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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花放進笛昕手里,嘴巴被纏著說不出話,只好“唔唔”幾聲。 笛昕坐在大石頭上沒有說話,只是呆滯地望著遠方一個虛空的點,沒有任何反應。 花沒被握住,從笛昕攤開的手心里掉了下去,小女孩濕漉漉的眼睛“嘩”地淌下淚來。 笛昭從后將人抱了抱,低聲安慰幾句,便又放她去林里采花了。 笛昭聲音低?。骸霸趺礃??”“已經葬了大半,”顏方毓答,“你們這些孩子都很不錯?!?/br> 笛昭勉強笑了一下。 顏方毓:“我師弟呢?” “他……”笛昭有些遲疑,“他元嬰碎了?!?/br> 這其實是句廢話,當時高空之上,他們誰都能看見薛羽元嬰自靈府而出,湮滅在翻手星河上。 大陸修士與無盡海的修法不同,是先凝元嬰再衍出神識。 因為它不需要依附于rou|體那部分的神識意識,笛昕因此而活了下來,變成傻子。 而薛羽的元嬰盡碎,便真正只剩下一具醒不來的空殼。 顏方毓早已過了元嬰境,自然比笛昭更懂這個道理,卻還是忍不住問:“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笛昭沉吟一會兒:“有件事情,雖然現在說起應已沒什么用,但……” 顏方毓:“快說!” “小昕之前說那只雪豹身上只有半縷殘魂,因此修不出靈智?!?/br> “……所以?” 笛昭點了點頭:“殘缺部分是在你師弟身上?!?/br> 薛羽這么多年唯一一個正確的擔憂,就是以防自己暴露離笛昕遠了點。 若笛昕診斷雪豹時順手也去診斷診斷薛羽,那他的馬甲當時就掉了。 岑殊有意不說,一般人誰又能想到一個筑基期的小廢物能練出個身外化身呢? 更何況他倆最開始共存的時候,一人一獸還都是練氣期。 顏方毓足足沉默了好幾分鐘,這才開口道:“……我師尊知道嗎?” “我自然也與他說了?!?/br> 只是笛昭總覺得那面容冷肅的仙長似乎對這消息并不意外,也有可能是因為對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吧。 “怪不得那小東西也一直昏迷不醒……”顏方毓臉色難看,“我還以為是被余波沖昏了?!?/br> 笛昭沒有接話。 實際上她還有許多話想問,那種混雜著責任和母愛的光輝讓笛昭沒法忽略那師徒倆折扇后的吻,和少年人墜下前那句離經叛道的話。 可再多的話,在一句“人都死了”面前也都該噤聲了。 風很輕,一時間只有“沙沙”的挖土聲,無盡海弟子極力壓制的低低嗚咽聲讓人聽了分外凄涼。 沉默是能殺人的,就連兩個大人都有些受不了。 “我去看看師尊?!鳖伔截购仙显缫褯]墨的扇子落荒而逃。 笛昭將那朵花撿起來,別在弟弟衣襟上,接著也去幫忙挖土。 挖著挖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弟子突然丟了鏟子撲進笛昭懷里。 她傷口已經愈合,沒有包扎下半張臉,邊哭邊問道:“領宮,他們真的回不來了嗎?” 所有無盡海的外門弟子都體驗了一把被它控制的感覺,一些天賦優秀的敏銳弟子并沒有失去全部意識,甚至在那期間獲得了類似被它融合的共感。 那種感覺太奇特了,就好像自己被匯入了一條湍急的河流中,在無法控制的隨波逐流中卻能同時察覺這條河流有多么廣闊。 這個小弟子就是天賦敏銳的那部分,她在河流中能感受到那些尸骨被他們埋進泥土中的師兄師姐們,在同她說話、與她共行。 笛昭輕輕拍著師妹的脊背,堅定說道:“是的,他們回不來了?!?/br> 當那些意識向它匯入,思維共享,它——或者說他們,便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個體。 在完成永生的那刻,他們便已經奔向了死亡。 拋卻rou|體、精神永存,對于無盡海修煉神識的修士來說似乎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宏愿。 但當那幾位無盡海內門老祖想出這樣的奇招時,便代表著他們永生的路從一開始就走偏了。 小弟子們紛紛放下鏟子圍了過來,聚在笛昭身邊小聲哭泣。 兄姊長辭,圣山不再。 人生中唯一的目標沒有了,明天要做什么、后天要做什么、以后要做什么?他們一時間非常迷茫。 “圣啟沒有了,怎么辦啊……” 他們中有的人還太小了,弄不懂那些隱秘的陰謀,只能理解他們眼前的問題。 無盡海的弟子們太依賴圣啟了,就如同顏方毓的事無不可算一樣,小弟子們什么事兒都喜歡問問圣啟。 他們不懂得圣啟的博學多知是建立在什么樣的基礎上,只知道圣啟無所不知。 笛昭是唯一一個不能哭的,即使她比所有人都痛苦。 如果圣山上的它是個劊子手,那么她就是那柄斬首刀。 笛昭不敢回憶無數師弟師妹攀登圣階時的背影,她明明是在目送他們像死亡走去。 “……我來教你們?!钡颜寻蜒蜏I都吞進肚子,把肩上的責任扛起來,“以后無盡海沒有圣山、沒有圣啟,只有領宮?!?/br> - 薛羽穿越前是一家雜志社的版工。 現在紙媒日漸式微,同行紛紛倒閉不干,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找了這么個破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