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知心 第63節
唯一的好處和安慰是慧妃娘娘的位份又升了。這一回孔太傅和沈相對慧妃晉位都選擇了默許,只是沒如了陛下給慧妃連升兩級直接升為貴妃的愿,以她代管宮權又撫養陛下子嗣有功升她作正二品四妃之一。 其中倒有一條小插曲,便是慧妃娘娘一點兒都不喜歡四妃的封號。容德賢敬固然每一個都是好詞兒,可當朝得此封號的四位娘娘怕是一位也得不了個善終,直讓慧妃在私底下與陛下直說晦氣。 慧妃娘娘甚至道:若是非要從這四字里頭挑一個當封號,她寧愿選擇不升這位份?!盎邸弊直臼潜菹聻樗x的,在她看來可比多幾分月例有意義的多。 陛下原想斥她任性,然聽她這般緣由竟是一句斥責的話也說不出,靜靜想了一夜,第二日讓小崔公公將他親手所書的封妃草詔送到中書省。詔書提及先容妃德妃敬妃皆是陛下心中所愛,雖斯人已矣,好歹留著這封號只為她們來過一遭,不好連這點子痕跡也徹底抹去。至于敬妃被貶為嬪位已是委屈,連她當初的封號都被人頂了,只怕更要羞愧傷心。 慧妃娘娘高風亮節,既體諒陛下的心思,亦是對四位娘娘的尊敬,主動提出仍用“慧”字擬為封號。陛下感慧妃用心良苦,特許她破例沿用先前封號,只將寶冊金印換做正二品,并一應月例待遇提上就可。 要說沈相雖然對慧妃有幾分好感,但若陛下真封慧妃當了容妃娘娘,他老人家心里怕是還得有幾分膈應。其余三位相爺也差不多是這樣情況,不想陛下和慧妃如此識趣,自然是絲毫不會為難的一徑通過。 除了禮部的大人們因此舉并無舊歷可尋又頭大了一番,慧妃娘娘晉升一事可謂皆大歡喜。因還在貴妃孝期,慧妃娘娘索性連晉位大典都沒辦,由禮部侍郎在后宮宣旨,接過金印寶冊就算禮成。 雖晉位一事不必慧妃娘娘cao心,但來來回回也算折騰了小半個月,本以為塵埃落定一切走上正軌,不想皇貴妃又鬧出幺蛾子來。 …… 七月十五盂蘭節,當晚剛過子時,皇貴妃娘娘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仿佛著了魔一般穿著一身里衣赤著腳往外跑,口里含糊不清的喊著什么“沈氏回魂了”,“快去找她來”。 坤和宮的姑姑們反應倒快,一邊攔下皇貴妃,一邊請神灌藥燒紙拜佛好一通折騰,但凡能想到的法子無論靠譜不靠譜的試過一遍,到天蒙蒙亮時好歹讓皇貴妃安靜下來。 也不知是不是折騰的太疲倦,眼神呆滯的皇貴妃娘娘被攙回屋里躺下,不過一瞬就徹底睡死過去。一直睡到第二日太陽落山才悠悠醒來,卻是不出意外的著了風寒發起低燒。 太醫們都無奈了。夏末秋初的風寒風熱本就不好治,何況皇貴妃娘娘胎相算不得穩,許多藥都得斟酌著用,因此治療起來更棘手了??蛇@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皇貴妃又哭又鬧又驚又怕,一口咬定有鬼魂要害她,非要陛下答應讓她徹查后宮。 陛下能如何?子不語怪力亂神,皇貴妃這番話要是傳出后宮,明日就不知道民間要如何謠傳皇家鬼怪之事。他直斥皇貴妃荒唐,斷然拒絕了她的請求,可皇貴妃不依不饒,甚至直接讓姑姑出宮尋孔太傅,只說若不將那害人的鬼找出來,她與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活不了。 