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排骨湯
醫生的表情有些僵。 項嘉卻悄悄松了口氣。 程晉山燉的鯽魚湯,味道竟然不錯。 他得意洋洋地監督著項嘉喝下兩小碗,跑前跑后,學著伺候病人。 兌好溫水,把干凈的毛巾打濕,程晉山彎下腰。 右邊手臂還扎著留置針,不方便活動,項嘉顫了顫睫毛,閉上眼睛,忍受異性觸碰。 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洗手背、手心,他很注意,沒有直接碰到她。 “疼嗎?”嬌嫩的肌膚受不住摧殘,腫了好大一片,程晉山心疼未來媳婦,往針眼處慢慢吹了口熱氣。 項嘉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皺眉瞪著他。 程晉山討了個沒趣,毛巾轉向左邊胳膊。 一撩衣袖,蜿蜒交錯的丑陋疤痕映入眼簾。 足足七八道。 陳舊些的泛白,新鮮些的發紅。 每一道傷口都很深,橫在白凈皮rou上,令人怵目驚心。 “你……”程晉山愣住。 項嘉甩了甩手腕,將傷疤遮回袖子里,冷著臉道:“不用了,我想睡會兒?!?/br> 她已經習慣在程晉山面前扮演管教者的角色,現在陡然變回弱者,還要接受他的照顧,非常不自在。 “好歹……好歹洗把臉?!背虝x山按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洗洗毛巾,絞到半干。 他把握不好力道,稍一用力,臉頰便被蹭到發紅,看起來動人又可憐。 劉海歪到一旁,因著混合汗水和頭油,散發出淡淡異味,他也不嫌棄,滿腦子都在想—— 那么多疤,是怎么弄的? 項嘉之前到底遭遇過什么? “給你洗洗頭?”近距離盯著這張漂亮的臉,程晉山漸漸能理解她遮掩真實面目的原因。 不過,同住一個屋檐下,還瞞了這么久,也是不容易。 怪不得她總半夜起來洗澡。 “不用?!表椉魏唵未直┚芙^他的討好。 她寧愿臟到發臭,也不能接受更近一步的親昵。 天色漸晚,看著護士掛上水,程晉山在她床邊鋪好涼席,盤腿坐下。 “你睡吧,我守著?!弊〉氖请p人病房,旁邊是對恩恩愛愛的小夫妻,女人遭遇車禍,大難不死,男人緊張得寸步不離。 程晉山和那男人對視一眼,找到點兒惺惺相惜的親切感,細心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 兩口子就是不一樣,照顧起來方便得多,也自然得多。 男人一看就是家務好手,忙得腳不沾地,一會兒喂女人吃藥,一會兒給她揉腿,時不時親親抱抱,低聲說些安慰的話。 程晉山認真琢磨,間或看項嘉一眼,內心浮想聯翩。 或許是白天睡得太多,項嘉來回翻身,毫無困意。 不止如此,有件尷尬的事開始困擾她—— 她想上廁所。 下午林嬸扶著去了一回,距離現在已經五個小時。 項嘉忍了一會兒,捂著小腹慢慢坐起身。 “要什么?我給你拿?!睙艄庖呀浵?,程晉山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他也想要表現機會。 越多越好。 “……”項嘉沉默片刻,抬手去摘藥水瓶,“我去廁所?!?/br> “別亂動,我扶你!”程晉山把拖鞋遞到她腳邊,胳膊一伸,便將瓶子搶走。 她無視他伸過來的手,扶著墻一步一步挪到衛生間,疼得直吸氣。 瓶子掛在支架上,程晉山不放心:“你自己行不行???要不然我……” “幫你脫褲子”五個字差點兒出口。 他意識到不妥,急急咽了回去。 臉頰熱辣辣燒起來,程晉山慌慌張張扭頭,一腦袋撞上門框。 “咚”的一聲,項嘉覺得半舊的門都跟著晃了兩晃。 “我就在門口,有事你吱一聲?!彼嬷~頭,疼得齜牙咧嘴,還要逞強,裝作若無其事。 不說這句話還好,一強調,項嘉更加尷尬。 等了一兩分鐘,淅淅瀝瀝的水聲才傳到程晉山耳朵。 她已經盡量壓低聲響,可晚上太安靜,他的聽覺又敏銳,立刻精準捕捉。 嘩啦啦啦…… 中間還斷了一下。 似乎是她意識到聲音太大,及時憋住。 可她是怎么憋的??? 程晉山控制不住想歪。 想要收束生理反應,必須具備很強的肌rou控制能力。 她一定很會夾…… 呸呸呸! 聽女人尿尿,都能把自己聽硬。 他難道是個變態? 程晉山面紅耳赤地收回亂跑的思緒,悄悄扯了扯褲襠。 項嘉很辛苦地解決完個人問題,叫了程晉山好幾聲,他才回魂。 一整個晚上,兩人都沒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程晉山跑回去做病號飯。 他嘗到燉湯的甜頭,買了斤新鮮排骨,兩根項嘉愛吃的水果玉米。 排骨焯去血沫,另煮一鍋開水,加入蔥段、姜片、一小把花椒、一個八角,倒入排骨、一大勺料酒,小火慢燉。 一個小時以后,湯色轉為濃白,排骨香嫩軟爛,白白的脆骨一咬即斷。 這時候把玉米切成小段,放進排骨湯中,再加少許鹽調味,煮上十分鐘。 玉米香甜多汁,給燉湯增加清新風味,不油不膩,一切恰到好處。 照舊分成兩份,剛進醫院大門,迎面就碰上唐梨。 一對難兄難弟各頂兩個黑眼圈。 程晉山把飯盒遞給她,問道:“寧寧姐怎么樣?” “凌晨就醒了,精神還行?!碧评娲蛄藗€哈欠,神情困倦,“等我一下,我去看看項嘉姐?!?/br> 倆人先往婦產病房走。 “吸奶器好用不?母乳怎么存?項嘉說我們家冰箱可以借給你們用?!背虝x山舊事重提。 “別提了,不好用,差點兒堵奶?!碧评嬗执蛄藗€哈欠,連連擺手。 “那你怎么解決的?”程晉山好奇心過盛。 “用嘴……”唐梨的臉驀然紅了紅,止住話音,變成鋸嘴葫蘆。 程晉山似懂非懂,神情困惑。 二十分鐘后,唐梨站在項嘉病床前,帶上許攸寧那一份,正式向她道謝。 項嘉半靠在床頭,眼睛一眨不??粗巴狻?/br> 可惜樓層太低,摔不死,還容易遭罪。 不如爭取早點出院,回到熟悉的出租屋,做什么都方便。 她回過神,對唐梨淡淡道:“不用客氣?!?/br> 她也確實擔不起這樣沉重的感激。 項嘉自私得很。 她很清楚,救她們只是順帶。 最主要的,是想找一個光明正大解脫的理由。 可惜,好運從不肯眷顧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