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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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的名字啊。算了,還是等公子回來再說,我先喂你喝藥吧。 景淮回府時,天已經擦黑,一進屋,就被晉安公夫人身邊的丫鬟請去了榮禧堂吃飯。 公子被請去夫人那里,今日怕是來瞧不了你了,看來你得多當一日無名氏了。引竹從外面回來,給容時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容時沒吭聲。 晚上這碗藥容時沒喝完,喝了一半就一直吐,引竹奇怪道:你這白天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喂,我先說好,我可真的真的很用心在照顧你了,這事跟我沒關系??! 容時面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了虛汗,將他的發絲都打濕了,幾縷歪歪扭扭的貼在額頭和鬢邊。 引竹見他真的不太好了,忙叫外邊候著的小侍女去跟公子報告一下情況。小侍女應了一聲就疾步走了。 見人走了,引竹回過頭再看容時的時候,容時已經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了過去。 只不過,容時緊緊皺著的眉頭說明了他沒睡,只是難受得緊。 不一會,侍女小跑著回來了,說她沒見著公子。 容時眼睛勉力睜開了一點,往侍女的方向看過去。 怎么了?引竹忙問原因。 小侍女抿了抿嘴唇,臉上似有悲憤之色:夫人院子里守門的那個大丫鬟秋菊,說我只是個下等丫鬟,沒資格進夫人的院子。我就讓她去代為稟告,結果結果她說一個奴仆病了而已,哪里需要驚動少爺,說完她就把我趕出來了。 引竹聽完就狠跺了一腳,道:欺人太甚!她自己不也是個下人,真虧她說得出來這種話,哪一日她病了,看她遭不遭報應。 小侍女年紀也不大,不過十三四歲,臉上藏不住委屈,沒說兩句就掉了兩顆眼淚。 別哭了。引竹安慰她,你在這兒守著,我去。 小侍女抽搭了兩下,就抹干眼淚應了好。 引竹到時,果然也被秋菊攔了下來。 我可是少爺身邊的人,你不會也說我是下等奴仆吧。引竹氣急,如果我是下等奴仆,那你是什么,是我腳底下的爛泥巴嗎? 秋菊惱怒道:我就叫你停下而已,用得著跟我發火?你不就仗著自己伺候少爺,看不起我們這些普通下人嗎? 就看不起你了!你給我起開!引竹說著就要硬闖。 秋菊冷笑道:這里是夫人的院子,你一個男仆,膽敢擅闖夫人的院子,這后果你可想好了? 引竹的身體頓時僵住。 片刻后,引竹在夫人的院門外來回疾步走動。想到容時的病,他心里越發著急,可這大晚上的,上京都城里的醫館都關了門,就算還有醫館開著門,但府里的大門已經上了門禁,沒有主子的手令,他根本出不去。 正愁眉難解時,引竹瞧見那秋菊抬起下巴,看著神氣得很,不由得啐了她一口,暗罵一聲:惡奴! 引竹不得法,只得守在門外,只等少爺一出來,就截人去看看那快要病死的小宦官。 連花神醫都救不回來的人,可不就是快要死了么,不然引竹也不會這樣跑來找公子。若不叫公子看他最后一眼,那小宦官怕是死不瞑目。 想起小宦官那眼巴巴的眼神,引竹不禁抓了抓頭,又嘆了一口氣。 引竹蹲在門口樹下等,等到月亮爬上高樹枝頭了,院子里才有了動靜。 公子!景淮正要回自己院子,聽見聲音就停下腳步。只見引竹急忙忙跑過來攔在他面前道:公子,你快去瞧瞧那小宦官吧,他快死了! 景淮臉色微變,轉了個方向就飛快趕往容時所在的院子。 第6章 怎么回事?早上我出門前不都還好好的?景淮一邊疾步走一邊問。 他身高腿長,走得極快,給他引燈的仆人被他甩在身后,沒有燈籠的照明,但月光與雪光將他腳下的路照得明亮,他越走越快。 引竹一路小跑著回話,微喘道:我也不知道,他中午還喝了藥,到了晚上就忽然又不行了。 你去城外的朱雀神廟一趟,把花聞燈請過來。景淮吩咐道,拿著我的手令,騎馬去,要快。 是,公子,我這就去。 引竹在前面一個岔路口拐了彎,直奔府邸大門的方向。 景淮則沿著原來的方向匆匆走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容時的院子。 一個小侍女踮著腳尖站在門口張望。