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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疑目光游移,并不搭腔。 你又按他的傷口,他疼得悶哼一聲,好半晌才回過勁兒來。 “我早說過,年少時心比天高,”他嘀咕,“越是年輕,越是無所畏懼?!?/br> 少年丞相聲名遠揚、自信至極的時候,也正是給你父封王的時候。 他與你并非巧遇,而是有意親自來打探蕭家的虛實。 那時想得什么,已記不太清。 也許有幾分欣賞,這樣的人物不該四處討好、屈居人下。 又或者,是有人背對著燦燦的夕陽,掛著狼王的白尾巴,收起弓箭,那一剎那的神采飛揚,有如神將。 令他蒙生連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私心。 三十歲的江疑,不會為這剎那而動搖,二十幾歲的江疑,會意識到危險、將你抹殺在萌芽中,可那一刻的江疑,卻為這剎那,而改變心意。 “那時自以為一切都在手中?!苯傻吐曊f,“……包括你?!?/br> 你心神動搖了片刻,卻聽人回報。 “顧瑢醒了?!?/br> 你臉色變了。 170. 剛才還溫存的氣氛,忽然一下冷肅起來,你隨手放下手里的藥膏。 江疑看你。 你冷笑:“看什么看,我攔你了么?” 江疑咳嗽了一聲:“那我去了?” 你說:“滾?!?/br> 江疑真的走出門去了。 你又怒不可遏地追出去,卻沒瞧見他的身影。 只有濛濛細雨。 一扭頭,江疑在門口倚著,笑吟吟的望你。 你瞪他。 江疑望了你半晌,笑意漸漸消去了,微微撇過頭去,耳根有些發紅。 “蕭元騏,我什么時候說要去見他了?” 他說:“剛才那些,我都白說了么?” 你怔愣了片刻,思考剛才那些,和他見不見顧瑢有什么聯系。 他嘆息一聲:“蕭元騏,你到底是笨還是聰明?” 連江疑都分不清。 你并不愚笨,可就是學不來他那一根腸子九曲十八彎的文人做派,喜歡不說喜歡,厭煩不說厭煩,一切都是模糊隱晦的一團。 而在這一刻,這迷霧似的一團之間。 你似乎抓到了什么。 或者說,是江疑竭力讓你抓到什么。 江疑一本正經地說:“我為昔日情誼而來,知他性命無憂,知足而去。 “——見或不見,重要嗎?” 你抓了個空。 于是他只能說得更明白一些。 “你若非要我見他,也總讓我準備準備?!?/br> 江疑看了你一眼,干脆坐在階前,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竟露出幾分沮喪和尷尬來。 “我怎么跟他解釋?” 剖去舊時心動,他在顧瑢面前如兄如父,忠心耿耿。 他怎么有臉解釋,自己在尚未確定顧瑢生死,卻先動了心、泥足深陷。 你終于輕哼一聲,說,解釋個屁。 卻跟他坐在階前,細雨濕了靴面,潤了泥土,又沁入你的眉宇間,將鎖得緊緊得愁緒惱火都變得濡濕而柔軟。 你抓住他的手,嘀咕:“誰知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騙的俞王,就騙不得我?” “現在說得倒好聽,為了讓我來,昨晚不也裝模作樣……” 江疑有些惱火地看你。 “你真以為我做那事,是為了哄你救顧瑢?” 你挑眉看他:“不然呢?” “……”江疑臉紅成小啞巴。 你瞧見他的靴,在雨中不自覺地動了一下,他與你握著的手也濡濕起來。 雨中有低低的,喑啞的聲音響起。 “就不能,是討你歡喜么?” 第59章 171. 你跟顧瑢再見,是在一個極為尷尬的場景。 你照例留宿在丞相府,換了寢衣,把奏折批了批,擠著江疑跟他商議在茂地圈出一大塊地方養馬匹練騎兵。 寧無決已經將匈人欺負得很老實了,可你打算讓他們更老實些,別總惦記著到邊境打秋風。 還沒等到江疑回答,先聽門外隨從說。 顧瑢求見。 你不動聲色坐在那兒,大搖大擺說:“讓他進來?!?/br> 江疑看你一眼。 你便不高興:“怎么?我見不得人?” 江疑要是敢讓你藏,或是讓你躲,你出去就把他剛修好的園子掀了。 江疑卻把手攤開:“手?!?/br> 你放上去。 他就捉住了你的手,十指相扣,眼底帶著隱約的笑意:“放心點了?” 并沒有,只是心跳得快了些。 半晌你聽見輕微的咳嗽聲,和漸漸響起的腳步聲。 顧瑢跟在宮人的身后,你險些沒認出他,他腰間佩劍,穿著南疆少年才穿的打扮,身上丁丁當當帶著些飾品,氣色紅潤了些,只是依舊偶有咳喘。 他瞧見江疑眼睛發亮,瞧見你,驚訝地瞧了半晌,那眼神由溫善帶了幾分忿忿惱怒。 開口第一句竟是:“為什么他就能出宮?” 172. 從儲君到帝王,顧瑢做了二十余年的籠中鳥。 莫說出宮,他連哪日在御花園多留了片刻,都要讓人看著管著勸著,一不留神就要讓人彈劾,從未踏出過宮中半步。 你本是帶著敵意的,以為這場景會劍拔弩張,被這么一句竟問昏了頭,一時竟沒說出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