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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了口氣。 一扭頭。 正對上你的眼睛。 你便道:“江疑,你昨晚喝多了,親我了?!?/br> 這次你沒故意笑他,就這么瞧著他。 他愣在原地,好一會兒,低下頭去系自己的腰帶,聲音四平八穩:“是臣失儀了?!?/br> “江疑?!蹦阌趾八?。 “臣在?!彼?。 “你系成死扣了?!?/br> 111. 這幾日的陰霾,終于消散了些許。 下午時,他去面見諸侯國的公子,你便又去太傅府了一次,回來后看了江疑桌案許久,坐下開始讀江疑手頭那些公文。 他夜時才回來,眉宇帶了幾分憊懶,人卻還算精神。 瞧見你正在他的案前,便下意識挑眉:“又怕臣竊國了?” 你輕哼一聲,本想刺他一下,最終卻只道:“只是怕你一個人累死了?!?/br> 他怔了怔,眼瞼垂下,指尖兒卻不自覺捏了捏衣袖邊兒。 許是他的遲疑也感染了你,叫你也不好意思起來,只撐著下巴惡形惡聲:“你愣著做什么,不來教我么?” 他終于坐在你的身側,瞧了瞧你手中的文書,搖了搖頭:“你不必學這些?!?/br> “這些大都是儀禮之事,無人打理才落到我的手中,待科舉重開,便有專人去做?!彼烈髌?,見你有些怏怏不樂,卻又笑了起來:“你有興致也是好的,講講也不妨事?!?/br> 的確是些極枯燥的禮樂之事,從三皇五帝周天子講到今日,從服制講到器樂,又講到君道臣道。 他今日大約是給那群公子上了一課,仍未盡興,回來又在你這兒續上了。 燈火搖曳,他的影子落在墻上,身姿筆挺、如松如竹,發冠外袍一絲不亂,連一抹剪影都格外的清雅孤獨。 你便走了神兒,想著他頭發到底怎么束得這樣好看整齊。 “為君之道,必先存百姓,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如割rou以喂腹,腹飽而身斃……” 他正說著的時候,你出手如閃電,偷偷取下他的發簪。 他的聲音便停了下來,看著你:“蕭元騏,各地公子加一起,都沒你一個難教?!?/br> 你理直氣壯:“他們加一起,也沒法從你手里搶來天下?!?/br> 他無奈地摘下發冠,整理自己的頭發。 你卻心思微動,按住了他的手。 “我再給你弄回去……就是了?!?/br> 你這樣說著,指尖卻已經纏上了他的發絲。 真的沒有用油膏。 到底怎么梳的? 112. 你曾為他解衣、脫靴、念書、描花鈿,如今又為他束發。 你喜歡擺弄他,甚至像是一個小女孩擺弄一個布娃娃。 只是你不擅長這精細的工作,幾次都把他拽疼了,他皺著眉嘆息:“蕭元騏,我今日應當沒得罪你吧?” 你便道:“那就算是從前得罪的份兒吧?!?/br> 他懶得同分辯,低頭讀書。 你仗著他沒有瞧你,便低頭偷偷吻了他頭頂。 夜深人靜,你在他柔軟而干燥的發絲間,偷得了一絲竊喜。 卻瞧見他耳根染上了guntang的紅。 你愣了一下,發現他垂眸對著書,眼神兒卻盯著墻上的影子發呆。 作者有話要說: 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腹,腹飽而身斃。 ——《貞觀政要》 第39章 111. 綰發那日,你本想留他在宮中。 可并沒有來得及開口。 太傅病危的消息再一次來了,是因為今年冬日來得過□□猛,炭火燒得足不行、冷了更不行,這般折騰之下總有疏漏,太傅再一次高熱不退起來,這病來勢洶洶,讓原本好轉的病情雪上加霜。 江疑同你深夜趕去,終于熬過了這宿。 此后病情起伏數日。 而臨近年關的前日,你收到了最糟糕的消息。 太傅走了。 太傅病情反反復復了數日,忽得在深夜精神矍鑠起來,眼神清明、口齒清晰地安排了自己的身后事,又親自將兒子叫來訓話。 那時仆人已料到情勢危險,急忙趕來遣人來告知你。 太傅卻并沒有等你。 他并沒有像從前一樣,說出什么之乎者也的長篇大論,教訓你為人處世的道理,只留下了簡短的只言片語。 “為人臣子,此生足矣?!?/br> 他這樣說了,含笑而去。 112. 太傅的喪禮莊重而平淡,那日下了漫天的雪,你披一身黑裘送他的靈柩出城。 送喪的隊伍吹吹打打。 這哀聲踏過雪,踩過城磚,一路行直你瞧不見的遠方,只留下一串串凌亂的腳印。 很快的,哀聲散了,腳印被新雪掩埋,只是這一番送去,太傅卻再不會回來了。 你怔怔望了許久。 宮人勸你回去,你卻忽得沖下樓去,翻身上馬,追著那痕跡去了。雪中趕路極險,你卻不管不顧,迷途至小秋山下,夜深瞧不見路,馬蹄陷入泥雪之中,你險些墜馬,滾落雪中。 此時回頭,只有黑夜、白雪。 江疑。 他披著素面的斗篷,一路追著你。 眉梢掛著霜花,神色一如往常,黑與白的分界線之間,他與這雪色相融,面頰卻凍得通紅,氣喘不勻,咳嗽時一陣一陣的白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