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葉眉心皺得厲害，按住白鈺手臂道:“沒法子治嗎？”

    耳畔一陣鈴聲蕩過，艾葉聞聲抬頭，見鏡兒從頭頂飄揚落下，足尖點地。

    艾葉視線垂得低，第一次直觀地看得到她腳踝處的銀鈴。

    與自己藏著的那顆幾乎并無二致，也是根紅線細牽，薄銀明亮，精雕細琢。

    “有法子，您當知道的?！?/br>
    鏡兒淡然一句，玉音仿佛蕩浮空中。

    見艾葉面色陡變，正欲開口，被他身后的白鈺一個兇狠眼神噎了回去。

    “罷了?！辩R兒搖頭，“是您的東西，用不得‘還’這一詞。不過您若真心想星君好，是要下抉擇的。譬如有些人，就是再也回不來了的道理?！?/br>
    “哎，鏡兒！”白鈺急道。

    “我明白?！卑~挑唇笑笑：

    “不過依您的道理說來，這是他給我的東西，我沒理由還你們星君。再說，憑什么就一定要只委屈我？我過得不好，他便也過得不好，這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你這話什么意思！”鏡兒被他一句惹了不快：“怎還盼著我們星君痛不欲生了！不想你竟是這般自私小人，你若真心為他好，就當還了他！”

    “是你無情根，不懂愛?！卑~并未動怒，反是個不慍不火的笑笑，對答道：

    “但言情愛一事，是要兩人共患難，共歡喜，才得堅守。假若事到最后只有我一人卑微，我一人糾纏，鏡花水月的東西便真成了無用執念，那這愛不要也罷?！?/br>
    “九雷壓頂，隱世獨修，獨闖地宮，飛升天仙——你當這是我一人癡情，殊不知是我堅信他定也在某處等我去尋他，他等得也很苦，他也是與我相同的度日如年，身不由己！”

    艾葉起身撣去身上落花，繞過發愣的鏡兒走遠，神色自若釋然。

    “是我信他，他亦信我，才得羈絆，能引我今日落足此處。我賭這一把，今日看來，是我贏了?！?/br>
    第212章 為何常言故人

    艾葉曾在過后有意無意提起此事，試探間發覺素曜其實記得清那夜與自己的雙雙失態，卻未言褻瀆降罪，

    反倒一臉嚴肅瞧了他半晌，道出句：“有趣，你倒能替代我命鈴使?！?/br>
    艾葉假笑得臉上擠出褶子，應付道：

    “星君說是就是，能得這么大作用，是我的榮光?！?/br>
    “元和三年的那卷書你可還記得?！彼仃追畔氯碎g萬冊求愿卷，擱了筆硯抬眼對艾葉問道：“就是你一碰便自行燃毀了的那本?！?/br>
    艾葉盤腿坐在高案下邊，守著他批閱滿臉認真的模樣看得出神，被一句拉回現實。

    “當然記得，怎么啦?！?/br>
    “那一年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被封天機，窺察不可?！?/br>
    素曜不像是隨口一問，甚至算得上處心積慮才找到合適時機，以至于他那止水目光都灼出火花。

    “您都說了是天機，叫我怎么講?！卑~故作委屈轉調道：

    “不過是……在那一年遇過一人，后來他得改我天命，否則我可能早就死在七百年前的大劫了?！?/br>
    素曜才抬的筆下忽然一滯，不小心在紙上洇出大灘難看墨跡。

    “改天命啊，怕是難得善終?！?/br>
    “是啊?！卑~點頭。

    “那故人?！彼仃卓湛湛粗Φ溃骸熬褪浅Ｂ犇闾崞鸬哪俏还嗜?，對嗎?！?/br>
    艾葉苦澀一笑，“故人已死，再無來世。星君莫要再提也罷，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我現在在這白玉京就是您的人，跑也跑不掉?！?/br>
    “分明是你總提。人間那點兩三事翻來覆去講給我聽，生怕本座不知道你是與誰共渡的一樣?！?/br>
    素曜嫌棄將那洇了墨的紙揉成團丟到一邊，也不知是哪個可憐人的祈愿啊，送都送到了，還被當成廢紙丟走。

    “您這就誤會了啊，我與他不過相識短短兩秋，雖是個蕩氣回腸的過去，但時光有限，我給您講的那些個小故事可都是后來我自己獨修隱居時候的事兒，您若不信，就適才同您講的那桃花妖的故事，您大可去問日游神那個花花腸子！”

    “沒閑心?！?/br>
    素曜冷漠作答，又在長久沉默后問上一句。

    “那你元和三年在人間時，可有耳聞一位名作顧望舒的?！?/br>
    艾葉猛然驚懼寒栗，心跳驟停地瞟向素曜！

    他怎么……知道這個名字！不是禁忌，不是天機嗎?。?！

    趕緊往窗外瞥去，好在不像有什么天雷要來的樣子。

    素曜并未抬頭，只是審著他的冊，看似無足輕重的問。

    艾葉努力遏住轟隆心跳，強笑道：“誰啊。那么久了，就算有，怕是也記不清楚?！?/br>
    “……那便算了?！?/br>
    素曜沉了聲，不再細究。

    “夢見過許多次。夢見你，這般喚他?！?/br>
    “星君，夢到我了？”艾葉起身將窗推開，聞微風卷桂香，帶些寒潭氣息，常為秋涼。若無其事應了一句，回身時再問：

    “不涼嗎？要我去給您備個火盆?！?/br>
    “不必?！彼仃纵p舒心氣，“涼爽些還有助清醒。白玉京日日清冷如此，習慣就好。若沒什么事，不必陪我，去閑你想做的就好?！?/br>
    “那我閑來在這陪您，不行嗎？”艾葉委身蹲到他桌案對面，可憐巴巴睜著雙桃花明眸問。

    近來好不容易得了隨心入殿的命令，他哪兒舍得從素曜腳邊離開半步了，走哪兒貼哪兒，恨不得直接睡人家床根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