見到景淮,小侍女面露喜色:公子! 他怎么樣了?景淮進門路過她時問道。 小公子喝了藥,不過又吐出來了,我看他臉色似乎不大好。 臉色確實很不好。景淮一進門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少年。他頭發完全亂了,臉色慘白,額頭還滲著汗,在昏暗燭光里看著就像奄奄一息一樣。 容時的手緊緊抓著床褥,腦子突突的一陣疼,各種回憶和對話在他的腦子里反復吵鬧。 別挨著他,他是太子,得罪了他你就等著死吧! 姜氏造反,滿門抄斬了!他身上留著姜氏的血,不忠不義,污穢邪惡! 快走,離他遠點!國師大人說他是天煞孤星,他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詳?;屎笞员M了,姜氏滅門了!國師還預言,他終將會給離國帶來滅頂災難! 今天祭祀大典上,陛下在朱雀神面前斬斷了和他的父子緣。 容時意識朦朧,不安地蹙起眉,偶爾呢喃兩句,額頭細密的冷汗在在燭火中泛著微光。 景淮將旁邊浸在熱水盆里的帕子撈出來擰干,替他擦了擦汗。 容時看見景淮,眼皮耷拉著抬起又合上,他的嘴唇微動。 景淮擦汗的動作一頓,屋子里靜謐無聲,只有風雪呼哧哧掃過窗戶的聲音。 冷 容時的聲音極其細微,景淮沒聽清,于是俯身靠近了一點去聽。 我好冷,阿娘,我冷,我的手快沒知覺了,水里好冷啊。聲音低低的,滿含苦痛。 景淮聽完,靜默片刻后脫了靴子翻身上床,將容時擁在懷里,又扯了被子,裹在他的身上。 但容時仍舊在說冷,景淮沒法,只得將他抱得更緊了一些,又拍了拍他的后心,像幼時自己母親做過的那樣。 人家要阿娘,這里可沒有他的阿娘,景淮便做了一回人家的阿娘。 只不過他沒照顧過人,不擅長這些,這些事做起來多少顯得有些笨拙。 容時感覺自己像是一下子跌進了一個暖烘烘的火爐里,雖然血液肌骨仍然冷得瑟瑟發抖,但他感覺到了來自外界的熱度,這熱度讓他僵冷的手腳開始漸漸恢復知覺,甚至讓他覺得很燙,燙得他心都在抖。 漸漸地,身上似乎舒緩了一些,容時抬起頭,眼睛半睜開,然后就看到了男人流暢利落的下頜線,以及垂下的目光,安靜無聲,包容所有。 公子?容時沙啞地開口,學著引竹對景淮的稱呼叫了一聲,帶著試探和不安。 景淮聽下人們叫他公子習慣了,平時什么感覺也沒有。這時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聽這小少年叫一聲公子,他心都軟了一半。 一個漂亮又可憐的小孩,小心翼翼地叫他公子,倒讓景淮頭次生出想疼人的心思。 景淮的眉目不自覺柔和了一些,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讓他安心。 又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房門被驟然打開,引竹拉著花神醫的手跑了過來,瞧見屋內的情形時,腹中頓時像灌了一壺醋一樣,酸溜溜的,恨不得此時病重的是他,叫公子哄的也是他。 公子,花神醫請來了。 花神醫來了。容時聽到這么一句,然后暖烘烘的火爐沒有了,他被塞進冷冰冰的被窩,下意識就抓住了公子的衣袖,想留住人。 他的腦子里又響起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聲音。 阿時乖一些,不乖阿娘就不要你了哦。 容時那時不乖,后來他的阿娘果真就不要他了。 他條件反射般又縮回了手,順從地躺在床上。他的意識已經不太清晰,只記得有人揉了揉他的頭,聲音模糊地對他說了一句什么,他沒聽清。 花聞燈給容時診了脈,搖頭長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景淮皺眉問道。 花聞燈道:這么小一個孩子,也不知道哪來的心病。他這明顯是心思太多悒郁太過,再加上他身體本來就虛弱,讓病占了藥的上風,故而重病反復,又倒了。 我不是說過要讓他靜心養病嗎?你們怎么照顧病人的? 景淮看向引竹。 引竹硬著頭皮,道:我猜,他是怕公子不要他了,他又病倒之前,沒發生什么事,除了除了 除了什么?景淮問。 引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猜的這個原因,他有點心虛道:我跟他說,公子今天不會來看他,他要繼續當無名氏 花聞燈道:想必就是這個原因了,小孩子心思敏感,又在病中,就更容易胡思亂想了。