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都是你的呀?！?/br>
    鄧小小一臉奇怪又帶著驚恐的看著白許，這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青梅竹馬。白許好像懶得在她面前裝成那個溫柔懂事的樣子，扯了像樣好看的皮囊，終于露出里面不成人形的內在。只有話語的語氣帶了幾分人樣，可每一個字都代表了血淋淋的現實。

    鄧小小眼神飄忽，不敢看白許，身上一陣陣的冷戰，不知是嚇得還是因為發燒。她抽手也抽不出來，打算裝死不理白許就當屋里只有她一人，可白許沒有理解她，一雙修長的手捏著鄧小小的手指磨蹭，曖昧極了。

    “怎么不說話了？看你現在的表情，我真想抱抱你?！?/br>
    “讓我一個人呆一會……”鄧小小皺著眉低聲說。

    屋子一下安靜下來，只剩窗外面cao場上的打鬧聲。

    “你還記得之前，我有一次在浴室里，你進去抱我嗎？”白許忽然開口。閉著眼睛回憶著，表情像是想起什么好事，嘴角含笑，又輕又緩慢的說：“那個時候，我在浴室里，整個人都泡在水里。你問了我母親就沖了進來，看到我頭也在水里，就把我拉了出來?！?/br>
    鄧小小記得，那是他們認識第二年，鄧小小剛九歲，父母雙方相互認識，兩家孩子就成了彼此的玩伴。白許那個時候性子冷冷的，不愛搭理人。多虧了鄧小小活潑愛動，才帶著白許在外面玩。玩一些對于白許都是很幼稚的游戲，他不喜歡玩沙子，更不喜歡踢球。鄧小小拿的玩偶熊更不用說，連鄧小小有些看不懂的小人書白許也不屑的看一眼。

    鄧小小當時都有些著急——她多想讓這個好看的小哥哥能和自己玩。但是這個有點冷的小哥哥像是不會笑，不會開心，總是對自己冷冷淡淡的。她和父母抱怨過，不想繼續和他玩了，她想找其他小朋友玩，她想有一個能對自己有點反饋或是能和自己玩在一起的小朋友。白許像是早早成熟的小大人，眼神都是看不起她們這幫流鼻水玩幼稚游戲的。

    但是父母說，你要溫暖一點，主動去感化害羞的白許。

    鄧小小信了。

    她信了父母的話去找一臉不耐煩的白許玩，就算被拒絕不出去也要纏著。白許不想出去，那就留在家里。白許看著不知什么書，鄧小小就抱著iPad在一邊看動畫。這樣反而白許的接受度還比較高——因為每次出去玩沙子白許看著自己的眼睛就像看一堆垃圾。

    鄧小小想起有些許不愉快的小時候的記憶，不明白白許為什么開始這么說——她有不好的預感，甚至讓她心臟都疼起來。

    白許睫毛長長的，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你知道那一次嗎，我其實是想死的。打算溺死在浴缸，和這個世界正式來一個道別?！?/br>
    鄧小小終于一臉復雜的看向了白許。

    白許回憶里貌似對于這段記憶有著美好的懷念，臉上帶了近乎甜蜜的表情：“小時候我意識到人總會有一天死亡，忽然對一切都沒了興趣。最開始是對自己會徹底從世界消失的害怕，找了各種信仰書籍，卻始終說服不了自己人會有靈魂——人是會徹底消失的?！卑自S聲音平緩，“會和腐爛的蘋果，和一只被打死的蚊子一樣，徹底消失。我明白這一點后，開始害怕和哭，但是后來漸漸就麻木了。這個世界如此無聊，人存在那么久，好像也沒多少意義。所以我決定與其死在未來，還不如現在就消失?！?/br>
    他知道自己奇怪，對于父母的笑他感覺不到溫暖——這是很奇怪的，白許看的那些書里，不這么寫。白許發覺人會死，好像感情就沒什么價值——因為始終會消失。隨之帶來的就是無聊，世界好像是一個沙盒游戲，存在的長與短，一點意義都沒有。強撐著精神把自己撐出一個人的模樣，對他人提不起心的——不吵鬧也不矯情，平平淡淡的，卻越來越無聊。

    有一天放學路上，他自己回家，沒有等鄧小小。街道的喧囂吵鬧就像破收音機里的吵雜，周圍的人是被拉長的影像。

    ——還是死掉比較好。

    白許想到這個，腳步停了一下，之后就輕快的提起步子，踩著夕陽回了家。放水的時候應該帶了十分的喜悅，他甚至調了溫水出來。書包不知丟在哪里，他穿著衣服埋進浴缸，整個人都浸在里面。

    水好溫暖。

    白許腦子里閃過不相關的片段，還猶豫要不要出去買點什么藥或是繩子——因為溺水自殺的成功率好像很低。水沖進鼻子和嘴巴，終于有些喘不上氣。

    “可是你把我拉起來啦?！?/br>
    鄧小小不知所措的盯著白許，白許終于睜開了眼睛，從回憶里漸漸抽身出來。

    她好像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她沒等到白許，就急忙去了白許家。白許的mama告訴她白許在浴室，她想也沒想就沖了進去。

