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夜蘿見他過來用力向他招手,幾乎快要蹦起來了,在她腳下是花紋繁復的陣法。 這是夜蘿要求學的,她對陣術不擅長,但日復日一只學這一種陣,陣圖的每一寸皆會刻入心頭,莫青團臉上也有欣慰的表情。 朱淵曇花在陣法中心仿佛含羞的美人,夜蘿作為輔陣站在一側,烏須走向陣中。 身后的玄微能清楚看到他深深吸了口氣,呼出時長而緩,肩膀隨之松下。 玄微看出這是冥府的招魂陣,但許多地方已經過改化,而今究竟會發生怎樣的作用不得而知。 黃泉上泛起了風,烏須與夜蘿頷首,強烈的陣光亮起,將冥府的半壁天空也照出恢弘的顏色。 與此同時,烏須右眼紫紅的瞳孔亦閃爍不休,磅礴的骨瘴自他眼底涌出。 陣法形成的屏障堅不可摧,那骨瘴也聽話無比,并未出現外泄,但烏須還是深深皺起來眉,玄微的心像是被一雙手死死攥住,他焦急而不敢妄動。 莫青團作為護法來到玄微身后,對他低聲道:“你若有良心,就用轉嫁之術,別讓我們君上受太多苦?!?/br> 玄微幾乎立即將這術捏在手心,卻謹慎問道:“外力的術法,是否會影響陣的運作……” “不會?!蹦鄨F搖頭,“你亦在因果中?!?/br> 話音剛落,一道月白的光便落入陣中。 “唔!”玄微倏然搖晃了下身體,莫青團露出活該的表情。 而陣內烏須漸漸舒展開了眉目,恢復一雙碧色的眼珠,他發覺玄微并不僅僅是在轉嫁感官,更是在輸送靈力。 靈力源源不斷地送來,與那半枚內丹呼應,山呼海嘯般的靈力向陣中鋪開。 所有籠罩在內的淺色石蒜微微搖擺著,玄微感受著體內被抽空靈力的刺痛,與轉嫁而來的骨瘴所致的疼痛,雙眼卻緊緊盯著陣中衣袍翻飛的冥君。 陣法持續運轉著,向他所不知的方向發展。石蒜上漸漸泛起了靈波,從涓涓的溪流到奔涌的大海,與翻卷的骨瘴成對峙之勢。 許久后,玄微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呼喚。 “年年?” 聲音越來越多,淺色石蒜中的靈體被喚醒。 “……頭好痛,我這是在那兒?” “啊啊我咋從草變成花了!” “我我我——我從神仙變成花了??!” “嘶……當時記得是離開了水蓮洲……” 玄微睜大了眼。 花靈們自石蒜上化出形體,他們穿著一模一樣的紅衣,卻有各自的長相和身形。 他們尚處于迷茫中,渾然不知身在何處,陣法平息,朱淵曇花在為他們穩定著魂魄。 夜蘿滿頭大汗,卻歡喜于自己辛辛苦苦養出的花有了靈體。 君上告訴她,這些花不同于其他花草,要靠陣法才能喚醒,如今大功告成,她正擦著汗,只見烏須對他笑了笑,一道靈光點落他的眉心。 同樣石蒜的淡香自夜蘿身上散出,她額間的那枚冥紋消退了去,容貌發生變化。 記憶的門被打開,夜蘿徒然向下跌去,坐在了潑潑灑灑的花叢里。 “七棠?!?/br> 烏須喚起了這個闊別已久的名字。 七棠眨眨眼,望向諸多蘭閣花靈,以及不知為何也變成花靈的仙侍從們。 不知不覺間,眼淚脫眶而出,止也止不住,烏須走過來,蹲下遞給他手絹,道:“以后,恐怕還有更多的花要我們小七棠來養了?!?/br> 花靈們聚集過來,后知后覺地想起了被骨瘴吞噬的記憶,他們走入水蓮洲屏障的破口,卻走進了死地。 那是短暫又漫長的一剎那,足以刻入魂魄深處,他們抱團往七棠與烏須身邊靠,瑟瑟發抖的、哭哭笑笑的,皆是鮮活的生命。 “年年!這里是哪里???” “別哭別哭呀,七棠jiejie?!?/br> “我想吃烤串嗚嗚嗚嗚——” 烏須沒有哭,一展雙手,黃泉的風吹在石蒜花靈們身上不覺寒涼,只有春日般的暖意,他道:“此為黃泉冥府,以后,便當是你們家里就好?!?/br> 莫青團看著被簇擁著的冥君,又看向怔怔出神的玄微,道:“這就是因果,是我們君上,執著不肯放手的因果?!?/br> 愛比恨要長。那時烏須對他說。 烏須在回歸冥府那日,拒絕了喝下忘卻前塵的湯。 他始終是那只看似毫不在意,卻要牢牢記得給過他歸宿,給過他溫暖之人的貓咪。 只是有時口是心非,他比誰都貪戀那些溫度,歲年做到了紀沉關所希望的那樣,即使沒有了自己,他依然被愛,依然愛人。 第五十六章 花靈們自骨瘴里死而復生,初時的幾日不大敢出門。 烏須與夜蘿將他們移栽到花盆里,挪到早辟好的住處去了。 冥府的天光少有暖意,好在花靈新的黃泉石蒜的本體,有極好的適應力。 他們所住的地方面朝大河,景色開闊,午后波光粼粼的水影投到墻壁上,有如夢似幻的錯覺。 抱團緩勁兒來的花靈們感到了舒適,慢慢從莫青團口中,聽得了水蓮洲后發生的種種,均心有余悸。 當初,夜蘿作為烏須自骨瘴里撈出來的第一位仙者,因沒有朱淵曇花的定魂作用,便只能被暫且封住記憶,穩住魂魄。 她亦是頭一回了解到這段過往,再去看冥君,便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