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手臂抬起擋在了眼睛上,遮擋著石窟口照射進來的光線。 解除天契至今過了多少天? 應該就幾天,他卻覺得像是已經過了許多年。 風涅叛逆地心想,他才不會去看那本經書。既然路明遙不要他看那些不正經的話本,他偏要去找。這樣,他才知道要如何把人給討回來。 才知道,以后還可以用什么樣的方式去欺負他。 宮主,明日祭祀用的仙袍已經做好了,您看看合不合適,又或是有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白松鶴把裝著紅白色衣袍的端盤放到書桌旁時,桌上奶白色的小兔子乖巧地自動讓出了地方。 自風涅離開仙宮之后,路明遙身邊那只許久沒再現身于人前的小奶兔又被他放了出來。不僅僅歇息的時候,連在書房辦事時也會讓它陪著。 似是在不知覺中已經習慣了誰的陪伴,一時半會兒還適應不過來。 我覺得挺好,就這樣吧。路明遙只抬眸看了眼,白松鶴甚至懷疑他根本就沒仔細在看。 這種事情上,路明遙總是很隨意。 白松鶴也由著他去了,仙宮織女們親手制作的總不會糟糕到哪兒。而且衣服也會主動貼合穿上它的人的尺寸,路明遙若是懶了點不想試穿也沒關系。 主要是想看設計合不合心意罷,畢竟也不是沒遇過對著裝要求特別高的宮主。 為了保住親人的仙格,箴海宗的宗主也已經承認并仔細交代他與太玄宗宗主宋濂等其余幾名大能合作的事宜。這兩個宗門目前都已經派了仙宮里的幾位長老和兵將去護守,而且托宮主如此堅持的福,我們還揪出了幾個買主,救出那些被煉成爐鼎遭受折磨的可憐修士。作惡者,也都被押入仙牢,就等你決定好對他們的懲罰。 白松鶴感慨:您接任仙宮以來靈脈的情況逐漸好轉,又堅持追查當初被放任的那些事。如今啊,宮外的修士們都知道您為了徹查爐鼎和秘毒的事件,甚至深受毒咒折磨卻還是堅持了下來,都在贊揚您這位宮主呢。 路明遙不驕不躁:看樣子,想讓你們這方仙界的人愿意承認我這位宮主,還真不容易呢? 白松鶴訕訕一笑。 說來,我和風涅解除道侶關系之后,宮外的人都是什么樣的反應?路明遙單手托腮逗弄著趴在他書卷旁邊的小奶兔,突然有點好奇。 白松鶴回答的語氣有點虛:普天同慶,吧。 路明遙笑而不語。 已經開始有人給仙宮提議,再召開一次宮宴了。 比起第一次的期待,白松鶴這次倒沒什么激情,甚至替路明遙嫌棄:他們也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宮主您才和那只鳳凰分開多久呢,總歸需要些時間緩緩心情的吧? 還好。路明遙卻道,仙宮前陣子驅逐了不少人,如今在仙界大勢多年的幾個宗門又被揭露罪行,確實是時候看看新一批人了。 白松鶴愣了愣:宮主言下之意,是愿意? 不過是一場宮宴,我很樂意與那些人交際。路明遙說話的當兒,眼神像是在思索著什么,叫白松鶴看得默默為被他算計的人捏了把冷汗。 他托起了小奶兔,起身往外走:先計劃著吧,這些事等儀式結束之后再說。 回往自己宮殿的路上,路明遙恰巧又經過了仙宮里的那座梨花園,想了想繞著小路走進去在里頭緩步欣賞著沿途的風景,順便回憶一些愉快的事。 前方的樹海中,忽然有一道淺淺的藍色亮光浮現。 路明遙伸出手,見到一只泛著藍色靈光的蝴蝶朝他飛來,在他指尖落下。 宮主祭祀山河的祭臺,就在仙宮里。周圍會有很多護法看守,但真正能進去并登上祭臺的也就只有仙宮之主和他點名隨他一同進去的幾個人。 路明遙帶了兩個人,一個是白松鶴另一個是有著豐富經驗的謝遇安。 在仙宮休息了幾日好吃好穿供養著,謝遇安的精神比剛從太玄宗救出來那會兒相比好了不少。他和白松鶴正在傳授路明遙關于祭祀的咒語和需要做的事,豈料路明遙聽完后恍然:原來這個清靈咒在你們這里,是鎮天地山河儀式中用的。 白松鶴驚訝:宮主知道? 路明遙不以為然:嗯,那我知道該怎么做了。這些心訣咒語和術法我在上界年幼那會兒就已經會了,前輩們教我時也沒說清楚是什么,只說多用用對仙界生靈好,讓我有空就做一做。 那宮主可真是天賦異稟??!白松鶴感嘆,這祭祀儀式在咱這兒可是只有宮主才學得著的,那還是因為承了花印的靈力,其他人的話是根本修習不來。 路明遙笑了笑:這話倒是不止有白長老說過,天賦好這句話我確實從小聽到大。 