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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兩人的臉色,看來是有什么更為嚴重的事件了。 當顧瑾之踏入祠堂,越來越重的腥氣傳來,到門外時,那股血腥氣更是濃郁到了刺鼻的程度。 顧瑾之伸出右手,毫不遲疑地推開了沉重的大門。 看見其中景象的那一剎那,他還是忍不住感嘆了一句:“還真是,難以想象啊?!?/br> 入眼是一片猩紅,祠堂幾乎被紅色的血海包圍了一般,每一個角落都灑滿了guntang的鮮血。地板、木桌、圓柱,唯一干凈的只有剛剛踏進來的三人以及桌面上一座座的牌位。 而血跡的來源,便是被一一陳列在祠堂左側的一具具尸體,每一具尸體都還十分鮮活,除了面上微微的蒼白以及腕間深可見骨的傷口,昭示著這祠堂中所發生的一切。 他甚至在陳列的尸身中找到兩具看起來似乎還不足十歲的孩童,以及一具襁褓中的嬰兒。 更令人吃驚的是,祠堂的橫梁上,直直的掛了一具女人的尸身。 她的腕間依舊開著大大的傷口,甚至比左邊的尸身手腕上開得更大。腰腹處隆起大大的一圈,這是她——已有七月的孩子。 顧瑾之似乎沒想到,蔣家竟能做到這種程度。 他看著木桌上的紫檀鑲邊的牌位,先考蔣先妣蔣氏、蔣氏罪人蔣蕓……竟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竟已經給自己立好了牌位嗎? “罷了。既如此,便將這些蔣家人埋在城西吧?!鳖欒f完,頭也不回的轉身踏出了祠堂。 城西,據說是蔣家的祖地??蛇@一處,向來是州府的地方。 這也算是,求仁得仁。 “是,主子?!?/br> 何勇與李安對視一眼,兩人合力將橫梁上的人給輕輕放了下來,妥善的與左側的尸身安置在了一起。 何勇一聲嘆氣:“走吧?!?/br> 他起身,見衣擺上沾了幾絲血污,也不在意,轉身就打算走。 卻被身后的李安喊住了:“等等!還在動……” “什么還在動……總不會是人……”吧。 何勇一怔,快速的轉過頭,矮下身,頓時瞪大了眼:“孩子……孩子……還在動!主子!主子!不對,去叫大夫,要大夫。接生婆,對!還有接生婆……” 他大喊起來,聲音驚住了早已守在門外的守軍。 霎時間,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不知道人死了嬰兒還能不能活,但我想寫活…… 第34章 溱洧(番外) (一)廊回檐 隆冬風厲,百卉凋殘。 正值寒冬臘月,郢都內卻是鮮有的熱鬧景致。家家戶戶屋前檐角皆掛滿了朱紅燈籠,大街小巷俱是人聲鼎沸。 顧瑾之手中持劍,沿著郢都的主街緩步行著。分明是賞玩的姿態,掠過街邊喧嚷處時,卻始終目不斜視。唯有偶爾經過一二酒肆,才會略略頓足,打量片刻后再行離去。 顧瑾之行了小半個時辰,卻是忽地在一片廢墟前駐足。這是從前的皇宮,而今,早已不復在。他微微凝眸,似是想從其中尋到幾分昔日的模樣。半晌,卻是忽地垂下眼瞼,轉身離去。 有細雪飄落在他的肩頭,更映得紅衣似火,烏發如墨。右手中所握的長劍卻像是知悉主人的心意一般,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嗡鳴。似悲,似喜。 漫天風雪中,顧瑾之踏雪而行。他身后是滿城溫暖的燈籠焰火,身前是凜冽的刺骨寒風。他一步一步,迎風雪而行,背浮世而去。 他一步一步朝皇宮而去,緩緩地,緩緩地,行向故地,尋故人跡。 無邊黑夜里,有螢螢燭光在湖間長廊中躍動,不知是何處尋來的宮燈。顧瑾之修長的左手提著宮燈,緩步行過長廊,燈下風鈴隨著他的腳步搖曳,在寂靜的暗夜中叮當作響。 忽地,身后傳來一聲呼喚:“顧子瑜——” 顧瑾之倏然轉身,入眼的卻只是轉角處被夜風揚起的簾幕,以及遠處寂靜的山石。 心驀地一疼,而后這疼卻是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片刻便侵蝕了他的心神。提著宮燈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似是有些握不住一般。 顧瑾之微微躬起身,右手撫住左胸,疼得指骨也微微泛白。似是疼得受不住了,顧瑾之緩緩蹲下身,靠坐在了游廊邊的支柱上,額際冷汗不住的淌著。 顧瑾之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疼過了,依稀記得當年溫行遠死訊傳回時,似乎也是這般感覺。甚至比起此番疼痛還更甚。 只要一遇到和那個人有關的人或物,他的心啊,總是這般。仿佛不再屬于他。 劇痛中,似乎連神智也開始恍惚起來。朦朧中,他似乎又看見了那個一身白衣,驚才絕艷的少年公子。他對他笑,而后伸出白晳如玉的手,叫他:“顧子瑜?!?/br> 果真是魔怔了。顧瑾之想。卻仍是抑制不住地將右手遞向了眼前的人。 明知是虛幻,卻仍舊貪戀這片刻的溫暖。 他想起少年時同溫行遠于皇宮暢飲,又憶起那年青州案時兩人相互試探,記起后來郢都中與荒謬的一夜,記憶的最后卻停留在初見時漫長而又雋永的一眼。忽地,竟就紅了眼眶。這樣多年以來,他唯一一次,想要流一滴淚,將這些年以來的一切難過,傷心,都讓那人知道。 顧瑾之緩緩伸出手,兩手掩面,卻仍舊不曾哭出來。他只是有些哽咽地,輕聲道:“溫行遠,你為什么丟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