孔太傅當然不信什么鬼神之說,可與孔家血脈的陛下嫡子相比,皇家臉面就顯得沒有那么重要。他能為了查先皇后的死因干脆的繞過陛下將外男送進后宮,也不在乎在朝堂上再踩一次陛下的面子。由孔尚書與孔家幾位親信扯一通之乎者也,說到最后反而成了陛下不仁使宮中作祟,要是不根除邪祟平定怨靈,怕是連陛下的安危都難保了。 皇帝氣的臉色鐵青,在朝中大臣要么附議要么沉默的情形下唯有鐵青著臉默許皇貴妃搜查后宮。本以為皇貴妃是無理取鬧,誰知她查來查去,居然意外在明純宮里查到許多收獲—— 慎刑司的老手們在明純宮西北角一處雜草堆中找到了李嬪鎮魘皇貴妃的證據,還一并翻出了李嬪用厭勝之術謀害貴妃的法器。年長的老管事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覺得蹊蹺,順著極其隱蔽的挖掘痕跡繼續找下去,更多東西出現在眼前,拼湊出的真相完全稱得上一句喪心病狂駭人聽聞。 當初與李嬪一同進宮的先德妃周氏懷上陛下子嗣卻生出死胎,后又莫名沖撞懷孕的先皇后導致先皇后小產并一病不起。雖所有人都知道周氏被人算計,但究竟是何人所為卻始終沒有查到一個結果。 彼時謠言是孔皇后害怕周氏有寵有孕威脅后位,先手害了周氏肚子里的孩子。及皇后懷孕后有人將真相告訴周德妃,周德妃憤怒之下失了理智才在宮宴中不管不顧的撞倒皇后致皇后小產。 而這一日掘出的證據看來,這一切都與李嬪脫不開干系。憑幾位公公的經驗,他們挖出的土層有新有舊,其中針對貴妃與皇貴妃的鎮魘之物確實是新埋??呻S后他們挖到的尸骨與物證卻絕對是好幾年前就被埋下,絕不是近期可以作假的。 “……請孔太傅、沈相和李相入宮,將李嬪先押入宗人府,著三司會審?!?/br> 趙熠看著眼前這一切只能無力的揉了揉額角,當憤怒和驚嚇達到頂點,再往下有的只是麻木。 “小崔子,你陪朕去一趟長禧宮?!?/br> 第123章 .鳳仙引 · ? 皇帝陛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于他看來這自然是慧妃娘娘的手段。他不想知道慧妃是怎么安排的這一切, 他只想知道慧妃為何要在此刻揭盅。他不在乎李嬪的身死,但李嬪的用途不止于此,慧妃提前將李嬪暴露出來是有什么緣由? 更何況涉及到周氏那個孩子。陛下心中有無數煩悶滋生。那個孩子之所以會是死胎, 是他利用周氏對他的信任和愛意偷偷換了周氏的安胎藥;之后周氏沖撞皇后亦是他的授意與引導。那時他在宮中勢單力薄處處掣肘, 唯有將掃尾的事兒交給容妃來辦,他哪里知道容妃的辦法就是將秘密藏在李嬪的院子中? “沈氏……” 趙熠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周氏與先皇后這筆亂賬唯有沈氏明白,卻被虞枝心出手暴露在陽光之下嫁禍李嬪,莫不是,莫不是她嘴里說著忠心與自己, 實則偷偷和沈家的人勾搭上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已到了長禧宮的門口, 尚未進得大門,就見慧妃一襲半新的長裙從門檻踏出。定睛一看,慧妃娘娘頭上珠釵配飾都未齊全,神色不耐腳步匆匆,好是一副火急火燎措手不及的模樣。 與陛下打了個照面,虞枝心先是一愣,便顧不得許多的草草行了個禮, 忙將陛下拉到一邊樹下小聲問道:“陛下不是說李嬪留著等對付皇貴妃時再用么?