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嬋嬋聞聲，驀地睜圓了眼。

    停在眼前的是一輛沒見過的黑色邁巴赫, 車窗打開，駕駛座上的赫然卻是周城。

    “周助理怎么會在這里？”許嬋嬋明知故問，握著行李箱的手微微一緊。

    是秦時予讓他來做說客的吧。

    他對她還真是了解，知道他此時即使出現她也不會給他什么開口說話的機會, 于是特意讓周城過來。

    果然，周城十分坦誠，對自己此行的目的絲毫不加掩飾：“是秦總讓我來接您的?！?/br>
    只是周城接下去說的話卻和許嬋嬋料想的有所不同。

    不是來幫秦時予解釋什么，也沒有讓許嬋嬋跟他一起回去。周城坐在車里，向她頷首道：“許小姐是準備在京市一直呆到頒獎典禮那一天嗎？頒獎典禮的地址我發給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訂酒店?！?/br>
    “……謝謝，還是不用了吧，我自己來就行?！?/br>
    許嬋嬋搖了搖頭。

    感覺有些許微妙，就像你已經在心中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只等接對方一個大招時，他卻并沒有出拳，而是遞上了一根棒棒糖。

    他是怎么知道她來京市了的？

    剛想問，周城已經搶先一步開了口：“秦總說，您前些天在他的手機上登陸過出行軟件的賬號?！?/br>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

    當時她和秦時予聊到了旅行的話題，她想看機票，怕大數據殺熟bbzl  ，就用他的手機也下了個旅行軟件。

    沒想到現在倒是被他用來盯梢了。

    周城的車依舊穩穩停著，許嬋嬋見他像是不打算走，干脆自己拉起行李箱：“我走了，周助理也早點回去吧?！?/br>
    就在剛才說話的功夫，她已經查到了銅雀杯這幾年的頒獎地點，并光速訂好了酒店。

    剛轉身，又回頭，皺著鼻子警告道：“你讓他別跟過來哦?！?/br>
    周城在車窗里點了點頭：“好的，我會轉達?！?/br>
    許嬋嬋這才滿意，去更前面的地方等自己打的車。

    從始至終，周城后座的車窗都沒有搖下來。

    許嬋嬋沒有留意到，也沒有深想，只是下意識地以為車里沒有其他人。

    *

    穆遠則果然沒有騙她，許嬋嬋在酒店呆了一晚上，第二天午后就收到了組委會的郵件，通知她一周后來京市領獎。

    這份郵件只能算是一個獲獎提名，名單中的人此時并不能知道自己得的到底是金、銀、銅，抑或是更次一級的優勝獎，但既已收到了提名，事情也算是塵埃落定了一半，壓在許嬋嬋心里的石頭總算是勉強落了下來。

    按照銅雀杯往年的慣例，組委會會將獲獎作品印成一本畫集，在頒獎結束后進行為期二到三天的簽售活動。許嬋嬋算了算，假如一切順利，自己大概要在京市滯留小半個月。

    時間不長不短，剛好夠她緩一緩。

    這幾天秦時予給她發的消息她全數都回了，雖然不算很熱情，不過也沒有刻意冷著他。

    從表面上看事情似乎并不是很糟糕，但兩人卻又都心照不宣地明白，有些東西正在彼此看不見的地方隱隱發著酵。

    記憶中的清冷少年和如今矜貴內斂、卻氣場強大的男人重疊在一起，令許嬋嬋怎么想怎么覺得怪異，有種熟悉的男友在不知不覺間變了個人的錯覺。

    不知是因為忽然換了環境還是心里事情太多，晚上睡覺時她總不斷做著各種各樣的夢。

    有些夢是關于宋清河的。

    那些早已被遺忘許久、原以為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想去的，與他有關的細節，在夢中如電影般一幕幕閃過，竟清晰得令人難以置信。

    除此以外，更多的還是些普通的夢，劇情破碎，畫面也光怪陸離，于是每晚睡覺變得仿佛像是在進行一場戰爭，不斷在不同的場景中跳躍，第二天一早醒來渾身腰酸背痛，和一宿沒睡也沒什么差別了。

    除了睡得不太安穩以外，別的倒是一切都很好。

    酒店環境不錯，周圍安靜，wifi速度也很快，許嬋嬋每天窩在房間里畫畫，時間一眨眼便過去了三天。

    因為無事可做又懶得一個人出去溜達，她這些日子連著發了四五個簡單的教學錄屏，微博轉評氛圍前所未有地活躍。

    正準備再繼續下一場奮戰，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誰??？”

    許嬋嬋放下筆，向門邊走去。

    門外響起一道女聲：“您好，客房服務，bbzl  您有一份下午茶?！?/br>
    客房服務？

    許嬋嬋開門的動作一頓。

    她沒叫過下午茶呀。

    想起近日來網絡上層出不迭的女性受sao擾新聞，她不禁多了個心眼：“不需要，謝謝?！?/br>
    外面的人卻并沒有走：“不好意思女士，下午茶是酒店這邊贈送的，如果您需要的話，可以撥打前臺電話進行驗證?！?/br>
    說得有板有眼的。

    這間酒店管理挺嚴格，進電梯上樓都需要刷卡，連外賣都只能放在大廳的自提柜里，應該不至于讓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進來吧？

