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8)
他這般愿意順著奉如皋,奉如皋勉強沒有生氣了,臨走時還在強調,他方才在抱著你。 哪有,你看誰都覺得對方是對我圖謀不軌,林似錦說著拉著奉如皋出去,今日好不容易休息半天,你還不高興,我們不要浪費時間,趕緊下山。 這半個月感覺過得好快,林似錦倒是沒有再抱怨辛苦,他是辛苦,但是他的小殿下如今卻枯坐東宮,性命已經即將到達盡頭。 爭取年前能回去。 距離今年冬天還有四個月,盡量趕在落雪前回去。 無相山的比試還有一年,第一名是雪蓮圣心,第二名是一件獻祭魂契,第三名是林扶衡為無相山提供的一份劍譜。 奉如皋看出來林似錦看向遠處天際時眉眼帶著些許思念,他唇角輕牽,想將軍了? 林似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休息半日,無相山底下的不夜城很熱鬧,他帶著奉如皋去買些東西。 你平日里都試煉些什么? 練劍意,奉如皋有問有答,面無表情,劍祖一月檢查一次,山上只有我一個人,沒有人看著我。 林似錦原本在酒館里喝茶,聞言差點噗地一聲吐出來,笑了半天,他是知道奉如皋一個人待在無問峰上,沒想到居然連長老都沒有,這般不是完全看奉如皋自覺? 那你每日都做些什么,劍祖也不是天天顯靈,豈不是每日想做什么做什么。 這太考驗一個人的毅力和自制力了,但是奉如皋肯定不用擔心,這小子自制力一向很強。 是,奉如皋一個人待在無問峰,上面什么都沒有,休息的石洞都是他自己找的,長老們把他扔上面就不管了。 甚至還還告訴他,可能要修煉個十年八載,他自己看著辦。 林似錦好奇道:那平日里你只練劍,不做別的? 奉如皋停頓一會,嗯了一聲,其實他還每天會看林似錦做什么。無問峰上有一面水鏡能看到弟子試煉,似乎是以前留下來的,他每天會在那里待上一個時辰,去看林似錦的試煉情況。 他的小公子長大了,第一次見面嬌氣又愛哭還映在他腦海里,如今修煉那般辛苦,沒喊過疼,也沒有喊過累。 別人不知道,但是林似錦原本根骨便不好,修煉起來要比別人困難許多。 我聽聞將軍說過,你根骨原本不應當是這般,是受過很嚴重的傷,他找人給你看過。 林似錦倒是不知道扶衡還偷偷地幫他看了,他偷偷把茶換成酒,好不容易把奉如皋騙過來,他就是為了喝上這一壇秋錦釀。 聽聞是用桂花蜜釀出來的,他嘗了一口,對于奉如皋說的話其實并不怎么在意。 若是假設自己原本能有很好的根骨,擁有更加簡單的修煉方式,這般去想只會非常痛苦,還是應該多看看自己擁有什么,這般才是現實能做的。 你來自三千世之外,是將軍的轉世,你受的傷也在三千世之外,來自無盡深淵。 無盡深淵只屬于傳說之中,傳聞在三千世的盡頭,里面靈力一片混沌,進去了便再也出不來了。 奉如皋嗓音低冷,你跳過無盡深淵? 林似錦還在注意著不要被奉如皋發現他呢,聞言嗯?一聲,他倒是聽過無盡深淵,不過和他能有什么關系。 我自己也不知曉,應當不是,我沒有那個膽子。林似錦含糊一句,又偷偷地倒了一杯酒,對面的奉如皋正看著他。 被抓包了,林似錦慢吞吞地把酒壺朝自己這邊挪了挪,對面的奉如皋微微擰眉,他安靜如雞,好一會奉如皋松開眉心,他才松了口氣。 這個很甜,你嘗一嘗,林似錦給奉如皋也倒了點,不過就一點,因為他知道奉如皋不能喝酒,喝了容易生病。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小半壺,腦殼有些暈乎乎的,后面奉如皋跟他說什么他都沒有聽進去,只知道附和。 下次不準偷喝。 有事記得給我傳音,別只會嗯,說話。 他的腮幫子被捏住,奉如皋垂眸看著他,嗓音冰冷,醉了? 林似錦聽不見奉如皋說什么,只會嗯嗯嗯,自己認識原來的路,就是走路有些不穩,路過瞅到扎啾啾頭的小孩子手里拿著糖葫蘆,他拽掉了小孩手里的一個糖葫蘆,非要喂給奉如皋。 這是在大街上呢,小孩愣了一下,瞅見自己的糖葫蘆少了一個,哇地一聲就哭了,奉如皋面前都是甜味兒,略有些無奈,一路上拉拉扯扯要把人弄回去。 林似錦就是腦子有點暈,還清醒著呢,他從奉如皋懷里掏出來銀子,動手的時候奉如皋身體緊繃,他去買了十串糖葫蘆還給小啾啾。 小啾啾瞪著他,半天沒有說話,然后說了句傻子哥哥,捧著十串糖葫蘆走了。 屋頂上的守闕在看著街道上的一幕,他眉眼如墨般濃稠,因為小時候很少和人接觸,他生活在獸群里,所以骨子里更加冷血,缺少人性。 