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閉口訣在機錦的響指下解開,蘭佩卻向歲年的方向伏身,深埋頭顱道:“龍君傷勢已沉,一枚天珠不足以救治,他受百年苦厄折磨,天珠萬年結出雙數,這是僅有的一次治好他的機會?!?/br> 歲年忍住不適,想開口,喉頭卻盡是腥甜,他腦子昏沉,極力理出一個線索。 ……不對,肯定有哪里不對。 ……這太巧了。 蘭佩她們是巳時來的披銀殿,眼下不過午時,天珠還在蘭佩內丹中,若真是她所為,便是才動手不久,就已被倚妝他們發現,蘭佩又是何等大膽,以為自己可以瞞過子夜鑒和九天太子? 歲年想問個明白,蘭佩已重新直起身下,跪行幾步,離了七棠一段距離。 她對歲年苦笑道:“年仙君,對不起,幫我照顧好七棠,拜托了?!?/br> “蘭佩!” 子夜鑒發出“嗡嗡”聲,一抹鮮紅噴灑而出,蘭佩竟自胸口生掏出了內丹! 她手指用力,將其捏碎,一枚裂痕遍布的凍頂天珠一并“咕嚕?!睗L落而出。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這從來游刃有余的蘭閣掌事出手速度快到驚人,血水淋漓從沖過來的歲年臉上滴下。 內丹已剝離,修為不足的仙者頃刻間灰飛煙滅。 “嘖?!睓C錦嘆氣道:“這不是好風氣啊,要是皆畏罪自戕,九天還講不講規矩了?!?/br> 話頭一轉,道:“不過她是另有隱情嗎,既是要把天珠給龍君,又為何不愛護一些,裂成這樣如何可用。罷了,容孤擇日再查?!?/br> 七棠面上還是不可避免沾上飛濺的血珠,她起初還是呆住,倏然喉中突兀擠出一聲“呃啊”來,隨后急劇倒氣,眼淚沖開了面上的污血,渾身狂顫,一口氣沒上來昏了過去。 “好啦,接下來就是履約了,阿霖,你既然要陪歲年,就該言出必行吶?!睓C錦沒管剩下的仙侍,轉而對阿霖講話。 這太子咬字有幾分九天特有的裝腔作調,總是拿捏著尺度,不疾不徐。 但如今他的尾音有幾分奇怪的上揚,對歲年道:“歲年,孤聽說你們這個種族最是謹慎多疑,你怎么與眾不同,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孤念你傷沒好全,便小懲大誡吧?!?/br> 歲年木然地聽機錦一拍掌,拿定了主意道:“玉融,把給桃花木準備的月樨玉拿出來,月樨玉沾水會融,要用靈力封存,阿霖,你便和他比一比,歲年的聽力很好啊,你們封閉上視覺,僅聽玉鳴,比比誰從這水瀑后救上來的玉多?!?/br> 子夜鑒在活水上空的嗡鳴聲越來越大,歲年看向機錦,眼白染上紫紅,尖細豎瞳割開濃紫嫣朱,煞是可怖。 “歲年——” 披銀殿內,傳出玄微的聲音。 歲年猛地回神,看向那個傳出萬般熟悉的呼喚聲的方向。 可玄微說的卻是—— “按他說的做?!?/br> 第十章 玄微仙尊發話,機錦頷首示意負責月樨玉的白虎過來。 玉融雖半天摸不著頭腦,但頗為后悔將歲年叫來深庭。 原是因自己擔任披銀殿掌事,此情此景下,任何言語皆會被解讀成他意,容易適得其反。 可歲年不同,明眼都能看出他不過掛名在這里,地位與仙侍有別,白虎以為他出面會有所不同。 躊躇半晌,玉融在太子玩味的目光下從袖兜里取出了一盒月樨玉。 這是他上回被罰采來的玉石,生長在九天上品的金木樨間,唯有在夜里才會現形,有穩固神魂、凈化邪祟的作用。 近百枚水色含金的玉石擠在匣內,玉融采了許久,方寸中仍殘余淡淡的桂香。 機錦纖長的指托了匣子,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讓阿霖拾起了地上的天珠,放于眾玉石的頂上,他一揚手,將其內所有的玉石擲過水瀑。 叮叮咚咚的穿水墜地聲不絕于耳。 水瀑后有石群,月樨玉卻還是大多墜入水中,少有的幾顆掉于石面,正在慢慢地融化。 歲年眼底的紫紅緩緩褪去,他固執地盯著披銀殿內的方向,緊緊抿住唇。 阿霖“撲通”摔到了瀑下,是被機錦拂袖打了下去。 太子溫和地對歲年道:“小貓,請吧?!?/br> 白虎將撲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七棠扶起來治傷,他不怎么認識這個蘭閣仙侍,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這樣做,但總是要找點事來干,不然這個氣氛太古怪了,能逼瘋人。 族里的長輩說玉融木頭腦袋,他想不明白的彎彎繞繞太多,負責披銀殿這段時間,按部就班地干活,按部就班地被罰,他沒什么怨言,旁人說他配不上當玄微仙尊的弟子,他也無話可說。 可如今玉融發覺自己在生氣。 靈力流過七棠經脈,連不通醫術的白虎也能篤定,這頓火鞭后,這蘭閣小仙侍的百年修為算是毀于一旦。 她和蘭佩有勾結嗎,玉融猜不到。 就像他猜不到蘭佩的動機,以及這幾幕編排的用意。 是了,這很像搭臺子。玉融回憶起曾去人界見過咿咿呀呀的折子戲,他像是在看一出根本看不懂的演出,前后有關,卻始終不解其意。 但他分明清晰地聽見了,冥冥之中什么環扣被撥動的聲音。 那與歲年縱身入潭的聲音幾乎一模一樣。 他看到這飛升的小妖怪游過水瀑,渾身濕透,將搶救到的玉石扔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