怎么這么早就出手了?臣妾人手還沒安排妥當,這可如何是好?” 趙熠腳步一頓, 腦子里就是嗡的一聲, 一把捏住虞枝心的肩膀顫聲問道:“不是你安排的么?” “臣妾哪有這個本事?且不是陛下說了您會安排么?” 虞枝心下意識的反駁, 及話說出口才猛地愣住,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向陛下,試探著問道:“不……不是……” “不是朕?!?/br> 趙熠的聲音在顫抖, 渾身都在顫抖。說不出是驚恐還是憤怒,他只希望慧妃是在開玩笑。然盯著慧妃眼中同樣的茫然驚惶, 他知道這不是玩笑。 “不是你,也不是朕?!彼麕缀跏菑难揽p中擠出字來,死死盯著虞枝心問道:“所以——到底、是誰?” …… 李嬪的案子審的極其艱難,李絮竹對一切指證矢口否認,咬定自己毫不知情,定是被人栽贓嫁禍。然一切證據都如此清晰的指向她,顯得她的辯解之詞如此蒼白甚至無賴,連李相都不敢相信他的女兒是否無辜。 更何況李嬪也并不是真的純白真的無辜。當初孔皇后與四妃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更遑論身后家族且盼著她們生下一個皇位繼承人來,是以誰都沒少在別人身邊埋下暗子伺機動作。隨著這次三司會審不少密幸被從頭拔出重見天日,其中不少手段都讓審訊的官員心驚膽寒,只道若是發生在自家后院,恐怕他們早已家破人亡。 偏事態發展至此牽扯良多,無論孔太傅還是四相都再沒法兒將事情掩蓋過去,恐怕只有徹查到底才能挽回幾分體面。刑部官員更是恨不得自己從未在此案審訊中出現過——聽了這么多皇權貴胄的骯臟血腥不擇手段,他們還有機會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所有人都在盼著李嬪趕緊認罪結案,連李相都漸漸動搖,寧愿犧牲一個女兒保全家族也不想再繼續杠下去。李嬪收到李相親筆所書的信箋唯有冷笑連連,反正她已經再無翻身之日,何不干脆將這塘深水中的污泥全部掀出來看看,大家一塊兒不得好死? 次日,李嬪,歿。 李嬪鎮魘已故沈貴妃和皇貴妃,證據確鑿畏罪自殺,依律將其貶為庶人,在妃陵附近草草安葬。這般下場為李絮竹的一生畫上一個并不光彩的句號,可所有人只是冷冷的看著一張薄棺送出宮,便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這案子終于可以了結了。 然而案子雖然結了,皇貴妃處卻并無好轉,甚至夜里噩夢驚醒的頻率越來越高。她如驚弓之鳥一般惶惶不可終日,寢食不安日漸消瘦,愈發顯得肚子大的可怖起來。 這一回不僅孔太傅,連四相與陛下也難得的摒除嫌隙聯起手來徹查后宮,非要將cao控這一切的幕后黑手找出來。然日子一天天過去,眾人幾乎將前朝后宮翻了個底朝天還是一無所獲,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非人力所致,而是鬼神所為。 偶爾慧妃娘娘和陛下各自盯著一雙黑眼圈兩兩相望無語凝噎,心中苦悶簡直無以言表。本以為貴妃死后宮中就在兩人兩人掌握之中,從此能過上些松快的好日子。誰知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望不到頭,兩人竟是累的好久沒睡個安穩覺了。 