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手指摩挲著拐杖，溫聲說：那我就不繞彎子了，我這么大的歲數，還是想多看看阿曜的。

    沈莊心情沉了下去：其實不瞞你說，我和春湄都管不住他，他作風不正

    老太太瞟了他一眼，他立刻止住了話。

    她說：阿曜還沒成年，你就這樣說你的兒子作風不正？

    沈莊：他在學校欺負同學。

    至于亂搞關系他都不好意思說出來。

    老太太：阿曜？

    沈曜很快地回：我只是玩玩而已。

    沈莊抿緊了唇，沈曜確實只想玩一玩，但他沒有知覺自己對他人的傷害有多么嚴重，這種自私完全是刻入了骨子里的。

    老太太把他們之間的緊張氣氛看在眼里，她也意識到了些問題。

    她問沈莊，你怎么想？

    沈莊本來鐵了心的，但老太太特意坐著車趕過來讓他很不好辦，他緩緩開口：我覺得送他出國很有必要。

    老太太嘆了口氣，說：其實春湄在電話跟我說了大概情況。你有沒有想過，因為他犯錯就送出國，那阿曜去國外就一定能好的了？

    有些話當著沈曜的面沒說明白，但沈莊卻清楚，老太太這態度是誰也不站，沒有要逼他的意思。

    他精神一振，問：那你怎么想？

    老太太問沈曜：阿曜怎么想？

    沈曜被老人那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心里慢慢沉下，他說：我不想出國。

    沒等沈莊說話，老太太說：調皮也是有個界限的，我可以替你說話，但你要保證，犯過的錯不能再犯。

    沈曜一怔，然后說：好。

    畢竟連這個一直疼他的奶奶都發話了。

    無論怎樣他都不能反駁老人。

    親人連著血脈，總是會顧忌許多。老太太看著沈曜，心里有些復雜的感慨。

    人就是這樣，她也無法避免。

    沈莊再次決定：既然你自己認錯了，我可以留你在這邊讀書

    他語氣頓了下，接著說：相對應的，我會限制你以后的用錢。

    沒有錢，看他還能怎么玩。

    沈曜看著沈莊冷肅的眼神，他牙齒咬得很緊，沒有說一個字。

    葉春湄見目的成功了，松了一口氣，趕緊打著圓場：都是一家人，干嘛整成這樣，一切說開就好了。

    沈莊：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你爸，只要你還沒成年，這個家一切都歸我管。

    他帶著上位者不容置啄的氣勢。

    沈曜滿腔怒意，但他也知道沒有選擇，只提出要求：我要回到原來的學校讀書。

    *

    高一十二班

    經過論壇事件發酵這些天，沈曜再回到學校后又引起了一波輿論。

    畢竟敢像他這么出入夜店玩的高一學生沒幾個，更何況是拍下了曖昧的照片，論壇上發了又刪掉帖子，甚至校廣播幾次談及此事，說那些圖片是p的。

    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信。

    但全校的人，哪怕是掃地的阿姨都知道沈曜這個人了。

    之前還有的人以為他轉校了，見他重新歸校后一些別的班級的人都偷偷來十二班看他真人。

    沈曜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無視過那些探究好奇或者是嘲笑的目光。

    其實這種情況他有預想過，但他沒想到會這么夸張，為什么還要回到這個學校？

    他想著的時候，眸光鎖定了前面的背影。

    他沒忘記羅貴是去處理唐云帆事情后反水的和唐云帆有關？又或者是唐時蘇？

    但他們怎么有這種能耐，羅貴難道就不怕他了？

    這些想法在他心里擰成繩結，一股股繞在一起，戾氣和煩躁在他心底縈繞。

    唐云帆并不意外沈曜回學校，如果他永遠不回學校才奇怪，畢竟沈曜才是小說中男主。

    當然不想看到沈曜又是一回事。

    他其實心里暗爽，看來沈莊的教育還是有作用，至少沈曜來到班級后就一直黑著張臉，就連徐浩慶都不敢跟他說話，不像以前那樣囂張。

    但開心一陣后他又有點煩惱，要不是沈曜渣成這幅德行，他早就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總之，沈曜回來讀書的第一天是頂著所有人異樣的目光度過的，在此之前，遭受更多異樣目光的是唐時蘇。

    沈曜在聽到放學鈴聲后，竟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他以前從不知道，遭受異樣的眼光會這樣難受，像有無數細小的針，在不經意間就扎了他一下，一次兩次三次久了之后，他胸口積起了無可排泄的郁氣。