比起白松鶴的習以為常,對路明遙還處于不太了解的階段的謝遇安對他這等坦蕩的態度感到有些訝異。 上界來的仙君,確實挺有傲骨。 如此想著,他在路明遙淺笑著朝他看來時也回以一抹笑容:宮主能在上界降生,累世必然是有極大的福德。 確實如此。路明遙點頭,絲毫沒在謙虛,據說我投生前可是花了好長的時間做了不可計數的善事,或大或小。 紅白色的仙袍穿在他身上別具一番風味,衣服上還帶有鸞鳳與花云的金絲繡。這一刻的他除了仙氣感,還多了些許平時沒有的華貴,端莊且威嚴具足。 路明遙當時并沒有特意要求,他也是換上之后才注意到服飾上的小細節,不禁感嘆仙宮里的織女們還挺細節。 這仙袍可真是繡到他心坎兒上了。 白松鶴提醒:宮外現在估計有不少在各處靈脈邊上觀望的好事者,期待著您第一次的祭祀。從他那次無意在飛墨仙門奏了箏曲使得靈脈稍顯活躍跡象之后,大家對路明遙抱著特殊的期望,因此比每一回的儀式都來得更為期待。 謝遇安在一旁嘆道:從前我也不理解,明明每一次的祭祀都算是圓滿結束,為何靈脈卻日漸虛弱。 如今想來,或許是我們德不配位。 路明遙看了他一眼,片刻后說:靈脈之事也不僅與宮主個人事跡相關,仙界子民們的心態與德行也同樣會造成影響。 如今的下仙界仍處于病態之中,我之所以能令這靈脈復蘇并非是我有多高尚,而是因為祭祀的人是我。路明遙輕笑著,清冷的眼睛不帶感情微微彎起時,總會給人一種高冷的睥睨感。 跟在他身邊久了,白松鶴就覺得路明遙的自信會讓人心情感到莫名的爽。 宮主似乎就應該像他這么耀眼,那些虛偽的謙卑還不如不用。 祭祀儀式按計劃開始進行,此時此刻,被派遣到觀海宗的敖奕丞與即墨塵正帶著人在偌大的宗門里進行徹徹底底的搜索。 看著宗里來來往往的人,比起武學對文方面了解得不多的敖奕丞拿著一疊部下們交給他的文書撓著頭,翻了幾圈都研究不出個所以然。 唉,聽說今天宮主要進行祭祀儀式呢?我好想也去看一眼,觀海宗能不能看到靈脈???敖奕丞靠在大紅柱子邊,出神地翻動著手里泛黃的紙張,撇了撇嘴恨不得能立刻拋下公務飛出去圍觀。 他正惆悵著,底下人突然匆匆來報:敖將軍,有新發現! 什么發現?敖奕丞興致缺缺,這句話他這些天已經聽見很多次,都快聽麻了。 不過這回的發現倒是一個挺有用的信息。 經這幾日在敖奕丞和即墨塵倆人嚴厲的監督下,仙宮護法們查探得特別仔細,總算是確認了一件事。就是觀海宗這些年其實有人來往走動的跡象,雖然很隱秘但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敖奕丞說:這不是很正常嗎?宮主說過,他們把謝宮主捉走的那些年,為了不讓仙界人察覺將他關押在多處地方,觀海宗便是其中一個站點。 可是,有些跡象是謝宮主消失前就出現過的。尤其是觀海宗底下鎮守的朱雀神柱,似是曾反復被人觸碰過。雖不確定是不是花印的持有者,不過那都是在觀海宗被摧毀之后的事。 說來也是奇怪,當年仙宮是誰負責調查的啊,后續沒再留意過觀海宗這里的情況嗎? 敖奕丞皺了皺眉,邊隨著他往朱雀神柱的方向走去,邊說:謝宮主與觀海宗的人交情匪淺,當年應該是由他親自負責的吧。后續我倒是不清楚,但當時都說是風涅做的他被收押之后,事情似乎就算結案了,哪還有什么后續。 才走沒幾步,另一邊就有銀鱗甲衣護衛匆匆來匯報。 他們都是龍族的人,對著敖奕丞說話態度比較隨性:絕了絕了,主殿后面的廣場真的有秘陣,即墨小長老帶來的那位葉公子真的把迷障給破了! 此事還得從前些天說起,跟在即墨塵身邊那個叫做葉離的青年偶然經過觀海宗主殿后面那個雕刻著九龍的廣場時,一直說覺得那個地方不太對勁。但仙宮里的護法和敖奕丞查探之后都沒見到任何施法和布陣的跡象,便認為他是想多了,沒再跟進這件事。 不料今日突然就有了驚喜。 敖奕丞震驚:什么迷障?那現在是怎么個情況? 迷障破開后即墨小長老親自探了一下,說懷疑底下還有個空間。頓了頓,那位護法遲疑著接道,他還說,隱約感覺到底下傳來微弱的生氣,懷疑,懷疑里頭有活物。 他們現在正準備把廣場給破開一探究竟。 * 作者有話要說: 不慌,馬上慢慢給你們解惑 第七十章 這輩子是跟道德經過不去了 毋庸置疑, 路明遙的祭祀儀式很順利也很成功。就像他無聲給仙界子民們的保證一樣,整座大陸的靈脈終于懶洋洋地舒展開來,逐漸有了從前的活躍姿態。 