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他前一天做了虧心事, 這一天有些心虛,沒有再提要求,安靜如雞地換上了奉如皋給他準備的道袍。 男人倚窗而坐, 目光先是落在他臉上, 然后一點點地向下,落在了他的脖頸處。 奉如皋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 情鎖呢。 林似錦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含糊道:師尊不是說了今日不戴, 被我收起來了,在房間里。 他不敢去看奉如皋, 能夠察覺奉如皋一直落在他身上, 看了他好一會,他硬著頭皮站在原地沒有動。 好一會聽不到話音, 他掃到了一角紅色,抬眸看一眼鳳卿的方向, 發現鳳卿正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林似錦眼皮子跳了跳, 他假裝無事發生, 又催促道,師尊,我們不走嗎,再不下山要晚了。 今日是奉如皋要帶他出去,他不用跟長老說明,奉如皋已經讓人傳了消息過去。 奉如皋收回了視線,看了一眼鳳卿的方向,鳳卿身形在原地消失。 很快,他們一同出了長明殿,林似錦這是第一次見奉如皋出長明殿,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奉如皋臉色似乎蒼白了些許,身形變得有些透明。 他多看了兩眼,奉如皋幻化成了尋常男子的面容,還戴上了面具,只露出一雙冷峻深邃的眼眸,向下是常年繃緊的唇角,唇形倒是很好看。 師尊,我用不用也戴上面具? 奉如皋:不必。 鳳卿為他們準備了仙鶴,是活的仙鶴,不是平日里他們弟子乘的紙鶴。 林似錦只記得仙鶴湯很好喝,他還在盯著仙鶴左看右看,指尖傳來溫涼的觸感,男人牽住了他。 他下意識地便要縮手指,抬眸對上奉如皋的目光,有些慫,他害怕奉如皋,于是沒有再敢亂動,只是指尖略微收回來一點點。 他被奉如皋牽著上了仙鶴,仙鶴展翅唳聲啼鳴,在仙鶴背上他感覺略微不適,很快他眼前一閃,周圍多了一道無形的結界。 仙鶴展翅,他們隨著仙鶴在浮云中穿行,冷風撲面而來,林似錦向下看了一眼,感覺有些頭皮發麻,不敢離奉如皋太遠,偷偷地拽著奉如皋的一截袖口。 拽著奉如皋,他若是不小心栽了,也不至于掉下去。 奉如皋垂眸便能看見少年小心翼翼的模樣,如今倒是又變得溫順了,恢復平日里的性子。 自己被欺負了,委屈之后又會很快妥協,記吃不記打,只有他動盛如翡的時候,才會豎起來一身倒刺。 林似錦哪里知道奉如皋在想什么,他思考方式簡單,大多數情況下都會選擇讓自己舒服一些。 他拽著奉如皋的一截衣角,體會到了修為的差距。仙鶴不如紙鶴那般平穩,速度非???,并不容易站得住,若是放他一個人在上面,他估計會被仙鶴一甩直接甩去禁行山。 但是奉如皋能夠站的很穩,結界能夠讓他覺得仿佛是在平地上,周圍浮云飄散,長皋峰在他身后遠去。 林似錦發絲被吹的略微散亂,哪怕感覺是在平地上,他還是有些害怕,扯著奉如皋的一截衣角,在奉如皋身后站著。 師尊,我們要多久能到? 他感覺自己的發絲被碰了一下,男人低聲道,一會便到了。 他心思放在了腳下,注意著自己不要掉下去了,沒有注意到男人指尖為他撫順了鬢邊的發絲。 林似錦心思有些飄遠了,他今日沒有去上堂課,不知道盛如翡現在在做什么,估計是在劍閣,木頭能做什么,做的事每天都差不多。 若是到了明天奉如皋能不再提情鎖的事,他估計就安全了。 仙鶴在地面緩緩地停下來,林似錦注意到遠處城池若隱若現,他們這是已經從扶光到了三千世。 扶光山下便是三千世的小城,這邊稱不上繁庶,給人的感覺像是江南水鄉,有山有水,帶著一股溫柔入畫的韻味。 林似錦和奉如皋一起入了城,他這是第一次和奉如皋一起出來,原本略有些不自在,他看什么都好奇,想去湊熱鬧。 后面發現奉如皋一直跟著他,沉默寡言的。他便放的開了,自己見到喜歡的東西,便順手買了,然后后知后覺地想起來,他花的還是奉如皋之前給他的靈石。 城喚作云中城,因為靠近扶光,遠遠的能夠看見云霧繚繞的仙山若隱若現,城中行人多穿盈水袖長袍,信仰長明君。 林似錦拿碎銀買了蒸熟的糯米糕,他想起來是奉如皋的靈石,下意識地回頭瞄奉如皋一眼,奉如皋在他身邊站著,目光落在他身上,并沒有言語。 師尊,這個里面有桂花釀,很甜,你要不要嘗嘗。 林似錦略有些尷尬,畢竟他花的還是奉如皋的靈石,只是象征意義上的問一句,想也知道奉如皋不會吃這些東西。 