你啊你,跟你少爺這么久了,也沒點長進。 引竹瞧容時虛弱至極的樣子,心中越發自責:對,對不起! 花聞燈見他快哭了,又想起他也不過十六歲,不免覺得自己剛剛太過聲色俱厲,便柔和了一點表情,嘆道:你先出去吧,也不用太擔心,萬事有我。 晉安公府的這間小院子里燈火通明,院中的人忙忙碌碌直到大半夜,才漸漸消停了一點。門,對引竹道:可以了,你們進來收拾一下。 引竹進門去瞧時,發現少年已然睡著。雖然面色依舊蒼白,但看上去也沒有痛苦之色了,睡得很是恬靜。 公子坐在那少年的床頭,側著頭,斂著眉,似乎在沉思。 我還是先留在這里?;劅艮D過身對景淮道,這小孩命薄得很,我還是謹慎一點。 景淮聞言點了點頭,吩咐下人去旁邊院子收拾出一間客房。 花聞燈走之后,這個院子又熄了幾盞燈,徹底安靜下來。 第7章 在含章殿內學習的皇子中,大皇子怯弱,四皇子年幼。 三皇子用春香教的辦法,對他們一個威逼,一個利誘,讓他們不把當日的事說出去。 剛開始,三皇子還擔心景淮知道了實情,知道他帶走的那個小宦官實際上是廢太子。但三天過去,什么事也沒有發生。三皇子便松了口氣,也不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二十年前,大陸之上盛傳著一句話:得云山一人,可安天下四國。 云山,就是景淮的師父,魏先生,魏滿。 大約是受過指點和叮囑,三位皇子上課時都非常認真,一有機會便極力展示自己,時常為了夫子一個隨意的提問由誰來回答而爭得面紅耳赤。 這個時候,大皇子似乎又不怯弱了,又因為年長一些,在課堂之上,還隱隱壓了三皇子一頭。 三皇子懷恨在心,私下就更過分地欺辱他。他也不吭聲,只一味忍著。 景淮因為自己帶回家中的那個小孩病重,暫時沒有多余的心思管教這幾個皇子,照例上完課就直接出了宮。 回到府中,他進入容時的院子。 容時還沒醒,引竹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花聞燈在旁邊調配藥方。 但景淮一進門,引竹就醒了。 他迎上前去道:公子! 景淮看了一眼熟睡的容時,豎起食指放在唇邊,道:小聲些。 引竹忙捂住嘴。 辛苦你們了。景淮走到花聞燈的旁邊,瞧了瞧他正在做的事,低聲說了一句。 花聞燈聞言抬起頭,不錯眼地盯著景淮打量了半晌,而后笑了起來,調侃道:你這是把他劃成自己人了? 景淮不答,卻跟著笑了笑,算作默認。然后他對引竹道:你去休息吧,這里暫時不用你了。 引竹:哎。應完引竹便退了下去。 這小孩,怎么樣了?半晌后,景淮問花聞燈。 花聞燈停下手中的動作,搖頭道:他年紀小,此番又傷了根本,而且似乎還有先天不足之癥,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不妙。 頓了頓,花聞燈嘆了口氣,接著道:以后他可能就是個風一吹就倒的病殃子了。 景淮皺起眉,沉默了許久后,問:沒辦法調養好? 能是能,只是需要慢慢來。若照顧得好呢,三五年能好,若不好,拖個十年八年,英年早逝也不是不可能?;劅舻?。 景淮手指無聲叩了叩桌子,道:我雖知急不來,可這也確實太慢了。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花聞燈道:你若真想即刻見效,非得朱雀神顯靈了。 四周安靜無聲。 叫他閑來無事,多去朱雀神廟拜拜。片刻后,花聞燈笑了笑,接著說,你知道,我是認真的。 景淮沒有說話,踱步至房間另一頭的床邊,撩起紗帳細細看了一回睡中的少年。 少年睡得不甚安穩,臉上是不帶一絲血色的蒼白,脆弱得仿佛一陣煙,好像風一吹,就會從此消散在人間,不見蹤影。 景淮心道可憐,然后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放下紗帳,轉頭與花聞燈道:我會照顧好他的。 花聞燈忽然又出聲問道:你不是與師父學成了卜卦么,怎么不替他卜一卦?若他命中該有此劫,你也無需勞心勞力做這無用功夫,若是他日后注定平安順遂,你也不用這般憂心。畢竟憂多則成疾,不是長壽之法。 景淮搖了搖頭,道:我雖會此術,平常卻不愛用。 花聞燈覺得驚訝,因問道:為何? 怕自己被它束縛,萬事都依賴它,反倒成了它的傀儡。景淮淡淡道,再者,天命如何,那是天的事,我們人么,只需盡人事就行。就算這孩子注定要死,難道我還能放任他不管,看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