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典客署內仆役，而是烏環使臣塔吉，于禮李長明也應該同人打個招呼。

    塔吉亦是發現了他，輕聲道：“魏王殿下?！?/br>
    他先開口，李長明自然不能無視，便回了一聲，同時也停下了腳步：“冬夜如此寒冷，塔吉大人為何一人在外？”

    塔吉微微笑道：“出來吹風，醒酒?！闭f話間目光便落在了李長明臉上，絲毫不遮掩。

    李于岐招待烏環使團在玉京城中玩了一整天，晚上又回典客署擺宴。塔吉宴會上喝了不少，走近些李長明便聞到了一股濃烈酒氣?？此@短短幾步走得很穩，又不像有半點醉意。

    李長明被他盯得臉都熱了起來，忍不住道：“塔吉大人，為何一直看著我？”

    塔吉道：“我想好好看看，一箭定三州的英雄，究竟長的什么模樣?！?/br>
    李長明這會兒臉上直接是燒了起來。

    他性子驕傲，見人稱頌自己功績，從來都不至于難為情。此時卻不知怎么，被對方提一句“一箭定三州”，就直想找個地方躲著。

    他便要往院中走去：“塔吉大人說笑了。我剛從外面回來，有些疲倦，改日再與大人暢聊?！?/br>
    塔吉忽然道：“等等！”

    李長明回頭，正巧起了陣風，吹得庭燈搖曳不停，沖向李長明的風卻恰好被跟上來的塔吉擋了個嚴嚴實實。

    塔吉略比他高些，兩人一靠近，李長明便不得不稍微抬頭，這才能與人對視：“怎么了？”

    塔吉稍稍湊了過來，越貼越近，李長明也不知他什么想法，便立在原處沒有動彈。正疑惑著，他竟是低頭，輕輕貼著李長明脖頸嗅了嗅。

    李長明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難受得慌，差點就沒控制住自己身體的本能反應一拳揮出去了。

    塔吉細細聞了氣味，微微瞇起眼睛來：“你身上，有一種味道?！?/br>
    李長明本是有些惱怒，正要把他推開，聞言又怔住了：“什么？”說罷抬袖仔細聞了聞，又道：“能有什么味道，我沒用熏香的?！?/br>
    塔吉道：“不是你身上的，是你沾染上了……”他說到一半，似乎是詞窮了，便換了語言解釋：“雪鹿麝，那是一種極寒的藥物，產自西域雪山。氣味芳香，但能損害女子肌體，致使不孕。阿爺當年還未歸附烏環時，妻妾爭寵，就有人用過這東西?！?/br>
    “你是說……”李長明心中猛地一震，他剛從魏王府回來，接觸過的人，不就是薛觀音和韋巧兒？

    能讓女子不孕，難道有人用這藥物害自己的兩位夫人？

    之前兩國交戰，李長明可是把塔吉底細摸得清清楚楚。戰場上總要想方設法摸清對手底細，換了塔吉也是一樣。不過塔吉那時無暇顧及，對李長明了解不多，等和談之后有了條件，便將這個有趣的小王爺查了一遍。

    此時塔吉笑得不明意味，眼里有幾分戲謔，依舊用著烏環語道：“殿下十四納妾，卻至今未有子嗣……便是這個緣由吧?！?/br>
    “當然不是！”李長明脫口而出，他根本就沒有與兩位夫人有過男女之事，又怎么可能有子嗣。

    “哦？那是……”塔吉笑得愈發怪異，望著他眼睛，故意把三個字說得字正腔圓，“你不行？”

    李長明無語。

    瞪了他一眼，李長明身體后傾些，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抿唇道：“多謝提醒，我會去查的?！?/br>
    塔吉瞧他一臉戒備，耳根發紅，只覺十分好玩，肆意笑出聲來：“玩笑話，殿下可別放在心上?！?/br>
    李長明冷笑一聲：“寡人自然不會在意?！?/br>
    塔吉笑笑：“殿下一定得相信我?！?/br>
    “大人好意，我自然是信的?！崩铋L明要往前，又被塔吉一個旋身攔住了去路。

    李長明微惱道：“大人還有什么事嗎？”

    塔吉那雙盯著他的碧綠眸子一暗，李長明忽然有些被一只老狼盯上的錯覺。

    “我就是有些好奇，你到底行不行？”

    李長明本來對這種私密之事都難以啟齒，被他那么一鬧，惱怒比羞澀更占上風。他當即嘴角一抽，道：“我行不行，與使臣大人何干？”

    塔吉認真想了想，道：“好像……沒什么關系？的確?！?/br>
    李長明額頭青筋暴跳：“什么叫好像？你猶豫什么？肯定點，就是沒關系！”

    塔吉又想了想，道：“那也不一定?！?/br>
    李長明呆住，很難不往歪了想，險些一句變態罵了出口。

    “我們草原人，最敬佩勇士。你是我敬佩的人，你行不行，對我很重要的?！?/br>
    李長明乍一聽頗有些被觸動，可敬佩不敬佩的，跟他行不行又有什么關系？

    李長明白了人一眼，道：“塔吉大人若是說不順漢話，用烏環語也可。這樣說出來的話實在是奇怪?！?/br>
    “是嗎……很奇怪？”塔吉又是一臉認真思考的模樣，“那我好好學學?！?/br>
    “告辭！”李長明趁他不備，閃身入內。

    第11章 博山爐

    李長明起了個大早，今日天晴，冬陽落下些暖意，不如前幾日嚴寒了。用過早膳，他在庭中打完一套槍法，筋骨活動開，身子也熱和了許多。

    而后他把槍往旁一放，坐在樹下石桌旁，回想昨夜塔吉所言。思索了許久，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自己的確一直被人盯著，若說有人想要讓自己沒有子嗣，再對宮里皇嗣動點手腳，絕了高惠皇后這一系的血脈，倒也說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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