坐直了身子,原本支撐著下頜的指尖在頰邊點了點,決定給楊力再添添火。 她清脆的聲音不屑地在治安室里響起,“真好笑, 你說把我送去監獄就送去監獄?你說我作偽證就是作偽證?你以為你是誰啊,一個人就說了算?” “當然一切都是我說了算?!睏盍浜咭宦?,牛氣哄哄地說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只要我跺跺腳,你們整個紅旗公社的天都得翻過來。別說只是隨便懲罰一個像你這樣的人?!?/br> 他的話音剛落,齊曄身邊站著的那個中年男人,忽然鼓起掌來。 “好啊好啊,要是不來這兒我都不知道,原來有些人戴著烏紗帽,不是給人民謀福利,也不是為百姓謀幸福,而是利用權力搞這種手眼遮天,顛倒黑白的丑事?!”中年男子的話里含了憤怒,額間隱約有青筋暴起。 楊力心里泛起一些不妙,皺起眉道:“你是誰?” “我?”中年男子同樣緊緊皺著眉,“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叫陳興邦?!?/br> 楊力臉色微白,“您、您是陳興邦陳副書記?” 陳興邦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來東林省的第一個月,就讓我長了這么大的見識。楊力,你真是人民群眾的好領導??!”他故意把幾個字咬得格外重。 這句沉甸甸的話,仿佛一塊無形的石頭壓下來,壓得楊力的腿腳莫名其妙發軟,倚著木柵欄才沒有倒下。 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還在喃喃著,“您怎么、怎么穿著工人的衣服?” “怎么?工人的衣服不能穿?”陳興邦板著臉,“我們雖然是干部,但同樣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這樣才能干好工作,明白老百姓們的苦處和難處!” 陳興邦本來今天是到這個小鎮的各家工廠去視察視察情況,深入基層,了解一下大家的工作作風。 沒想到,居然有了意外的收獲,竟然發現了一只干部隊伍中的蛀蟲! 楊力已經臉色發白,嘴唇顫抖,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往下冒了。 這時候,他還想出聲辯解,找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剛要開口,卻又被江茉搶先一步。 “陳書記,幸好世界上還有您這樣的好干部,不然的話,只怕我現在已經被送到女子監獄去了?!苯约t著眼眶,顫聲道謝,漂亮的臉蛋上全是心有余悸的后怕,瞧著就可憐兮兮,無辜又無助。 楊力差點咬了舌尖,他看到陳興邦那雙沉默的眸子里,怒火已經燒得更旺了。 他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重新組織語言,試圖重新為自己辯解。 又被江茉截了胡,“陳書記,他們那些人賭博,確實是我舉報的,但我也是為了他們好!畢竟他們的工作都是領國家糧的鐵飯碗呢,明明應該好好工作,為國家做貢獻,怎么能天天領了工資就去賭呢?您說是不是?” 陳興邦的眉頭皺得更深,“他們,一群賭徒,都是吃國家糧的?” “是呀?!苯蕴籼裘?,“還不都得謝謝卷毛有個好爸爸。楊主任那么能耐,隨隨便便安排一下,就能給他的兒子還有他兒子的好朋友們都安排一個好工作呀?!?/br> 這都是江茉剛剛聽著卷毛炫耀的,現在原封不動地說出來。 可卷毛的臉色,卻已經不像剛剛那樣眉飛色舞了,簡直已經面如土色,魂不附體。 楊力也是,垂在腿側的手不停地抖,越抖越厲害。 他現在,連解釋的語言都組織不起來了。 陳興邦目光冰冷地看過來,“我宣布,就地解決楊力的一切職務,將他暫時留在治安室,等待上級來人,帶走他接受調查!” 就這么一句話,楊力好像就老了十歲,連頭都抬不起來了,呆若木雞,被周志元推搡著關到了和他兒子同一個木柵欄里。 如果人生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再縱容他的兒子,胡作非為。 