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和貧民區的大部分孩子一樣有點營養不良，昨晚的傷也是虧了他年輕力壯、又有人給輸血才撐過去的。亞倫早晨給他喂過一點糖水，這會兒扣好皺巴巴的襯衣袖子，端著米哈伊爾調好的糖水過來，準備給他注射一針藥水，看情況給點止痛藥。但是，他走到克里斯汀身后的時候，驚愕地發現維克多睜開了眼睛。

    和meimei不同，哥哥的頭發色澤黯淡，看起來更像某種棕色。論年紀，維克多其實要比米哈伊爾小一點，看起來卻像是亞倫的同齡人。

    他轉過頭來，看見克里斯汀緊抿的嘴唇和淚汪汪的眼睛，因劇痛和疲倦而蒼白的嘴唇緩緩彎了起來，又因牽扯到臉上的傷口，輕輕地“啊”了一聲，聽起來就干渴得不得了?？死锼雇‰S即抬頭，可憐巴巴地看向醫生，大概是希望他能給可憐的哥哥喝點水。

    亞倫舉了舉手中的木質托盤，說：“先別亂動，維克多，對恢復不好。你還要等幾天才行?！?/br>
    第164章 31九份夢想（17）

    聽到這里，克里斯汀也轉回頭去，嚴肅地朝維克多點了點頭，隨即給醫生讓出了路。

    米哈伊爾打著哈欠開始準備晚餐，亞倫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迅速把注意力轉移回來，專心地感受指尖上傳來的維克多的脈搏。

    克里斯汀跑去給米哈伊爾幫忙，不過這屋子里的家具都太高了，要知道，餐桌邊的椅子就算是亞倫也得踮起腳坐上，為此他還給不多的訪客們準備了墊腳的凳子。他聽見米哈伊爾溫和地叫克里斯汀幫忙削土豆、剝豆子，少年自己則摸索著rou的紋理，開始制作需要燉久一點的牛rou。

    亞倫昨天晚上順手摸走了小馬力諾的錢箱，今天買了三斤牛rou、兩斤羊rou還有一大塊牛舌回來，品質都比平時的好很多。米哈伊爾考慮了一下，準備燉一鍋罐燜牛rou，用羊rou做個牧羊人派；克里斯汀似乎不太會使用刀叉，讓她和他們同桌進食會有點尷尬，他決定把牛舌切成粒，用多余的牛rou做點rou餅，派用勺子就能吃。診所的早晨總是時間不夠用，有時候亞倫甚至會選擇在他還沒清醒的時候“用餐”，那通常也是他自制力最差的時候，所以他會多做一點晚餐用來應付賴床之后的忙亂。

    克里斯汀干活很利索，人也機靈。雖然以前沒有削過土豆，不過上手很快，在米哈伊爾分心監督之下也沒切到手。米哈伊爾把燉鍋放上爐子，蹲下去接過削好的土豆，微笑道：

    “謝謝你，克里斯汀，現在去洗個手吧。記得醫生怎么教你的嗎？洗干凈過來吃點水果。嗯，作為工作的報酬，留下來吃頓晚餐吧?！?/br>
    克里斯汀猶豫了一下：“謝謝你，米沙。但是……但是我知道不夠的！我會，會努力賺錢還，晚飯就、就不……”

    她說著用力地吸了口口水。米哈伊爾沒有笑她，臉上依舊是那點溫和的微笑：“那么，換個說法?？死锼雇?，這個世界上是存在免費的東西的?！?/br>
    “像教會在節日時分的燕麥粥那樣嗎？”克里斯汀抱著裝滿土豆皮和豆子殼的藤條筐，說，“維克多總是能帶我們排上隊。米沙，你知道嗎，他很厲害的，有一次他叫我和麗茲排在前面，輪到他就是最后一個呢?！?/br>
    米哈伊爾微微抬起下巴，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說：“我想并不一樣。濟貧院要人搓棉絮敲石頭，教會……總之也是從你們身上得到了什么。相信我，比那一碗稀粥更珍貴?！?/br>
    “那么，您是憐憫我們嗎？”克里斯汀看起來并不覺得受到侮辱，反倒有點習以為常的高興。

    “不?！泵坠翣柮哪X袋，站起身來，“我也不知道這算什么，你看，我年紀也不大。也許我只是想和你分享一下，我的姐——”他習慣性地要說出“我的姐妹”，甩了甩腦袋，低頭咧嘴笑道，“沒什么，別多想啦。去洗手吧，克里斯汀。等會兒幫我洗洗蘋果和櫻桃，好嗎？”

    “嗯?！?/br>
    女孩去洗了手，蹭蹭蹭地跑回來。米哈伊爾把切好的土豆放上了蒸鍋，正在把一口玻璃罐里粉白色的桃子切片舀進小碗里。醫生后腳在盥洗室洗了手，就在那里說：

    “米沙，幫我倒杯茶，加點桃子水?！?/br>
    米哈伊爾應了一聲，問：“可以嘗出來嗎？”

    “別的可以?！眮唫惡貞艘宦?，“不要剩下紫蘇葉?！?/br>
    米哈伊爾挑起一片蔫巴巴的葉子放進自己的碗里，嘟噥著說：“煮糖水的時候不是放過了嗎？葉子不好吃?！?/br>
    亞倫聽見了，沒說什么，擦干凈手，瞥了坐在踏腳凳上埋頭享受糖漬桃片的克里斯汀一眼，躡手躡腳地繞過她，摘下眼鏡從背后抱住了米哈伊爾。

    少年從不說“會被發現的”之類的蠢話，只是坦然地接受他的擁抱，蓋好玻璃罐后，就把摻了紫蘇水的花茶塞到他手里，換走了那副眼鏡，送到唇邊輕輕地吹干凈。

    亞倫抱怨道：

    “好累啊，米沙。明天還要進城去找喬伊斯。而且最近這么多事，說不定?？怂褂忠獊砹??！?/br>
    “我來照看維克多。要是?？怂箒砹?，我就說你不在?！?/br>
    “他還會去找喬伊斯。天啊，真想殺了他算了?！?/br>
    亞倫把臉埋進他的后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不甘心地嗅了嗅，沒聞到什么，松開手喝了口茶。米哈伊爾把眼鏡給他戴上，捏了一下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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