但是他會觀察周圍的人,去模仿受歡迎的那一類人,戴好一張完美的面具。 他不懂那人為何給小孩買十串糖葫蘆,只是本能地覺得不舒服,心里像是有一條直溜溜的線不知不覺地彎曲了,他想要將那條線抹平。 林似錦被奉如皋扶著回到小院,他就是輕微的醉,不知道那酒的度數高,但是真的好甜,他眼前像是浮現出來很多個小殿下,一路上開心個沒完。 嘴里嚷嚷著殿下別跑啊,他被奉如皋喂了醒酒湯,然后奉如皋莫名其妙又生氣了。 你怎么總是生氣啊,林似錦還在找自己的小殿下,他看奉如皋一眼,打了個嗝,突然靠近奉如皋,清澈的眉眼表面上帶著細微的笑意,眼底卻又清清冷冷的。 小奉,你不會是喜歡我吧?林似錦不過是隨口一問,他有點暈,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了,嗓音很低。 你如果喜歡我,我們就不是家人了。 他說完這一句,又去找自己的小殿下了,留奉如皋在原地怔然,好一會都沒有動靜。 林似錦哪里曉得自己的一句話會讓小冰塊心里多想,他回了院子,自己捏了道潔凈術便要睡了。 坐在自己床榻上,林似錦眼角掃到了什么,定睛一看,守闕桌子上平日里收拾的很干凈,那里頂多會有兩本典籍,或者有兩塊妖骨。 這一日守闕桌子上卻多出來好多糖葫蘆。 紅艷艷的,林似錦用手指數了數,一、二、三、四,五整整十串,平日里看不出來守闕這么喜歡糖葫蘆? 林似錦盯著看了一會,守闕從外面回來,注意到他的視線,把糖葫蘆全都收起來了,然后又出門。 他愣愣地看著守闕出去,不知為何,在守闕那里察覺到一絲獨占欲,好像怕他搶一樣,不愿意給他。 林似錦并沒有多想,他頭疼的要命,很快睡了過去。 院外的守闕在屋里人身上下過禁行咒,他盯了對方整整兩年,幾乎林似錦做什么都在他掌控范圍里。 他身形在院外消失,捧著糖葫蘆回到自己的宮殿。 地宮正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邪神神像,那是屬下為他雕刻的,死魂蟲慢慢地亮起來,隨著石門打開,顯現出來里面的景象。 里面是無數具美人骨,他雕刻了無數具美人骨,美人骨都是同一個人,墻壁上是巨大的一只羽鶴吟紋,鶴眼睜開時,便能浮現出來那人如今在做什么。 他見過那人笑時、受傷疼哭時、睡覺時、洗澡時、與人相處時,修煉時還有和別人行歡時。 守闕摸了每一具自己雕刻的妖骨,最后,把那一盒糖葫蘆放在最角落里。 這般,他心里那條歪歪曲曲的線,暫時被抹平了。 第157章 他貧瘠、暴戾,陰沉與腐朽的內心。 這般過了年底, 林似錦沒能回姑蘇。無相山落了雪,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有兩件,給殿下寫信和練劍。 他的修為每有寸進都非常艱難, 需要付出比別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早上天不亮便要起來, 到深夜時才回去。 每日筋疲力盡,回去有時打坐都能睡著,他未曾收到殿下的回信,他在墻壁上刻下一道痕跡, 是離大比更近一日。 他平日里出門都是要戴著面具, 或者貼上人.皮面具,別人倒是沒有發現,時間久了自然瞞不住守闕。 守闕也不是會四處宣揚的人, 看到他那張臉, 也未曾說過什么,每日風里雨里陪他一同去修煉,守闕會指點他, 給他講何為請神、何為借靈。 原本你身體應當承受無數的痛苦, 請神有許多副作用,甚至可能導致你五感盡失。 但是林似錦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他對上守闕眼底, 守闕眼底盡是溫柔,會耐心地給他分析, 教他劍法陣法,似乎一切守闕都會。 他看出來了守闕天資極高, 甚至隱隱超過奉如皋, 在外人面前守闕一向藏拙, 只偶爾在他面前露出來幾分。 除了這些,他偶爾打聽姑蘇的事,打聽林扶衡和小殿下。聽聞林扶衡手下的斬祟使斬了無數的妖邪,還發現了邪神活動的痕跡,正在三千世里追查。至于他的小殿下,聽聞姑蘇有小殿下治世,小殿下雖然不愿意做,但是做的卻很好,時常為百姓稱贊。 徹底對守闕改觀,是在年底的一次試煉。 他們試煉完無相山會為他們一日休整的時間,正好休整的日子是上元節,他們可以出去逛逛。 這次試煉是在妖獸古跡,林似錦還是和守闕一組,長老們未曾留手,試煉中生死勿論,他和守闕在試煉中都受了重傷,獸群將他們團團圍住,他們和妖獸已經耗了三天三夜。 