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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人添堵的事情柏硯做得不少,自然也不吝惜于在方府奴才面前做出一副肆意驕矜的蠢樣。 他心想著,自己現在身邊暫時無得用之人,與方粵不便撕破臉, 他知道對方已經警惕起來,如今不若裝作諸事不知的模樣,先將方粵麻痹一二, 待剩下的人趕到, 再算總賬也不晚。 果然, 柏硯“得寸進尺”的模樣讓管家暗自咒罵:一個蠢笨無知的年輕小子,不過仗著太師府和秉筆太監的勢頭才這樣囂張, 只這一看便知道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二人都是面上一套心里一套。 “柏大人所言極是,奴才回去自當好好將其懲治一番?!惫芗翼樦_口,一邊有意奉承,一邊將柏硯往方府引。 若說先前只是痛惜于百姓生活艱難,那么在看過其奢靡招搖的府邸后, 柏硯胸中只有難抑的怒火。 什么朝廷賑災不及,什么倉中無糧,方粵根本就是將民脂民膏都拿來肆意揮霍了。 說他是土皇帝也不為過,院中的湖穿墻而過,管家自述是自山上引下來的清泉,假山山石自東海之濱運來,就連后花園的花花草草都是自江南連土搬來的…… 管家每說一句,柏硯身邊的人就氣得咬牙,反觀柏硯,心中火氣到處亂竄,面上卻忍得住,一反常態的與管家相談甚歡。 “我府上只有姚黃魏紫最是絢爛,別的倒不缺,只少一樣秋水海棠……方大人府上這一株開得頗合我意?!?/br> 柏硯手下侍從名喚成陽,聽了柏硯的話他小聲拆謊,“府上能算得上的花還是隔壁杏枝伸過來開出的杏花,大人也真能吹……” 柏硯離得近,聽見后不動聲色地瞪了他一眼。 成陽吐了吐舌頭,心中卻不平,分明就是實話嘛,就柏府那巴掌大的地兒,土都結成塊了,哪里能養得活牡丹那等嬌貴花兒,也就是自家大人胡諏呢。 方府院子規制都要跟郢都一品官員的府邸一般大小了,柏硯默默記下好幾處有人巡邏的地兒。 沒多久,就被管家引著進了花廳。 “柏大人!”遙遙就見一人往外走,錦袍上的金線映著燭火分外貴氣,只是那阿諛的嘴臉實難讓人生出好感。 方粵其人柏硯早有耳聞。 他原是寒門出身,二十又三時中舉,那時正逢圣上大開科舉,他年紀輕輕從生籍脫穎而出,同時又被鎮上有名的富商看中,將獨女嫁于他。 一時間名聲,身家無一不備。 有岳家傾盡財力幫扶,方粵一路順利進入殿試,只是奈何同窗多才子,他最后只得了一個二甲十六名。 也不免感嘆他運氣不錯,瓊林宴上,狀元探花身子不爽利早早退去,榜眼是個嘴笨的老腐儒,旁人大多愛惜羽毛不肯招搖,就他一人出盡風頭,還好巧不巧入了四皇子的眼。 寒門難出貴子,但是方粵手段高明,加之運道不錯,一路高升,沒幾年便被外放到永州府。 “審決訟案,稽察jian宄,考核屬吏,征收賦稅”,這十六個不僅讓他穩坐永州府知府之位,還給了他大肆斂財的機會。 柏硯心中閃過無數手刃這人的法子,但最后還是化為一抹笑,“方大人?!?/br> 二人都在官場浸yin多年,更別說方粵極盡手段,他長相尚可,加之身形頎長,只從面上看倒看不出一點酒色侵蝕的模樣,“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柏大人果然雅人深致!” 他假意逢迎,柏硯也絲毫不遜于他,下一句隨上,“方大人謬贊,您才是逸群之才,小子只是沾了恩師的光,算不得什么?!?/br> 都是官場的狐貍,誰也唬不了誰,表面一派和氣。 酒囊飯袋不成氣候,但是如方粵這般人絕不是隨便可以敷衍過去的。不過短短半個時辰,柏硯見識了方粵的手段。 柏硯吐出一口濁氣,被成陽扶著往客房走,前邊兩三個人引路,燈籠照亮二人腳下的路,但是柏硯深一腳淺一腳,在邁過臺階時還險些一頭栽下去。 好不容易將柏硯扶進客房,成陽剛要開口,方才還軟成一灘水的柏硯隨手拿起榻旁的布巾塞到他嘴里。 成陽:“……” “從現在開始,看我眼色行事?!憋w快地說完這句話,柏硯便帶著酒氣故意推翻小凳。 成陽心領神會,取了布巾扔了,立刻扯著嗓子喊,“哎呦,大人您慢點……” 屋里噼里啪啦一陣sao亂,柏硯又是嘔吐又是胡亂發脾氣,方府的侍女燒了熱水送進去,“順便”看了眼柏硯的情況。 就見那會兒霽月清風的柏大人跟灘爛泥似的躺在床榻上,衣衫褶皺,發絲散亂,看起來狼狽得很……也毫無防備。 成陽一臉無奈,“抱怨”道,“我家大人好酒,但是喝多了就……”他說到一半就閉上嘴,好像才意識到自己在外人面前談論主子不應該。 侍女自是又一番的客套,好不容易將人弄走,成陽xiele口氣,坐在桌邊小聲怨懟,“這方大人也太jian滑了,我們都鬧出這么大的動靜,竟然還派人進來看?!?/br> 下一刻,“醉酒”的柏硯起身,他靠著床榻,一臉漠然,“方粵老謀深算,不可輕視,就看今夜,他灌醉我是假,借機來探我虛實為真?!?/br> “也是我輕敵了,原以為這永州府離郢都不遠,知府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胡作非為,但是現在想來是我錯了,方粵卸任在即,依著今夜的觀察,他不怕我前來,大概是已經做好準備拉攏我,或者……殺我滅口,所以管家才會那樣毫不在意的給我們說那么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