以前總以為,自己有本事,有地位,又虧欠兒子太多,所以無論兒子做了什么錯事,楊力都會想盡辦法去解決。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大錯特錯的,不是他兒子,反而一直是他自己! 那個女人說得對,他教育兒子,太失敗了,失敗到連累他的后半輩子,也整個一起毀掉了! 面無表情的陳興邦,還在繼續說:“至于這些賭徒,同樣繼續留在治安室里,等待縣公安局量刑?!?/br> 卷毛哭喪著看了他爸一眼,其他幾個剛剛還在得意的兄弟們,也徹底沒了囂張氣焰,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兒地蹲在墻角。 江茉小聲道:“陳書記,您能讓他們賠我一點精神損失費嗎?您沒來之前,他們兇巴巴地罵了我好久,還讓我下跪,我特別害怕,眼睛都哭腫了,您瞧?!?/br> 她指著自己泛紅的眼眶,因為皮膚白凈細膩,所以眼圈周圍泛紅的一塊也就特別醒目。 而且,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蒙上一層水霧,誰瞧著都要可憐這個小姑娘,想到她一個孤零零地坐在治安室的木柵欄里,被一群惡徒賭鬼口無遮攔地辱罵。 陳興邦嘆了一口氣,看了看楊力,又看了看楊力的混賬兒子,“賠,讓他們賠,你確實受苦了,這個我做主,他們必須賠你?!?/br> “謝謝陳書記?!苯源啻嗵鹛鸬穆曇舻乐x,破涕為笑,“我不要太多的,讓他們賠我五十塊錢就好?!彼”颈居浀们迩宄馁~,誰也別想賴掉! 陳興邦滿意地點點頭,小姑娘不貪心,懂進退,有顆明白心。 卷毛在不遠處看著,眼睛狠狠瞪大,這個女人!她什么時候哭慘了?!真是說謊不用打草稿,張口就來! 他快被氣死了,卻不敢再說什么,要是再惹這個姓許的生氣,又有什么嚴重的后果,他懷疑他爸會直接一頭在木柵欄上撞死! 陳興邦解決完這邊,又扭頭,看向另一個木柵欄里,正看熱鬧的張和平,還有他的三個侄子。 張和平本來看著楊力這后果嚴重幾乎是生不如死的懲罰,也兔死狐悲一般,想到了自己。 他似乎……似乎剛剛沒有楊力那么囂張,而且這位姓陳的大佬來了之后,他一直都沒吭聲,應該和他沒什么關系吧? 頂多是齊曄跟李解放告個狀,但齊曄一張嘴,他也一張嘴,拼命解釋解釋,也頂多被訓斥幾句。 張和平正忐忑不安地想著,忽然發現陳興邦在看自己,頓時警鈴大作,下意識站直了身子。 “你們幾人的糾紛,我也聽說了?!标惻d邦開始主持公道,“你們三個大男人,有手有腳,做生意也應該靠自己的頭腦,而不是去打壓同行,更不應該欺負一個小姑娘。所以,你們還是先和人家小姑娘道個歉吧?!?/br> 那三個男人能說什么呢?他們心目中八米高的牛.逼二叔在這位大佬面前都不敢抬頭,他們就更不敢說什么了。 只能連連點頭,朝江茉的方向鞠躬道歉,“這次是我們不對?!?/br> 他們保證了以后各做各的生意,再也不會來打擾江茉之后,江茉勉強原諒他們的眼神,再次氣得他們牙癢癢。 陳興邦又道:“至于你們打架都受了傷,就各付各的醫藥費吧,也算長個教訓。以后都要講道理,爭當新社會的文明人,別再動不動就動手了?!?/br> “是是是是,陳書記您說的是,我這三個侄子他們都記住您的話了,以后肯定不敢了?!睆埡推酱曛?,腆著臉,殷勤地回。 旁邊幾個侄子也連忙附和著點頭。 可陳興邦并沒有因為張和平的滿臉堆笑,而顧及他的面子,直挺挺說道:“現在再來說說你的事。你們李局請我幫忙宣布一下他的決定,從今天起,你不再是人民警察隊伍中的一員?!?/br> “警察,是人民的警察,是為人民服務的警察,而不是你這種仗勢欺人,阿諛奉承,欺壓百姓的敗類!” 張和平徹底傻眼,整個人都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幾個侄子更是羞愧得抬不起頭,要不是他們打著二叔的旗號,要不是二叔為了來撈他們,怎么會…… 這次回家之后,只怕全家人都要戳著他們的脊梁骨罵了! 陳興邦又拍拍周志元的肩膀,鼓勵道:“你是個好警察,好好干,你們李局鼓勵你參加一下年底的競選,爭取肩章上,再多一條杠!” 