他本來都要收回手了,男人冷白的指尖捻了一塊糯米糕,動作中帶著些許僵硬,還有些猶豫,把糯米糕填進了嘴里。 這回是林似錦覺得不可思議了,他還捧著糯米糕,微微瞪著眼,覺得這般的奉如皋有些古怪。 奉如皋應當平日里沒有怎么吃過這些東西微微擰著眉,評價道,太甜。 點心都是這般甜的,不甜怎么喚作點心,林似錦抱著自己的糯米糕,他瞅一眼奉如皋,眼珠子略微轉了轉,表情寫在臉上,帶著幾分稀奇。 沒一會他又收回了目光,奉如皋為何突然變得這么奇怪他并不想知道,反正最好能變正常些,以后少強迫他,少懲罰盛如翡。 師尊,我們來這座城,只是隨意逛逛? 自然不是。 奉如皋:晚些要去一趟劍莊,還要去一趟重閣。 林似錦哦一聲,沒有問要去做什么,晚些,意思是現在他可以隨意逛的意思? 他懷里抱著自己的點心,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行人,他這邊看看那邊看看,擔心他撞到人,好幾次奉如皋扯著他的后頸領子把他扯回來了。 男人嗓音聽起來很冷漠,不要亂跑。 林似錦被拽著衣領子,略有些不高興,他又不好意思說奉如皋什么,故意走的快點,想離奉如皋遠點。 他穿過人群,因為抱著點心的緣故,沒有手再去碰其他的東西,他走了好一會,到了另一條街道,心想估計奉如皋找不到他了。 于是他轉過身,身后是一道熟悉的身影。男人依舊跟在他身后,面具下冷峻的雙眼略微垂著,仿佛如影隨形。 奉如皋:你想去哪里? 林似錦不敢說話了,他真是又犯蠢了,奉如皋修為那么高,怎么可能抓不住他。 我想來這邊看看,林似錦小聲回答,這邊也很熱鬧。 奉如皋好一會沒有出聲,他接下來不敢亂跑了,隨意在城中逛了一會,奉如皋帶他去了劍莊。 所謂的劍莊,是鑄劍的地方,奉如皋并沒有進去,在劍莊門口便有人在等著,恭敬地把東西給了奉如皋。 這是劍尊要的東西,我家主子花了數月做出來的,不會讓劍尊失望。 奉如皋依言收了東西。 林似錦在旁邊站著,他看了一眼,并不怎么好奇,這邊劍莊建的略微偏僻,人很少,劍莊的牌子也有些陳舊,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他還在琢磨著路上買的點心回去送一些給盛如翡,不知道盛如翡會不會喜歡,然后轉眼想起來,自己前兩日才說過的他們兩人暫時不要見面了。 眼角掃到了什么,男人在他面前略微俯下.身來,他看到了一對銀色的劍扣,劍扣雕琢的非常細致,他下意識地想往后退。 被奉如皋握住了手腕。 奉如皋:不要亂動。 林似錦于是沒有動,劍扣是一對雙魚的圖紋,看上去像是雙魚戲水,劍扣用玄色的線串著,奉如皋把劍扣系在他腰上。 師尊,給我劍扣做什么? 他低著頭,想起來昨日也有人送他劍扣,方才聽說這劍扣是幾個月才做出來的。 劍扣里融了筑靈石,它會指出來妖邪的方向,你去無相山,能夠幫你避開一些危險。 原來是這般? 林似錦聽的略微愣住了,他很快反應過來,努力壓制住了自己的激動,這是奉如皋同意了讓他去無相山的意思? 師尊師尊愿意讓我去無相山? 男人沉默了一會,看著他道:記得我說過的話,若是你與他再有牽扯,我會送他去入世。 林似錦聞言又蔫下來,他小聲道,師尊,我不想戴情鎖。 后面一句也不想師尊管他沒有說出口。 他總覺得他現在其實有些叛逆,奉如皋越不讓他做什么,他其實心里越想做什么。 男人沒有言語,他劍上戴了劍扣,劍扣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兩條銀魚纏繞在一起難舍難分。 林似錦明白了奉如皋的意思,他心里默默地想,銀鎖已經被他扔了,奉如皋會不會讓他明日自己去池子里撿回來? 他心思偏了些許,奉如皋帶他離開了劍莊,去了重閣。 所謂重閣,便是拍賣東西、打聽消息,演花戲的地方,這邊客人很多,幾乎都戴著面具。從進去時,奉如皋便握住了他的手腕,帶著他避開人群。 他感覺略微不適,指尖動了動,開口問,師尊,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來看一出戲。 林似錦還有些疑問,他們穿過長長的走廊,到了盡頭處朱欄搭建的戲臺。這邊紙窗都用厚重的簾布擋著,只有靠墻的地方嵌了夜明珠,夜明珠散發著幽幽的光。 放眼看過去幾乎都是戴著面具的客人,他眼角掃到了什么,視線忽而頓住。 遠處焰火處,一角羽鶴吟紋若隱若現。 第69章 偏偏和師兄撒嬌 林似錦視線略微頓住, 他下意識地順著去看,再看過去,卻又消失了。 