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眾人又是一陣唏噓。 宗主:“既然如此,便讓你峰弟子們集中起來,現場彈奏一曲?!?/br> 鴻羽真人心情復雜:“好?!?/br> 整座青庭峰都被震動了,長年閉關修煉的二師兄玉澤溪也被喚來,除卻內門弟子,百名外門弟子皆列隊于鴻光殿外,每十名為一組入殿奏曲。但即使鴻羽真人也都認為若有人能彈出天籟之音,也必定是郁楚慈。 眼看修兆珹被摒棄了,平素最神秘的二師兄玉澤溪也失敗了,所有人的關注焦點都在郁楚慈身上,仿佛他是板上釘釘仙尊要找的人。 鴻羽真人負手立于階下,瞥了一眼如風竹挺拔的郁楚慈,閉了閉眼,難以委決,若郁楚慈真是仙尊要找的人,要將他帶去上界,他又該如何自處。 音修同醫修相似,在修真界的地位超凡脫俗,兼之師承鴻羽真人亦是造詣不凡,現下卻難得感覺到羨慕,但有造化的是他們最疼愛的郁師弟,所以并不覺得嫉妒,全都圍在郁楚慈身邊羨慕地議論,其中脾性最跳脫的八師妹徐玲瓏表達直率,“郁師弟,茍富貴勿相忘呀,等到了上界別忘了常來看看?!?/br> 郁楚慈氣質像一縷和風,不焦不躁,“師姐之命莫敢不從?!?/br> 眾人紛紛善意地笑起來。 里面傳唱道:“下一組——” 在眾人飽含期待祝福的目光中,郁楚慈袖袍不著痕跡貼住腹部,大步走進鴻光殿。 自從換了林秋白的靈根,他還未嘗過失敗,他自然清楚昨夜與老祖對彈的人不是自己,但那又如何,他不認為自己彈得比那人差。 這是他的機緣,一步通天的機緣。 郁楚慈生得干凈,是一眼望到底的干凈,他眸型如花似玉,色澤溫潤澄清,長發束于冠帶,一衣素帶勾勒出細腰,脊背挺拔,頗有風骨,卻親和近人,讓人想到山澗青竹冰清玉潔,無端讓人心生好感。 道衍宗上至宗主,下至灑掃弟子沒有不喜歡他的。 眼見他進到殿內,瞥見那道冰壺秋月的身影,道衍宗長老們眼神都不自覺軟了幾分。 郁楚慈但是寵辱不驚,實則心頭藏熱悸動不已,猶不敢忘方才驚鴻一瞥,萬象臺上那冰雪無情高不可攀的仙尊。 若是被老祖看上帶回上界…… 如郁楚慈一般打定主要好好表現的還有余下幾人,然而不過十息后,萬象臺上端坐的仙尊就睜開闔著的眼,廣袖流水般鋪呈開來,“嘔啞嘲哳,不堪入耳?!?/br> 嗓音如冰肖雪,不摻一絲感情。 郁楚慈臉色霎白。 眾弟子:“……” 郁師弟的曲子都被斥為不堪入耳,他們豈不就是鬼哭狼嚎。 聽見這樣一句評價,郁楚慈怔在原地,雙手還按在七弦上卻微微發抖,滿臉不敢置信。 他已經很久不曾受到如此羞辱了,似乎又像回到未遇到鴻羽真人時,他四處流浪,他天生天殘,雖有靈根,卻是最雜駁不中用的五靈根,為了討生活,當牛做馬他都做過,那時被羞辱似乎是家常便飯。 但入了道衍宗他就被高高捧起,就連前首席林秋白也被他輕而易舉踩在腳下,成為他的墊腳石,這一些過往似乎都已經逐漸遠離,被他封印在腦海最深處,只在午夜夢回時成為他的夢魘。 此時被毫不留情地當眾否認,夢魘又再一次纏了上來。 郁楚慈滿臉失魂落魄。 鴻羽真人自然清楚這些過往,不免目露擔憂,但他未曾親耳聽見昨夜的弦曲,也沒有一個對比,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疼寵的小弟子。 眼看青庭峰上弟子都奏過一輪,有長老拿眼風去瞧赤霞峰峰主,里面還少了個葛書涵。 葛峰主對自己兒子幾斤幾兩還是有數的,況且葛書涵的雙腿才醫了一半,但眼下長老們不肯放過一絲希望,全都盯著他看,葛峰主也只好令仆從去赤霞峰把人抬來。 不出意料,半個時辰之后,鴻光殿里又多跪了一個葛書涵,他的腿傷上加傷,若非葛峰主強壓著他,恐怕他就要顫栗著痛呼出口。 靡靡之音逐漸繞梁淡去,恢宏的鴻光殿鴉雀無聲。 滿室死寂,淡漠端坐的仙君垂下眼簾,堪堪穩住眉間道印。 那是入魔兇兆。 此時同時,一道陰戾瘋狂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 —你看看你現在模樣,簡直就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失魂落魄,你可后悔當初沒有把身體交給我了?如果當時是我控制這具身體,他根本不會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難受嗎?痛苦嗎?后悔嗎?你修得無情道,便以為自己不會動情?滑天下之大稽。 —自欺欺人的懦夫,懦夫的下場就是永失所愛! —承認吧,你愛他! …… 那是他的半身——純陽劍靈。 仙君追求大道,人劍一體,曾用半身鍛造出這柄本命靈劍,可以說純陽劍是他的半身。 而今純陽劍靈正歇斯底里喊叫著,冷清淡漠的仙君閉上眼,唯獨手背崩緊的線條能看出些許端倪,他手心攥著一塊字跡模糊的牌位,“所有青庭峰弟子都在此處?” 鴻羽真人靈識向來敏銳,此時倏然心頭一緊,脊背悚然發涼,他仔細想了想,又從一眾噤若寒蟬的弟子臉上掃過,躬身道:“是?!?/br> 他并非刻意排擠林秋白,而是現在的林秋白只是一個凡人,連修士都談不上,怎能彈普世仙律,何必把人壓來承受仙尊的盛怒,其他長老更是早不將這敗壞門風的東西當宗門弟子,所以也未曾出聲提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