    他們憑什么這樣看他，有什么資格？

    可別人不會在意他的情緒，他們只是覺得好奇，對于跟自己不一樣的人，大多是羨慕或者妒忌，也更愿意看他出丑。

    人性的劣根。

    在唐云帆站起身的時候，沈曜也跟著站了起身。

    他抓住了唐云帆的手臂，微傾著身子，用著兩人才可以聽到聲音說：羅貴的事是你做的？

    唐云帆還沒說什么，唐時蘇不知道幾時候走到他身邊，琥珀色的眼珠轉動，眼神落至沈曜的抓著唐云帆的手上，放開。

    沈曜俊美的面孔上罩著陰沉，松開手后將視線轉到唐時蘇身上，是不是你們做的。

    含著森冷敵意。

    唐云帆絲毫不怕他生氣，或者說他生氣他才開心，他問：我們做的什么？

    有些無辜的嘲笑意味。

    沈曜根本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哪種心態，但不妨礙他看出唐云帆完全是在看好戲，嘲笑他現在的處境。

    他怒極幾乎反笑，卻又笑不出來，俊美的面孔扭曲，我希望你以后還能這樣笑下去

    他尾音還沒落，就被唐云帆抓住了校服的領口。

    教室里僅留著的幾個學生瞬間把目光投向他們。

    唐云帆褐色的眼里燃燒著怒火，你現在難受嗎，你傷害別人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別人難受不難受？

    但沈曜要是會檢討就不是他了。

    他現在暫時的收斂只是因為他鬧出的事情剛過不久 。

    沈曜對著他的目光說：是你一開始就管的這么寬。

    唐時蘇見有人從后門溜出去，似乎要出去告狀，他提醒道：哥。

    唐云帆雖然不在乎老師來不來，但他怕麻煩，于是收回了手。

    他諷刺笑：既然你還是這樣想，那就好好享受在校生活吧。

    沈曜手指捏住了桌角，要把桌角捏粉碎的力氣。

    高中部的教學樓很大，班級也額外多，唐云帆一般會晚點再出校，避免擁擠。

    唐時蘇根本沒想到，為什么沈曜還會選擇繼續在這個學校讀下去，他的一切目的都是為了把沈曜逼走，結果算計這么久，他依然回來了。

    也還是那么討厭。

    他看著唐云帆的背影，說：哥，其實我做的決定是錯的。

    沒有把事情做絕，還顧忌著沈曜的家世地位。

    唐云帆停下了腳步，側過臉看他，頭頂上樹蔭的陰影遮落在他的臉上，他沒什么情緒開口：為什么這樣說？

    他知道沈曜回學校是遲早的事，但他沒想到唐時蘇會把他回來的事情看這么重。

    唐時蘇剖析自己的錯誤點，哥說的對，確實是計劃里太多變數。

    唐云帆眨了下眼睛，薄唇微微抿起，他問：你今年幾歲？

    唐時蘇沒想到他突然會問這個，但還是乖乖答：十五周歲。

    你也知道你是十五歲。唐云帆像是要仔細看清他，微微垂下頭，每一根黑色的睫毛都被唐時蘇看得很清楚。

    看得更清楚的是他褐色的眼睛。

    很認真，專注時就只容得下他一個人。

    唐時蘇心臟都快忘記跳動。

    十五歲，你能想到錄音，想到去利用羅貴，讓他倒打一耙沈曜，其實你很聰明。唐云帆語氣很淡，但其中的肯定讓唐時蘇覺得比以往拿下任何一個比賽的金牌都要覺得滿足。

    但他還是回到學校了。唐時蘇還是有些不甘。

    做事情，結果不一定朝你喜歡的方向走，你只要盡了最大的能力去做就好了，做不到也沒人會逼你。唐云帆想著自己再多說幾句人設真的要變成知心哥哥。

    唐時蘇聽著，琥珀色的眼睛里有光彩漸漸放亮。

    他向來在意結果。

    無論什么時候，別人不會管他究竟是學了什么，只會關心他最后的成績、得到的獎牌。

    哪怕是楊婉秀也這樣，她只想看到他考第一，拿到各種獎才會夸贊他。

    唐時蘇問：哥，你不會覺得我沒用嗎？

    唐云帆怔了下后反應過來，他說：我就沒覺得你有用過，你整天想的些什么，我難道還需要你來保護？怕沈曜的話直接躲在我背后就好了，反正他打不過我。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修