    許嬋嬋透過貓眼向外看了看，站在外面的的確是個身穿制服的酒店工作人員，手中推著一輛小車，上面擺滿了放著小蛋糕的餐盤。

    看著也不像是在騙人的樣子。

    免費的下午茶，還有這種好事？

    她將門拉開一道縫，朝遠處望。

    走廊另一端還有一個人，也穿著制服，推著同樣的小車，敲開了另外一間客房的門。

    那個房客沒多猶豫便收下了蛋糕，工作人員便又去敲下一間房門。

    許嬋嬋這下徹底放心下來：“謝謝?！?/br>
    酒店工作人員像是也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將餐盤遞過來，還朝許嬋嬋笑了笑：“用餐愉快?！?/br>
    怎么他們送免費下午茶還有指標嗎？許嬋嬋接過餐盤，一臉懵地道了謝。

    餐盤中盛放著的是一塊切角黑森林蛋糕，不大不小，恰好適合下午時用來墊墊肚子，許嬋嬋嘗了嘗，發現味道居然非常不錯。

    蛋糕盤下面還有一張印著字的小卡片，上面是一行手寫字，表示這是酒店餐廳新研發的甜品，如果客人有什么意見或建議，歡迎撥打前臺客服電話向他們提意見。

    雖然這酒店價錢不便宜，但服務未免也太好了點。

    許嬋嬋對小蛋糕沒有任何意見，咬著小叉子思索片刻，默默點開某橙色點評軟件，十分知恩圖報地給了五顆星。

    被蛋糕填飽了肚子，她連晚飯也沒有吃，一鼓作氣又剪出了一個教程視頻。

    家里蹲的日子就這樣一直持續到了周五。

    周五晚上，許嬋嬋被組委會的對接人拉進了一個大群。

    銅雀杯-a類插畫組小王：【后天下午3點頒獎，為了頒獎能夠順利進行，麻煩各位老師明天上午9點到下午4點這段時間提前來熟悉一下場地和流程哦，我們給每位老師都安排了固定位置～】

    銅雀杯- a類插畫組小王：【地址/明天到了后聯系我這個號，會有人來門口接大家的，謝謝支持～】

    進群的人都將昵稱改成了圈內id，在一眾眼熟或不眼熟的名字中，許嬋嬋眼尖地發現了兩個在微博上和她互關的畫師。

    能算得上是熟人，時常在首頁相見，偶爾還能相互私信吹幾句彩虹屁。

    對接人發完群公告后，其中一個熟人將許嬋嬋拉進了一個叫“銅雀杯提前踩點小分隊”的小群。

    剛一進群就被一大堆表情包和歡迎儀式刷了屏。

    板栗子：【歡迎月亮bbzl  芽～】

    寒川：【大家明天都什么時候到京市？】

    寒川：【組委會摳死了，酒店居然還要等簽售那天晚上開始才能入住】

    大群的公告里有寫，組委會將會給參與簽售的畫師提供酒店入住，但僅限簽售開始以后的兩個晚上，頒獎當天和前一天的酒店組委會是不包的。

    鹿鳴：【我明天上午?！?/br>
    板栗子：【我明天下午三點，小芽呢？@月亮芽?！?/br>
    突然被cue，進群后一直處于窺屏狀態的許嬋嬋不得不冒了頭。

    月亮芽：【我已經到了?！?/br>
    月亮芽：【剛好有點事來京市?！?/br>
    鹿鳴：【??！我還想問你要不要和我拼一個房間呢！】

    鹿鳴：【我看過小芽的教學視頻！她在里面說過話，聲音超級溫柔！】

    鹿鳴：【一定是個美女，美女貼貼嘿嘿嘿?！?/br>
    此言一出，話題瞬間被帶得偏離了正軌。

    在網上和人聊天比在現實中要容易不少，遇到什么不知該如何作答的問題，只要發個表情包對付過去就行。

    許嬋嬋和群友一來一回地水了半晌，趁大家聊得火熱，十分富有技巧性地匿了。

    奈何匿得了一時匿不了一世，周六下午，群內眾人齊聚會場正門前，仿佛一場大型網友線下見面會，許嬋嬋憑借過人的顏值，一露面便瞬間成了話題中心人物。

    栗子是個短頭發的姑娘，圍著許嬋嬋左搖右晃：“小芽果然是個大美女！”

    許嬋嬋被她說得臉直發燙。

    其實她從小到大受過不少外貌方面的贊揚，但遇到這樣直白熱情的夸獎還是有些招架不住。

    或許是因為大家在微博上已經互關了許久的緣故，除了個別一看就是重度社恐的小伙伴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很熱情，你一言我一語，場面從眾人碰頭開始便沒有冷卻下來過。

    直到負責接應的工作人員過來，帶著大家往里進時，許嬋嬋才終于找到了時間緩口氣。

    場館里人來人往，明天下午就要頒獎，如今卻連舞臺的架子都還沒有支完，巨大的音響被工人們合理往高處吊，晃晃悠悠的模樣看得許嬋嬋心驚膽戰，默默往旁邊退遠了幾步。

    栗子的視線卻完全停留在了另一處。

    “臥槽，快看，那個人好帥?！?/br>
    栗子戳了戳許嬋嬋的胳膊，語氣難掩激動：“絕了，金絲眼鏡配西裝，我立馬腦補一萬字總裁文男主角戲份！”

    許嬋嬋如今一聽“眼鏡”和“西裝”兩個字就條件反射想起秦時予的臉，聞言不由抬頭向栗子所指的方向望去。

    一望立馬便頓住了腳步。

    居然真的是秦時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