拖到九月底時,非但慧妃和陛下,便是前朝幾位大人也都徹底疲憊了。朝會上商議一番后,索性讓欽天監安排一場除祟儺戲,算是死馬當成活馬醫。 除祟儺戲安排在十月初五,陛下并朝中重臣宮中妃嬪和位列三品上的外命婦皆入宮參與這場盛大的祈福消煞之典。法會持續了整整三天,一直忙到十月初八過了午時,所有人心滿意足的看著紙扎的煞神消失在赤色火焰中,仿佛身上真的輕松了不少。 可誰都沒想到就是兩個時辰后,一道驚天霹靂忽然降下,將所有人都劈懵了。堂堂太傅大人竟然在家中被殺,殺害他的是他親信女斥候劉嬤嬤。因兩人本在書房密談,期間并無人在屋里伺候,及眾人發現不對沖進去時孔太傅尸身都已經涼透,而劉嬤嬤就倒在他不遠處的地方用同一把匕首扎進了自己的胸膛。 突如其來的刺殺和死訊讓多少人不可置信又摸不著頭腦??桌戏蛉私拥较攬鰰灹诉^去,至今昏迷不醒。大老爺和二老爺悲痛不已,更不敢相信劉嬤嬤會背叛孔太傅——畢竟對孔太傅來說,恐怕信任劉嬤嬤比信任他們兩個親兒子還多的多。 宮中的皇帝陛下茫然的坐在虞枝心寢殿的小書房里,呆滯著眼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滋祵Ρ菹露允且坏朗冀K無法逾越的坎,無論憎惡也罷恐懼也罷,那個須發皆白眼神陰鷙的男人就那么堅定的杵在那兒,堅定的讓人忽略了他的年齡,讓人覺得他永遠牢不可破。 結果就這么突如其來的,他沒了。趙熠覺得自己應該開心,可捫心自問,心中更多的居然是懷疑與惶然,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虛感。 “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神嗎?”他眼神漫無焦距的看著前方,輕聲問身邊的慧妃:“如果是鬼神,他何必用這種刺殺的法子呢?如果不是鬼神,又怎么能這么輕易的讓孔太傅死了呢?” “陛下?!被坼锬镙p聲喚他。實則她亦是緩了許久才緩過勁兒來,卻是并無陛下這思緒萬千,反而快速理清了思路。 “陛下,無論是人是鬼,他這一遭都是幫了陛下的。陛下且想,孔太傅一倒下,無論孔尚書還是孔祭酒都不足以維系孔太傅的班底,若是能挑著他們兄弟鬩墻,怕是陛下還能從中撈出不少人手,豈不是一樁天大的好事?” “你說的很是!”聽到涉及朝廷權利,趙熠一個猛子清醒過來,眼中重新注入光芒,甚至隨著思緒光芒愈勝。 “孔家二老爺——朕記得是你姑父?”皇帝陛下首先的反應依舊是從后宅下手,認真叮囑慧妃道:“朕記得你說過皇貴妃入宮本是二夫人做的手腳?朕令你將旁的事都先放一放,趁著這段時間多招二夫人入宮,哪怕威逼利誘也好,定要讓孔家兩房斗起來?!?/br> 虞枝心默默嘆了口氣,虔誠的應下陛下所托,才將自己的考慮慢慢拿出來。 “陛下,臣妾雖然能說動姑母,但女子到底人微言輕,不如陛下也對二老爺多加幾分關注?畢竟二老爺是皇貴妃生父,皇貴妃這段日子又受了驚嚇,往常您是直接與孔太傅商量事情,如今孔太傅不在了,找二老爺也就名正言順了?!?/br> “你是讓朕施恩拉偏架?”陛下沉吟片刻,覺得此事可行。 “非但是拉偏架?!被坼锬镅普T:“臣妾這位姑父不是國子監祭酒么?臣妾曾聽陛下說過,當朝士子多以孔家為尊,其中脫不開孔家牢牢霸占著這所學府。