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頁
“我現在沒心思跟你玩笑?!?/br> “我自是知道?!?/br> “那你覺得怎么辦?!狈轿从行┬箽?。 覃懷這個身份比書店看門人還要敏感,擺渡人只擺游魂,對人間任何時間不能插手,所以方未這句話問了等于白問。 方未也只是感慨的一句話,沒想從覃懷那里得到答案,不曾想錯開目光看向窗戶的瞬間,他聽見覃懷很小聲地說了四個字。 “破而后立?!?/br> 方未猛地轉頭,就見覃懷身影逐漸減淡,笑著說:“糟糕,話說多了,這縷魂我就只能先收回了?!?/br> “你到底在這世間放了多少雙眼睛?”方未有些不悅,這已經是他們身邊第二個了。 “這個……”覃懷笑容加深,“天機不可泄露?!?/br> 還真是沒在這人間學到什么好的,哪來的天機?方未嗤笑一聲,不過是在黃泉待著無趣,想看看外面的熱鬧罷了。 覃懷離開后方未沒動,只是站在書店門口盯著那扇熟悉的門。 雨沒有再下,但雷聲滾滾并沒有停歇的意思。 方未聽見有兩人從身邊路過時,抱怨這樣鬼天氣是不是某個負心漢又發誓了。 他沒忍住笑出聲,嚇得那兩人以為遇見了精神病,趕緊加快腳步跑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火速撤離。 這一夜小巷里沒有再出現別人,寂靜的夜晚方未盯著繡球花看了一夜。 直到天亮,頭頂烏云有一絲絲舒展,細微的陽光透過那點縫隙投射下來,他才動動僵硬的身子。 對啊,破而后立,這么簡單的問題他為什么沒想明白。 方未伸了個懶腰,彈了下距離他最近的繡球花。 過了沒多久,方未隱約聽見書店里有了聲音,是走路聲。 他知道店里的那個人起了。 即便那縷帶著身影的魂還在貓身體里,方未卻也可以感覺到書店內的一舉一動。 探出頭的太陽只照了須臾便再次沒了蹤影,像是故意躲著屋里的人。 倒是小氣,一點溫暖都不愿意分出。 這一刻方未是惱太陽的,他想,是不是他不在的這些日子里,什么東西都要欺負一下他曾經嬌慣著的貓。 雷聲再起,雨水敲在玻璃上尤為吵人,方未終于上前推開了那扇門。 千年的時光在這一刻仿佛被這一推推得無影無蹤,書店還是從前的書店,時矣每次在遇到大雨時都會給門口的繡球搭個棚,而后一身水汽地推門進屋,喚一聲:“重九?” 刺目的光線亮了整間書店,雷聲炸裂,沒有圍墻、沒有玻璃,巨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門口的鈴鐺應和著不?;蝿?。 方未的手依舊摁在木門上,他自己都沒有發現,木門上還在滴著水珠的手指正在不停地顫抖著。 即便知道這些肯定要經歷,無論如何都躲不掉,事到如今卻還是心臟疼的厲害,好像那雷不是落在面前,而是每一下都精準地砸到了心臟上。 雷聲經久不休,向來燈光昏暗的書店此時卻亮的刺眼。方未睜大眼想要努力去尋找,找的眼眶發酸都沒有看見想找的影子,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 雷聲滾動了將近半小時才逐漸有所收斂,那半小時是生命的重量,也是這么多年無處伸冤的魂靈們未曾平息的怒火,本應由長孫愬一個人受著,如今卻多了個人與他一起承擔。 或許在重九知道當初若不是他將長孫愬帶到這里,就不會引發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所以覺得這些是他應受的,才會那樣心安理得地將長孫愬吞下,在這個書店里等著一個人來結束他漫長的生命。 這是重九的選擇,可能他也想在生命的盡頭再最后看一下那個人,惦記了千年的人,以一個贖罪后的身份再看一眼。 方未渾身濕透,臉上水珠順著臉頰匯聚到下巴,熱熱的。 是雨水吧,雨水竟然也有熱的。 逐漸減弱的雷又落了十幾分鐘才慢慢消散,方未轉身輕輕關上那扇門,像是怕吵醒什么人,動作很輕,連門上的鈴鐺這個時候都沒了聲音。 門關上的瞬間,夾在勢微的雷聲里,突然好像有人在說話。 那聲音很輕,帶著笑意,像是怕方未聽見,又怕方未聽不見。 方未放在門上的雙手抑制不住地顫抖,頭靠在門上,聽著那句極其簡短的話慢慢說完。 最后一個字落下的同一時間,雷聲停止。 方未沒有轉身,他抵著門閉著眼,輕聲說了句:“晚安?!?/br> - 大雨下了一個星期天終于放晴,只是這幾天突然降下的讓城市的排水系統出現了一些問題,很多街道被淹,尤其是幾條主干道,所以向來熱熱鬧鬧的商業街人并不多,畢竟不是每個人都住在附近,為了逛街還要步行幾公里這種事也沒幾個愿意干。 所以這種冷清持續了四五天才有好轉,商場旁邊的那條小巷也開始多了很多找不到位置的車。 書店里面前幾天落下的雷沒有驚動外界任何一人,上天在這方面很偏私,是誰的就是誰的,其余的多一根毛都不會碰。 所以當時趴在藤椅旁邊的黑貓竟然還能安然地趴在柜臺上睡覺,將沒心沒肺四個字表現的淋漓盡致,后來方未知道這件事后很不想承認里面其實是自己的魂。 書店門口野生野長的花從前一向誰高誰老大,很多花苞被壓在下面曬不到太陽,所以又小又丑,現在終于有人打理得以見到天日,正卯足勁想要展露一下身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