周志元受到鼓勵,激動地捏緊拳頭,神情卻忍不住越發鄭重起來。 - 周志元打開木柵欄,江茉走出來,齊曄迫不及待迎過去,緊張兮兮地上下打量著她,生怕她哪里受傷。 “我沒事?!苯允疽庵?,看向洪金,正挑眉要說話,治安室門口,忽然傳來小心翼翼的女聲。 “周特派員您、您好,我是洪金的家屬?!绷_蘋聲音發緊地出現,手里攥著包了一堆錢的手帕,額心沁出薄汗。 她其實是最早收到通知的,聽說洪金和人打架了,她慌忙去湊了一堆錢,準備賠給對方,所以來得最晚。 周志元也拿不準要把洪金怎樣,求助的目光看向陳興邦。 陳興邦正沉吟著,他也清楚,當時抓到這些賭徒時,洪金并不在現場,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確確實實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現場非常安靜,羅蘋忐忑地看了大家一眼,她剛來,還搞不清楚狀況,卻聽到洪金低聲朝她喊道:“羅蘋!快救我??!” 羅蘋抿起唇,猶豫著走過去,揣著那一沓錢。 洪金擺手道:“你把錢收起來,有江茉和齊曄在,我都不用賠別人醫藥費,各付各的!” 羅蘋悄悄松了一口氣。 洪金又道:“你不是和那個江茉關系好嗎?你快去和她說說,讓她幫我美言幾句,你不知道,她有背景??!她——” 軟性子的羅蘋深吸一口氣,生平頭一次打斷洪金的話,“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br> 洪金一愣,旋即看著羅蘋一步步朝江茉走過去的背影,欣慰地笑起來。 現在想想,這個女人還是挺好的,一直都很懂事,很聽話,會努力解決他的所有麻煩事兒。 要不……以后和她好好過日子?反正那幫兄弟都被抓了,也沒地方玩了。 洪金正這樣盤算著,卻看到羅蘋并沒有走到江茉面前,反而在公社書記許永昌面前站定,從她的口袋里掏出一張疊好的紙。 她鄭重其事地打開那張紙,用他從未見過的嚴肅語氣說道:“永昌書記,麻煩您,給我的離婚申請書上蓋個章,行不?” “你說什么?”洪金差點失了聲,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羅蘋,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要和我離婚?我同意了嗎?” 羅蘋沒有回頭看他,而是看了一眼江茉,就像看著一團指引方向的光,回想起自己的前半生。 羅蘋這個人,從小就沒什么主見。 嫁人之前,她一切都聽父母的,就算這時候提倡戀愛自由,婚姻自由,她也沒有自己做過主,而是聽父母的,嫁給了他們選的人,洪金。 嫁人之后,她更是什么都聽洪金的,他說什么,她做什么。 后來,洪金一次次地傷害她,她痛苦,她流淚,卻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 就連舉報洪金和那群人賭博,也是她問過江茉之后,靠江茉給出的答案,做出的一次勇敢決定。 而現在,是她第二次勇敢起來,也是她人生第一次拿定主意,明確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要和洪金離婚。 洪金嚷嚷開來,“我不同意離婚!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羅蘋垂下長睫,慢慢地,挽起長袖,露出她的手臂。 現場出現一片寂靜,因為羅蘋的手臂震驚到了所有人。 這不像是女人的手臂,又太像女人才會有的手臂,上面有燙傷的疙瘩疤痕,也有還未消去的青紫,還有煙蒂留下的豆大疤痕。 一條條新傷舊疤加起來,觸目驚心。 許永昌沉默半晌,拿著那份離婚申請書,低聲道:“好,我給你蓋這個章?!?/br> “我不同意!我不離婚!”洪金扯著嗓子,“什么時候規定丈夫不能打妻子了?我是她家人,難道她惹我生氣的時候,教訓她一下也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