如今孔太傅死的蹊蹺,二老爺又是個腦有反骨的,陛下何不常常往國子監去走走,一則給二老爺一個定心丸,二則也讓士子們好好看看他們身為天子門生,將來是要為怎樣風姿氣度的天子效力!” 她眼中含情脈脈,如同陛下是她的天,是世間最完美的存在。 趙熠聞言卻是豁然開朗,不免輕輕一拍桌子懊惱道:“朕怎么沒想到這點?” 慧妃娘娘輕笑道:“陛下不過是一時被孔太傅的死訊驚著了,且還沒想那么多呢。再說臣妾出這主意不也是學的陛下的嗎?” “朕?”趙熠有幾分不解。 慧妃娘娘道:“臣妾常聽陛下說起領侍衛內大臣程將軍,還說您讓程將軍陪您去校場騎馬練劍,期間也遇到不少別的年輕將領。臣妾想著陛下不就是不動聲色的培養年輕才俊,等他們能夠獨當一面了,也就是滿朝皆是陛下心腹的時候了么?” 她當然知道陛下對程將軍親近拉攏已是不易,想要在吳相和周相的圍堵下靠著一個小小的校場招攬人才更是難上加難??蛇@并不妨礙她拿這個當借口忽悠陛下。 慧妃娘娘有些羞怯的低下頭小聲道:“既然陛下在軍中可以培養才俊,想來國子監里就更可以了吧。臣妾不懂朝堂上的這些,也不過是突發奇想現學現賣,若是哪里說錯了…… “不不不,你說的很是!”趙熠欣喜的扶住虞枝心的肩膀,真心誠意嘆道:“好愛妃,你果然是朕的女諸葛,是朕的知心人解語花!若真有這一天到來,朕一定封你做中宮皇后,與你共享這天下!” 第124章 .不是路 · ? 前朝的事情自然交予陛下處理, 虞枝心得了陛下的吩咐,第二日便找了孔二夫人入宮敘話。 虞姑母與慧妃娘娘打了許久交道,如今倒是學乖了不少。畢竟當初皇貴妃入宮, 她也曾想過母憑女貴在這個侄女兒面前抖抖威風。誰知威風且沒抖出來, 卻被婆母生生教訓了一番,甚至連親生女兒也不肯為她撐腰。 她回到家中好一通委屈,不想連夫婿都勸她多聽慧妃的話,少給皇貴妃惹麻煩。直說慧妃能與孔太傅往來談判達成交易,腦筋比她這個普通婦人不知高出多少來, 如今皇貴妃在宮中少不得靠著慧妃支應,若因她非要拿架子惡了慧妃, 使慧妃將脾氣撒在皇貴妃頭上,那才是得不償失。 虞姑母雖不是個聰明人,對兒女卻是真心愛護。被孔二老爺拿話一嚇,只當皇貴妃的安危且得看慧妃的臉色,便再也不敢把自個兒當個長輩與慧妃拿喬。再往后皇貴妃診出雙胎月份漸大,連宮務都不得不倚仗慧妃cao持,虞姑母好歹是在嫂子手下過過日子的, 自然知道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更不敢拿女兒的日常用度開玩笑。 及這一回孔太傅身亡, 孔家的頂梁柱就此倒塌, 如孔二夫人這般向來懂得欺軟怕硬仗勢欺人的人更不敢惹怒了宮中大權在握又受帝寵的慧妃娘娘。否則慧妃一個不開心折騰起皇貴妃來, 皇貴妃便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連生死都捏在別人手中。 其實慧妃又哪里會昏了頭的故意去折騰皇貴妃?不過對于孔二夫人禮儀得體言辭客氣的表現總是相當滿意,少不得多給她兩分笑臉。兩人言笑晏晏的客套過一陣, 慧妃娘娘總算將話題引到正事兒上,笑著對二夫人道:“夫人是本宮姑母, 本宮也不瞞著夫人。昨兒陛下因太傅大人去的突然很是傷心了一陣,忽而又想到孔太傅生前所愿是看到孔家女尊為皇后生下嫡子,因此想著等皇貴妃娘娘誕下皇嗣,立刻就將娘娘立為正宮皇后,也算告慰老太傅的在天之靈?!?