他幾乎已經筋疲力盡,在妖獸朝他沖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無力還擊,眼看著妖獸的獠牙要貫穿他,最后是守闕替他擋了那么一下,殺了妖獸之后便暈了過去。 林似錦背著昏過去的守闕,他找到了一處山洞躲進去,拍了拍守闕的臉,守闕? 朱紅的耳飾沾了些許深色,守闕臉色蒼白,他拍拍守闕的臉,守闕眼睫顫了一瞬,未曾睜開眼,只握著他的手腕,唇角溢出來鮮血。 林似錦又喊了兩聲,守闕沒有應答他,他沒有管自己身上的傷,先剪開了守闕的衣裳為守闕包扎,他和守闕未曾有過這般親密的時刻,如今只剩他在守闕身邊,何況這傷還是因為他受的。 他剪開了守闕的衣衫,守闕腰腹上有許多陳舊的傷口,現在又添了許多新傷,妖獸的獠牙幾乎貫穿肩胛骨。 林似錦把傷藥涂上去,守闕傷口邊緣有細小的咒文蔓延出來,很快吞噬了新長出來的血rou,傷口沒辦法愈合。 他試了好幾次,都不能使傷口愈合,此時有些擔心起來,又在守闕耳邊喊了好幾聲。 守闕守闕? 守闕咳嗽了兩聲,慢慢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面前的人擔心的面容,對方眉眼擰著,見他醒來才稍微舒緩些許。 你的傷為何總是裂開這是怎么回事? 因為他是邪神,生來便邪咒纏身,從小到大都要經歷邪咒帶來的痛苦。 守闕在心里這般回答,并未開口,溫熱的指尖碰在傷口上,對方在小心翼翼地幫他包扎傷口,他好一會才出聲,嗓音沙啞。 不用重新包扎,過一會便好了你身上疼不疼? 林似錦聞言自己身上的傷才后知后覺地疼起來,他沒有問守闕為何過一會便好,這是對方的隱私,他到一邊包扎自己的傷口了。 這般想來,雖說他現在和守闕已經很熟了,但是守闕的事他其實所知甚少。 不過他覺得還是不知道為好,他為自己包扎了傷口,指尖摩挲著手腕上的銀鐲,前兩年上元節,他都是和小殿下一起過的。 第一年小殿下給他講上元節的典故,跟他表白,為他放了滿城焰火。 第二年小殿下帶他去了寺廟給他祈福,殿下盼望他能夠長命百歲。 第三年小殿下親手為他做羹湯,帶他去摘了紅梅,還帶他去見了已經亡故的母親。 如今上元節要跟小殿下分開了,林似錦這般想著,意識逐漸混沌,慢慢地睡了過去,在快要睡過去時又睜開眼。 守闕為他披了一件外袍,他睜眼時守闕已經換上了衣服,坐在山洞外面,長劍支在地上,在為他守夜。 他放心地睡了過去,這次試煉異常兇險,出來時少了一部分弟子,許多葬身在古跡之中。 這一年上元節他是在無相山過的,和奉如皋守闕一起。守闕在人外一直和他保持著距離,尤其是在奉如皋面前,從不過逾矩之舉,當然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也保持著距離,不會讓他覺得很舒服。 奉如皋對于守闕不待見,倒也沒有那么排斥了,時間久了,守闕便跟著他喊小奉。 他們三人一起出去,去的還是不夜城,繁華的燈火燃著,出來的有不少弟子。 上元節相當于凡間的新歲,林似錦從妖族古跡出來,明顯的對于守闕態度改觀了些許,往常是朋友,但是未曾提到過自己的私事,如今會提一些奉如皋和扶衡。 守闕見屬下也不再避著他,他以為那些都是鶴家的人,見過了妖月仙,見過了那些十二月的下屬。 那些下屬見到他都很客氣,除了他自己不知道之外,守闕的下屬早就已經把他劃到了主子的人那里面。 這一幕十分熟悉,他們三個一同在街巷上,林似錦在同奉如皋說話,他們說話時守闕通常是靜靜地聽著,并不參與。 他很早已經就想問了守闕為何一直戴著朱紅的耳飾,如今便問了出來。 守闕,為何一直戴著朱紅耳飾,這可是你們鶴家的傳統? 林似錦問出來,他手里有買孩童的錦花,一時興起,用錦花別在了守闕耳邊,這般看,守闕模樣殊艷,鬢邊戴花人比花驚鴻。 為何要戴耳飾?守闕嗓音溫潤,帶著幾分縱容,這是我母親留下來的,說是男子當做女子養,戴上耳飾能夠驅邪避惡。 原來是這般,林似錦有些好奇,關鍵是有沒有用啊,若是真的有用,回去把他的小殿下也當做女子養,想想若是殿下穿女裝他的殿下怎么樣都好看。 那有用嗎? 守闕唇邊帶著些許笑意,溫聲道:你覺得呢? 奉如皋一看便知道這小子在亂打主意,把林似錦又拽回來,林似錦瞅奉如皋一眼,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