靈脈徹底的復蘇需要逐步漸進, 無法一蹴而就。路明遙算是給這方仙界開了個口,只要他們不再鬧出什么幺蛾子,這片土地的山河靈脈還沒膽子與資格忤逆他的命令。 感受到涌入天地的靈氣時, 宮外的修士們都高興瘋了。之前仙界會崩塌他們將無處可歸,隨之一同消失的擔憂頓時蕩然無存。他們從發光發亮, 極速涌動且蓬勃的靈脈中見到了延續的希望。 新任宮主可厲害啦! 不愧是仙宮特意從上界找來的苗子, 確實有能力勝任這個位置啊。一年多的時間,這方仙界的仙士也漸漸適應了路明遙的存在, 并且對他的印象也越來越好。 有幸見過他的人尚不算多,但那些見過的縱然有些連他模樣都無法記得, 可驚鴻一瞥間留存在他們心底的印象與震撼卻是非常深刻, 逢人便說宮主了不得。 只要能護佑我們這方仙界的平安與祥和,讓我們能夠安心繼續為下界辦事接受供養,增進修行,這宮主之位誰來當,即便不是出自咱們下仙界的人,我都沒什么意見。 是啊, 就這樣吧,希望一切能夠好轉,仙宮也別再有什么變化了。 說來, 有小道消息說宮主馬上就會計劃再辦一場宮宴。如今少了太玄宗那幾個萬年不變的大勢力,騰出不少位置, 好些個被壓著多年的小宗門都有了機會。 讓那些人掌控打壓了那么多年, 這仙界的勢力確實也該重新洗一洗了。這些真相讓我清楚, 宗門間少了競爭幾家獨大也非好事。平時滿嘴仁義道德,背地里卻做著那樣的事呢。 仙宮之外是各種各樣的討論聲,多數都是對路明遙抱有極大的敬意和感激的。就連仙宮里的護法們也很是激動,今日走在宮里,四處都是大家興奮議論的聲音。 有歌頌路明遙功績的,有開始討論要如何繼續增長自己修行境界的,還有湊熱鬧純開心的。 平日仙宮若是像鬧事般喧鬧路明遙就得發話了,不過今日見他們開心便沒有出聲阻止。他獨自坐在書房里,似乎沒什么心思翻閱桌上的文書,時不時便要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奶兔拱了半天見他沒搭理自己,悄悄跳下桌子鉆到附近的書柜處,在里頭無聊地扒拉著東西玩兒。 寂靜間,書房忽然有人到訪。他聽見白松鶴的聲音,不假思索就讓人進來。 宮主,我和謝宮主方才整理天閔的房間時發現里頭還藏了個小香爐,這等邪物不好讓其他人碰了去,所以就過來問您打算如何處置。 被白松鶴抱進來的香爐和即墨塵他們上次從賊窟里搜查回來的那個設計不同,但整體風格非常相似。香爐旁兩個把手上的邪獸,雙目都鑲了紅寶石。 視線落在香爐上的那一刻,路明遙的神魂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擊中那般狠狠震了一下,震得他腦袋發暈心律不齊。 這和他當時身上還帶著毒咒見到仇天閔安排的那個香爐的感覺,非常相似。 但是怎么可能?他明明就已經用過解藥了,那些藥其他修士用了效果挺好,確認毒咒已解。除非,那天謝遇安給他的解藥,是假的。 雖然藥確認過無毒,但是的確不能保證它會和其他真正的解藥有同等的效力。 路明遙皺著眉從書桌旁起身,卻是腦袋忽然一陣暈眩,連帶著視線中的畫面都模糊了一瞬。他身體微微一晃,撐著桌沿才勉強站好。 宮主,您怎么了?!這動作嚇著了白松鶴,他隨手把香爐擱在桌上后跑到他身旁將他扶住,是不是祭祀的時候消耗太大的精力了? 這話剛問完,倆人就齊齊聽見房門被一股力量重重合上的碰撞聲。 默默跟在白松鶴身后進來的謝遇安伸手摸了摸那個古怪的香爐,沙啞著聲音問:宮主,毒咒的感覺如何? 發作的時候給你帶來的是痛苦,還是愉悅?他說道,你運氣真好,有只擅長靈息術的鳳族緊伴你身側,才讓你逃過一劫。 路明遙沉下眼神沒有說話,反倒是白松鶴著急又疑惑:謝宮主,你這是在說什么? 謝遇安沒有回答,笑著又在那香爐邊沿摸了幾圈,同時路明遙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痛苦和難受。 毒咒分明是還未清除,或許只是短暫地被壓抑了。如今遇到這種能夠催發毒咒的關鍵邪物,那被壓抑著的感覺又重新涌了上來。他厭惡著毒咒后期被強制催發時總會試圖激起他某種欲|望的感受,他會在風涅不在的時候強行以體內還未被消磨殆盡的靈力將它們壓下轉為能夠讓人清醒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