/br> “當真?!”孔二夫人驚喜交加。雖然皇貴妃進宮時陛下便承諾過此事,然如今孔太傅已經不在,沒有他老人家鎮壓朝堂,誰知道陛下還肯不肯認這點子口頭上的約定。 慧妃點點頭,難得的起身對她淺淺一福:“侄女兒先恭喜姑母,陛下已經與本宮說了,便是看在孔太傅的面子上,無論表妹生下公主還是皇子皆會在朝堂上提出立后,再過幾個月您就是陛下的岳母大人了?!?/br> “這真是……多謝陛下恩典!”孔二夫人激動地手都在顫抖,若是這會兒陛下就在眼前,她非得給陛下磕幾個響頭。 虞枝心看著她喜不自勝的模樣微微癟嘴,隨即收斂了表情輕嘆了一聲,臉上恰到好處的浮現出幾縷擔憂。 “雖說陛下有了承諾,但姑母也知道,如今孔太傅去了,孔家的當家人便是孔尚書了?!被坼锬镉锥蛉遂植唤獾哪抗馀c她細細解釋:“陛下立后要加恩,一個承恩公的爵位本是少不了的。按理說二老爺才是皇后生父,爵位該賜予姑父才對。但孔家已有了一位承恩公,再來一位似乎就……” “這……也沒哪條律法規定一家不能出兩個承恩公??!”孔二夫人急急道。 “話雖如此,但朝堂自有朝堂的考慮?!被坼锬锷酚薪槭碌陌櫭嫉溃骸皩崉t皇貴妃入宮時陛下和禮部的大人們就曾經查過一回,以往雖然也有一家出了兩個承恩公的特例,但怎么說也是兄弟分了家各自開府之后的事兒了。如今孔太夫人尚在,孔家又是最講究禮儀傳承和孝悌的,本宮就怕姑父為了成全家族名聲,寧愿推了這爵位也不肯提出分家來?!?/br> “……既有特例,難道就不能索性再特例點兒?” 二夫人心知自家夫婿雖有經天緯地之才,氣吞山河之志,然在父母兄長面前早已習慣了順服,亦是一心一意為孔氏一族犧牲。若是獲封爵位當真會影響到孔家的聲譽和兄弟之間的情誼,說不得在太夫人和大老爺的勸說下,他真能上表推辭以全孔氏的賢名義氣。 可就算孔二老爺愿意,她卻是萬萬不肯的??!哪怕都是皇后生母,從四品國子監祭酒的夫人與一品公爵夫人難道還能一樣么?更遑論她自嫁入孔家就被大嫂打壓多年,好不容易盼來女兒成為皇后可以翻身,就因為什么狗屁兄友弟恭,她就要繼續屈居大嫂之下嗎? 她盼著慧妃給她一個肯定的答復,然而慧妃在她殷殷期盼的注視下只淺淺搖頭:“特例這東西是得爭的。姑父不爭,孔家不爭,難道指望禮部的大人們反過性子來替你們爭么?” 孔二夫人一時怔住。她當然知道不可能指望禮部,但是—— “不是還有您——有陛下么?” 慧妃娘娘苦笑:“本宮與姑母說句實話,太傅大人原先如何壓著陛下,陛下如今在朝堂就有多步履維艱。以陛下的估算,他能頂著四相的反對將皇貴妃拱上后位已是勉強,您也知道太傅大人生前與四相結了不少怨,如今正是四相趁機策反太傅親信之時,他們怎么能容忍姑父再得爵位在朝堂上有更多權柄?” 孔二夫人雖然不懂朝堂,但并不是什么道理都聽不明白的傻子?;坼f的直白了當,她仔細想想不得不承認,若她是四相之流也絕不肯讓孔家再出高位。 “那,那我可如何是好?” 她茫然四顧,突然看到眼前的慧妃,一道靈光在腦子里突然閃現:以往每回入宮敘話雖都要被慧妃氣個半死罵個狗血淋頭,但慧妃教她的法子也從沒有不好用的,若是這一回慧妃娘娘也有主意—— “娘娘!求娘娘教我!” 二夫人撲通一聲又給慧妃娘娘跪下了。驚的慧妃連忙站起來:“姑母這是干什么?秋楹夏榆,趕緊扶姑太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