    第17章 敏感

    唐時蘇白皙的面龐有點泛紅，有點不好意思。

    但他的聲音柔和又堅定：我不怕他。

    他是怕唐云帆會覺得他沒用。

    很奇怪的心態，他不想曝露自己，也不想讓唐云帆覺得他一無是處。

    唐云帆根本不知道唐時蘇曲曲繞繞的心思，他的手指剛觸上他的耳垂，頓了下后改捏到臉頰上，你不怕他，就你這身板被他打兩下就沒了的。

    他動作已經自然，算是正式把唐時蘇當做他的小弟保護了，現在只是教訓一下。

    唐云帆很快就撤回手了，但唐時蘇臉頰溫度卻在持續上升 。

    修剪整齊的灌木叢里傳出幾聲蟲子的鳴叫聲，突然間，有道陌生的聲音響起：你你

    唐云帆順著聲音看去，見到是個男生，男生眼睛微微瞪大，像在吃驚。

    他思索了幾秒，還是沒想起這人是誰，那少年幾步就走到他的面前。

    怪不得上次就覺得你有點眼熟，因為你和他經常一起走，我記得看過你。孫栽樹的手指指向了唐時蘇。

    唐時蘇也不清楚情況，看了眼唐云帆后又看著孫栽樹，你是誰？

    孫栽樹是天然的自來熟，他黑色的眼睛晶亮，我叫孫栽樹，孫行者栽種樹木。

    唐云帆覺得他的自我介紹有點好笑。

    唐時蘇想起了這個名字，因為開學之前有考試，考試里他考了第一名，第二名的就叫孫栽樹，和他僅差了一分。

    他看名單時記住了這個名字。

    他明白過來，有什么事嗎？

    莫名地排斥眼前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少年。

    不是因為學習上緊迫感而是，他不想孫栽樹接近唐云帆。

    孫栽樹根本沒注意到他微妙的情緒，他開口說：我沒事，只是過來打個招呼，我們之前見過面，你還記得嗎？

    他眼神落在唐云帆身上，露出的笑容燦爛，很有感染力。

    唐云帆被孫栽樹吸引了注意力，他看了好一會，才把孫栽樹的臉和之前晚上去學校找唐時蘇翻墻后撞到的那個人臉重合。

    他差點就忘了，有點意外，原來是你。

    孫栽樹：是啊，你叫什么名字？

    唐云帆。

    孫栽樹不像別的人覺得唐云帆難接近，或許是那天晚上撞到他的唐云帆還是挺有禮貌的，他自然想搭上幾句話。

    他說：你名字挺好聽的。

    謝謝。

    孫栽樹繼而說到了唐時蘇，我知道他，開學前考年級第一的，因為少的那一分，我還被我爸媽數落了好久。

    好幾次我都看到他跟你一起上學放學，你們是兄弟吧，他是你弟弟嗎？

    唐云帆很直接地說：他不是。

    這個回答明顯出乎孫栽樹的意料，但他知道不適合深挖下去了，于是說：不過你們長得也不怎么像。

    唐時蘇對孫栽樹的排斥在他搭話下已經變成了反感，他不喜歡別人摻和進他和唐云帆之間。

    但孫栽樹是天生就不會冷場的那類人，他說：加個

    唐時蘇觀察到他要說話，他打斷并跟著說：周叔在校門口外等著了。

    唐云帆沒聽到孫栽樹的話，他下意識問：你說什么？

    孫栽樹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多了，不然他怎么會覺得唐時蘇是故意的，他剛才對上唐時蘇的眼睛，眼神竟然有些刺人。

    孫栽樹說：沒事，我想說不打擾了，你們走吧。

    唐云帆也沒放在心上，點了下頭就離開了。

    后面的孫栽樹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覺得有點奇怪。

    不是兄弟，為什么他們會一起上下學？

    而且他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

    剛開學他就因為好奇高他一分的人究竟長什么樣然后跑到高一十二班的走廊外觀察。

    心里肯定是有不甘的，但見到唐時蘇時，他心底的不甘又變成了另一種羨慕。

    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長得好看的人學習還比你好。

    孫栽樹看到唐時蘇那刻就是這種心理。

    尤其還是在軍訓后黑了一大片的人里，他白的顯眼，黑色頭發下，精致的五官給人一種無害的感覺，氣質又真的出眾，把丑不拉幾的藍白校服都給駕馭住了。

    就是有種距離感。

    孫栽樹那個時候本來有想認識的念頭的，但最后又打消了。

    之后他沒有刻意去關注唐時蘇的消息，只是一個學?？隙ㄟ€會有見到時候，他注意到唐時蘇總是跟在一個男生的旁邊。

    他開始以為是朋友，但后來他又看到他們一起上學放學，再好的朋友也沒有這么巧的吧？

    但兄弟又不怎么像。

    唐時蘇長相是溫和的好看，但他旁邊的男生一看就是屬于那種很有侵略性的酷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