他盯著看了好一會, 奉如皋注意到了他的異常,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 那里只有一處焰火, 其余的什么都沒有了,奉如皋以為少年是想要那里的焰火,對少年道。 若是想要,一會臨走可以帶回去一些。 林似錦有些意外, 他最開始沒有聽懂, 然后反應過來,奉如皋以為他是想要焰火? 師尊,我看的不是那個, 林似錦略有些無語, 不必帶回去。 奉如皋略微頓了頓,沒有再說什么,領著他在角落里尋了一處座位。 看來臺上的表演時間還沒有到, 林似錦記得方才看過的羽鶴吟紋, 他在宜修城里也看過,在大殿中四處看, 試圖尋找方才那抹人影。 這里的許多客人都戴著面具, 很容易理解,因為是交易的地方, 相當于地下交易市場,通常彼此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他看的有些眼花繚亂, 放眼望去都是面具, 有一種朦朧模糊的感覺, 找不到方才看的那一角羽鶴吟紋長袍。 那是一個很奇怪的符號,看上去像是鶴紋,又像是一個人在低聲淺吟,給人的感覺很詭異。 往日沒有來過這里?奉如皋開了口。 林似錦收回了自己的思緒,他點點頭,很快有侍從上了點心和茶水上來。點心亮晶晶的,上面似乎灑了一層糖霜。 他用指尖戳了一下,點心還是熱乎的,戳的時候化開些許在他的指尖上。 師尊,我們要看的是什么戲。 奉如皋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為焰火都熄滅,只剩下墻壁上的夜明珠,戲臺上落了兩道人影。 馬上他就能知道了。 今日戲臺上,演的是千年前的故事。扶衡仙君封印萬千妖邪之后便隕落了,留下來了名劍秋水,秋水劍的下落,在今日的拍賣壓軸中 戴著面具的男子在戲臺上解說了一番,林似錦捏著軟乎乎的點心,他沒怎么聽,聽見扶衡兩個字,指尖才略微頓了頓,但是他對秋水劍也沒什么興趣,只聽出來臺上的人是在為自家的拍賣會打廣告。 他腦海里浮現出來扶衡的神像,順著抬頭看過去,臺上方才說話的男子已經消失了,又出現了一名男子。 男子一身清輝長袍,身形清俊瀟灑,面上戴著錦花面具,負劍而立,劍身通體漆黑,泛著一股沉寂的幽澤。 林似錦看出來了,臺上應當是扮的扶衡仙君,講的便是扶衡仙君舍身為世的故事。 他看了一會,打了個哈欠,底下很安靜,他吃了兩塊點心,便感覺有些困了。 臺下的人似乎都看的很認真,林似錦有些犯困,他不好意思睡覺,眨了眨眼,看著臺上扮作扶衡仙君的男子在舞劍,內心里在挑刺。 劍沒有盛如翡舞的漂亮,身形也沒有盛如翡好看,模樣肯定也沒有盛如翡好看。 在他心里盛如翡第一好看,他只能拿盛如翡對比,畢竟他又沒有見過扶衡仙君。 這般想著,他撐著下巴,發現奉如皋看的很認真,眼神中帶著些許深沉的情緒,似乎有幾分難過? 林似錦眼皮子在打架,不知道奉如皋在難過什么,難過就難過吧,男人心海底針,他實在是猜不出來。 他撐著下巴漸漸地睡過去,困意越來越濃,他在半夢半醒間依稀做了個短暫的夢。 還是在大殿里,所有的客人都消失,原地只剩下一個人,戲臺上有一道人影。 男子穿著同樣的清輝長袍,背后負著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劍,比方才他看見的戲臺上的氣質要凌厲的多,渾身散發著清冷矜貴的氣息。 臺上的男子回頭,他看不清對方的臉,對方看著他的方向,轉瞬之間到了他面前。 他聽到了清冷帶著陰森的嗓音。 蠢貨,多看點書,少勾.引男人。 林似錦意識立刻便清醒了,他感覺自己的耳朵仿佛被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他瞬間睜開了眼,眼眸略微睜大,摸摸自己的耳朵。 耳朵仿佛還有殘余的溫度,方才真的有人擰他的耳朵。 還在他耳邊罵他蠢貨。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師尊,方才有人揪我耳朵。 林似錦后知后覺的后背發涼,他稍微朝奉如皋那邊靠近了一些,把自己面前的點心也挪了挪,離方才的位置遠了些。 他這么說,男人目光落在他耳朵上,視線略微頓了頓,握住了他的手腕。 很快奉如皋便松開了他,未曾發現異常,怕他不放心,在他周圍布了一層結界。 奉如皋眸光略微停頓了片刻,問他,方才你是如何察覺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