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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無法逾越的。 “雌父......”他深吸口氣,把堵在心口的那口濁氣用力的往下壓,沉默了片刻,做好準備似的輕聲說,“你不需要彌補我什么,都過了這么久了,你我都有了新的家庭,我已經不需要你的彌補了?!?/br> 戴倫呼吸窒住。 桌子下,齊曜輕輕握住了伊邇顫抖的手。 伊邇喉結滾了滾,“我其實沒有資格質問你,但是拋開雌子的身份,身為帝國將領,我真的很想問一句,當你跟隨尤利踏入帝國領土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以著怎樣的身份面對陛下殿下,面對我,面對帝國上下的民眾的?” 他用力的攥住齊曜的手,像攥住照進心口的那束光,強忍著喉嚨的不適,哽咽著說:“你的照片,掛在帝國英雄檔案館里,是最顯眼最好的那塊位置,他是帝國很多將領心中的信念和榜樣?!?/br> “這個很多中,包括我?!?/br> 戴倫心登時沉進了深淵,他雙手抹了抹臉,窘蹙的說不上來一句話。 伊邇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的砸下來,將他自欺欺人的奢望用力砸了個粉碎,將他渴望得到諒解的殷殷期盼也一并砸回了心底,再也不好意思探出頭來。 他猛然覺得,他可能連叫一聲伊邇的名字都不配了。 “我......我有想過......”掙扎良久,他拼著僅有的那絲力氣,艱難的說,“可是我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我......” 什么身不由己呢?蟲崽?尤利?說到這里,他又覺得自己的理由蒼白無力。 他無話可說了,因為他一個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都找不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伊邇卻感覺快要窒息了。 這里的空氣明明流通良好,他卻一口氣都喘不上來,哪怕戴倫說出一個讓他信服的字,他也能覺得好受點。 窒息感快要將他吞沒,他只能用力的攥住掌心的手,像抓住僅有的救命稻草。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受不住了,失落落魄的失聲請求:“雌父,我不想吃了,我能回去嗎?” 戴倫絕望的扣住眼睛。 依舊等不到戴倫的回答,伊邇主動拉著齊曜站起來,直接就往門口走。 手放在門把手讓,齊曜忽然攔住他:“等一下?!?/br> 伊邇站定,松了松領口快要勒死他的扣子。 齊曜安撫性的捏了捏伊邇的手,亮亮的眼睛注視著他,“我能跟他說幾句話嗎?” “要說什么?”伊邇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想聽的話,你就站在這里聽,我說完就跟你走,很快?!?/br> “嗯?!?/br> 齊曜松開手,轉身往戴倫跟前去。 戴倫眼眶紅紅的,看他一步一步的走來,試圖用力擠出一個微笑。 但微笑對于此時的他來說真的太勉強了,他擠不出來,干脆放棄,就這么木然的看著走過來的齊曜。 齊曜調整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帶上溫度,“或許我也應該尊稱您一聲雌父?!?/br> “嗯......”戴倫的嗓音聽起來不是很好,即使只有一個音節,他連答應都需要提起萬分的勇氣。 齊曜回看了伊邇一眼,轉瞬收回目光,對戴倫說道:“我這些話說出來對您很不尊敬,但我必須要說?!?/br> 戴倫已經沒有不能聽的了。 齊曜吸了口氣,把準備了很久的話,認真而清晰的說出來,“您每一次在伊邇面前出現,伊邇都沒有開心過,兩年前是,上次在小行星上是,現在也是?!?/br> 戴倫驀地不安,嘴唇無聲動了動。 “尤利想讓您開心,我能明白,但伊邇他是我的雌君,我也想讓他開心?!饼R曜的心鈍鈍的疼,“如果見到您他不能開心,那以后我也不會同意他來見您?!?/br> “您不知道他默默承受了多少,更不知道您對于他有著怎樣的意義?!?/br>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不管是怎樣的意義,都已經沒有了意義?;蛟S,您知道他原本是光彩張揚的嗎?” “他現在沒有光了,卻在努力的渴求光芒......他這個樣子,我很心疼?!?/br> “如果您也心疼,那么我請求您,不要再逼他了?!?/br> “抱歉,我和他現在不能陪您了?!?/br> 齊曜說完,對戴倫鞠了個躬,轉身回到門口,牽起伊邇的手離開了。 厚重的隔音門咔噠一聲關上,似乎將那些沉悶的情緒也一并重重關進了房間里。 從窒息的空間里逃脫,齊曜和伊邇漫無目的漫步在帝國皇宮,今晚大家都在宴會大廳接待伽勒賽的使者,不會有蟲過多的關注他們。 走了很久,不遠處傳來嘩嘩的流水聲,循聲望去,是一處光彩耀眼的噴泉。 水柱一股一股的在空中劃出色彩靚麗的弧度,齊曜驀地伸手,攬住伊邇的肩膀,將他擁進懷里,“剛才聽你那么說,覺得你需要一個抱抱,來,雄主大方的送你一個抱抱?!?/br> 伊邇遲鈍的環住他。 半晌,齊曜說:“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伊邇怔怔的,“什么?” 齊曜:“不要他的彌補?!?/br> 伊邇低聲:“他的彌補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br> “嗯,那就不要了?!饼R曜把這個擁抱收緊,良久,他又說,“我替你做了決定了?!?/br> 伊邇揉著他后腦勺柔軟的頭發,“我聽到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