    浴室滿是霧氣，鄧小小有點害怕，顫巍巍的叫白許。

    可是沒人回應。

    鄧小小走進浴缸才發現里面有人，等了好久他也不出來，鄧小小就笑著把人拉了出來。白許蒼白發青的臉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好像還皺了眉頭。鄧小小沒心沒肺的問他。

    “你在做什么呀？我和你一起?！?/br>
    白許臉上的水往下淌，愣了幾秒才問眼前這個人：“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嗎？”

    鄧小小不懂，她不是剛問白許他在做什么嗎？怎么轉頭就問自己？她嘟著嘴：“不知道呀，可是看你在水里憋了那么久，好像很厲害?！?/br>
    鄧小小無憂無慮的臉上是好奇和真誠，白許忽然抱住了她。

    鄧小小的身材不高，白許就這么貼在她胸口，身上的水把鄧小小干燥的衣服都弄濕了。那是還沒有發育的胸口，心臟的跳動聲都聽得到。

    本來應該是對鄧小小報以打斷自己計劃的惱火，可是這個女孩子的懷抱溫暖，跳動的心臟讓他感受到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白許就這么抱著她：“既然你說要和我在一起，就要負擔起我?！?/br>
    ——我全部的生命。

    鄧小小大咧咧回抱了他，手指貼著白許濕漉漉的頭發。

    “——好呀?！?/br>
    “——你對我說，你愿意負擔起我的?！?/br>
    鄧小小的臉色已經因為害怕變得扭曲，這個從來讓她看不透的青梅竹馬是一個怪物，好看的外表都是為了掩飾那皮囊里已經敗壞的內心。

    她不該忘記了——那次以后白許變了，忽然成了所有家長稱贊的對象。他會體貼說話，還會把事情做的完美。鄧小小成績不好，白許就主動幫著，他們能在一所高中，也是因為有白許給她的突擊補課。

    這個青梅竹馬良好的行為和外在，讓所有人都忘記他曾經和周圍那么格格不入，人的記憶如此容易遺忘。

    連她自己都忘了。

    可是白許沒忘記，那個青澀的、稱作生命力的懷抱。

    “但是你卻告訴我，你喜歡上別人了?！卑自S臉上應景換成里落寞，不過沒停幾秒，就變成平日的溫柔?！懊髅魑乙恢倍寄敲聪矚g你。我以為你也是這樣，我們會考一個學校，然后在大學年齡到了就結婚。即使考研，也有生小孩備考的?！?/br>
    蹭著自己手的那雙好看的手是劇毒的接觸。

    “我……那個年紀說過什么，我都不記得……”鄧小小心里被恐懼沾滿，她想報警，她想趕緊從床上跳下去——可是太害怕了，她根本不敢動。白許太讓人害怕！為什么這個人能一臉正經說出這么惡心的話。

    “沒事，我記得的?！卑自S笑笑，“關于你的一切，我都記得?！?/br>
    “喜歡的顏色，喜歡的書，喜歡的音樂。你看過五六次的美少女戰士，你收集的輕松熊貼紙。你的生理期，你愛喝的飲料……”

    “白許！夠了！”

    “我沒帶套也是因為這幾天正好是你的安全期?！?/br>
    “我說夠了??！”

    鄧小小從床上坐起來，手估計被白許已經抓的發紅，她根本抽不出來——那是讓人想作嘔想逃離的人，這個青梅竹馬嘴里的每一個字都像咒語。

    身上驚出一身汗，鄧小小往后躲，恨不得離白許遠一點。兩個人就用一種搞笑的姿勢僵持在這，鄧小小害怕的是，白許還在笑。

    這有什么能讓正常人會笑出來的？

    “你在笑什么？白許，你正常一點?！编囆⌒☆澏抖兜恼f。

    手還是沒松開。

    白許笑出聲，歪了一下頭。

    “你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那才是不正?！F在我才覺得歸于正常?！卑自S松手站起來?！凹词鼓銏缶野岩曨l發出去讓無數人看到，那對我而言無所謂，那樣別人會知道我們是一對，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小小，你是我的正常，你不知道嗎？”

    瘋了，這個人絕對瘋了。鄧小小不管身上的疼痛，連忙跳下床，她想離白許遠點，她想逃去白許不知道的地方。這個白許讓她控制不住的害怕，他精神有問題，絕對不正常！

    “這是我們甜蜜的秘密，青春期無傷大雅共享的小秘密?！卑自S說。

    “你就是精神不正常的神經??！”

    白許探出手，“平時我倒覺得我表現的還算是符合大家對于好孩子的認知?！?/br>
    “……”

    “如果硬要說，我頂多是誘惑夏娃吃下蘋果的蛇，因此她才學會了更多東西?！卑自S好像對這個比喻無比滿意，“人類的愛和快樂，不就是因此才得以存在？”

    好像這里是舞臺劇的中心，白許忽然停了一下。

    “不過，那個亞當也只能是我?！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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