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這是被他下了降頭了?怎么連做夢都想去摟他?! 一個寒噤麻到頭頂,這回可是真的清醒過頭,不敢再睡,郁悶的抱頭連翻了幾個來回的身,揪著頭發狂甩起腦袋。 “對不住啊,吵醒你了?” 老漢睡在他不遠處,聽見聲響很是抱歉地問了聲。 “沒有沒有!”顧望舒趕忙解釋著:“是我自己睡不著?!?/br> 他聽那老漢似乎嘆了口氣,坐起了身。 威嚴靜肅神像之下,兩個萍水相逢互不相識的人,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坐在寒夜之中,隔了很久,老漢終于先發了話。: “正月初三,還是新年伊始,闔家團圓的日子。這時候遠行借宿在個破觀中的孤獨行客,小仙人可是有心事?!?/br> “我能有什么心事?!鳖櫷鏌o奈笑笑,道:“趕路罷了。反正也沒有可以團圓的家人,這年過不過與我沒什么意義。倒是您老為何要睡在這里?” 漆黑一片,兩人都看不到對方的神色,全靠語氣意會。 “我是要回鄉的。在外漂泊太久,收了封家書說我多年未見的女兒尋得如意郎君要嫁人,便想著不如借此機會回鄉吧。內人早逝,只有個漂亮女兒,必然要趕在春節之前回去見她,都不知道她現在出落成個什么樣子。怎知半路風雪太烈,多年癆病忽然加重,走不動啦,趕不回去啦?!?/br> 顧望舒爬起身問道:“敢問大叔做些什么的?!?/br> “我?”老漢側目看向他,層層烏云疊照交錯偶然灑下一抹月光從破洞照向觀內。 雖只是轉瞬即逝,顧望舒借此清晰看到老漢說起女兒時發光皓眸,是連病色都遮掩不住的神氣驕傲勁兒。 “我什么沒做過啊,我當過兵,做過小將領。后來負傷退隊,為了賺錢寄給家人,挑夫行腳都做過,最后在街頭砸石賣藝……不瞞您說,這些我都沒和女兒講過,怕耽誤她尋個好人家。她至今都還以為自己父親是個小軍領呢,我想送她出嫁,可如今吶,怕是連家都活著回不去了?!?/br> 顧望舒接不上話。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是該安慰,還是感慨。是知道自己一個木人石心的,貿然發言恐怕說出什么得罪人的話,倒不如沉默。 “小仙人,您就沒什么掛念的人嗎?” 顧望舒被他問得一怔,答不上話。 掛念?幾時想過這些…… “沒有吧?!彼麘寐暣鸬溃骸皼]有?!?/br> 老漢在身后爽朗大笑,說:“怎么可能沒有。人活一世,存在的理由便是有人掛念,或是被人掛念著,不然和死人又什么區別。小仙人您有那么多心思念經悟道,為何就不能分出些來關心關心你自己,或是身邊人吶?!?/br> 顧望舒被這么突然一問,不由自主會去轉念想這個問題。 的確,人生二十余年哪一刻不都是為自己活的,為了護著自己,為了不讓自己受欺負,把心封得跟個銅墻鐵壁一般刀槍不入,何時真的在意或是琢磨過身邊人的心意? 事到如今硬要去想,到底會有誰能掛念我這孤高自傲,不近人心的無情之人? 我便如同身體外形一般,就是張白紙,潔白無瑕,一塵不染,卻也毫無滋味,索然無趣。 只是放眼從那漏風的破窗見得觀外一望無垠的紛飛大雪。朦朧中,似乎有抹生在雪中的身影,以這寒英瓊芳為室的明朗,似一束他目不能視的光芒,為冰天雪地添了筆生機。 或許是冷得發懵瘋癲了,才會滿腦子都是他吧。 可無論如何,此刻當下,自己確只能想到一個人,而那個人也切切實實的,就是他。 顧望舒不禁陷入良久的沉默與深思。 “算啦,我一界粗人,說的都是俗語屁話,小仙人不必往心里頭去。條件雖然辛苦但還是要早些休息,明天才能方便趕路嘛。我也是能走到哪就到哪,萬一呢,總不至于半途而廢,余生有限全都用來后悔了?!?/br> 狂風從破洞處穿堂而入,在這不大的屋內卷起凄號厲鳴。 顧望舒聽那老漢說了一堆瞎話后很快又響起鼾聲,反倒只有自己品復著他那無心之話,越來越難以入睡。 身子疲倦得很,腦海里卻洶涌澎湃的不想讓他休。 他換了個姿勢重新躺下,放空呆望著日游神像那雙藏在月影后發烏褪色的赤瞳。其實明白有很多問題神給不了答案,大多時候,神也救不了你。 甚至不如偶然路過的老乞丐教會你的道理有用。 饑寒交迫之時,一味求神眷顧,還不如陌生人給的一張饃餅真實。 神護的都是為拯救蒼生的大義,可人活在世上,渺小的一個,比起大義,他們更需衣食不憂酒足飯飽的小愛。 顧望舒翻身把臉埋進獸皮披風里,煩躁中狠勁吸了口氣,獸皮土腥野生味中微弱的奶香味讓人眼皮發沉。 /// 這一夜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疲倦全布在臉上。 好在觀外風雪暫時弱了些,顧望舒草草起了封書信塞進自己青騅馬鞍暗兜里,又給日游神像上了三炷新香,跪香祭神的功夫,昨夜那老漢也聞見香味咳嗽著醒了來。 “呦小仙人,起這么早???” 老漢看他跪得筆直認真,也好奇的轉到身后站著看。恰逢此時香落,顧望舒啟目緩身站了起來。 “大叔,騎我的馬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