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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丞相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下午了,似乎是難得睡了個好覺,又或許是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神色里帶了幾分慵懶,甚至慢悠悠地在你御書房里吃了點心。 你卻為他收拾爛攤子收拾得急躁——沒幾個人愿意相信左將軍是飲鴆自盡,幾個大臣跪在門口要你清理前朝余孽不可。 你見他那樣閑適,忍不住出言嘲諷:“死個左將軍就讓丞相如此歡喜,若是我死了,只怕丞相非得欣喜若狂不可?!?/br> 他態度恭謹,答道:“臣也就張燈結彩、宴飲十日,略表慶賀吧?!?/br> 左右宮人皆鼻觀眼眼觀心、熟視無睹。 你便將宮人推開,將硯臺推給他,示意他為你研墨:“既然醒了,便做些事?!?/br> 他嘆息一聲:“臣是帶病之人?!?/br> 卻還是沒有拒絕。 他的手的確很好看,執筆處有繭,指甲圓潤,研磨時越發顯得白皙。 你只瞟了一眼,便垂眸去繼續批閱。 “蕭元騏,”丞相似乎想到了什么,便直問了,“若是當日,我聽從舊主之命,不曾布下殺局,以誠相待……” 你竟明白他的意思。 你道:“依舊如此?!?/br> 你依舊會闖入這皇城,除去他的舊主,坐在今日這個位置。 哪怕會感念他的恩情,有幾年的蟄伏恭順,可日子久了,野心依然會膨脹,貪念依然要瘋長。 丞相沒有絲毫意外:“我倒沒有看錯?!?/br> 你嗤笑:“丞相還會看相?” 丞相竟然真的點了點頭:“天文地理,星相醫卜都略通一些?!?/br> 他沒有說謊,他生來聰慧,幼年被太傅收養,又是舊主的伴讀,的確是博學多識之人。 他伸出手來,冒犯地點了點你的額頭眉心,又順著下頜的弧線向下描摹,用一種冷淡地口吻道:“圣上這五官,處處都生得不錯,只有一雙眼睛不好?!?/br> “瞧著是鳳眼,實則有狼顧之相?!?/br> 你從卷宗里抬眸看他。 他不知何時已湊得近了,指尖停在你的唇間:“相理衡真里講,低頭反顧,蹙眉而視,黑多白少,心毒多妒……” 他同你對視,眸子不過三寸的距離,輕微的呼吸都撲在你的鼻尖兒。 “……貪婪好yin?!?/br> 第6章 11 你是恨過江疑的。 自盛京回來,你一路被追殺,狼狽得仿佛一條野狗,那時你恨透了江疑。 你少年時,被迫以rou身為父親引開追兵、企圖換取一個不被肆意踐踏的地位時,曾恨過你父。 你被親信背叛,將多年追隨你的軍隊引入絕境時,你恨過你的親信。 后來,你恨透了江疑,卻又與以往每一次憎惡都不同。 是他蠱惑人心的戲法太過高妙,甚至連出現在你夢里,都是那笑意盈盈的模樣,在你身旁如舊友一般斟酒,手按在你的肩上,俊逸的面孔近在咫尺,教你從肩到臉,一陣陣發燙。 你看透他虛偽的面孔,亮出刀刃,貫穿了他的肩胛骨,將他釘在那朱紅的宮墻柱上。 血順著他的傷口蜿蜒而下。 他痛極了,如瀕死的一只蝴蝶,顫抖著,嘴唇一開一合,痛得叫不出聲,眸子迷離又潮濕,撲簌簌落下淚來,卻讓你想起了不一樣的東西。 那些為了權勢,不惜委身你父的人。 那些住在深巷、甚至破草廬里,瘦得皮包骨的男女,也總是收下幾枚可笑的銅錢,就這樣嘴唇一張一合,咿咿呀呀地、無助叫喚。 你吻上了他的嘴唇。 “蕭元騏——” 丞相被你釘在御書房的柱子上,并不曉得手應該放在哪里,最后小心翼翼地抱緊了你——擠在你和宮柱之間,他變得無助而潮熱。 或許他原本就是熱的。 他淋雨發熱剛醒沒多久,處處都是柔軟的。 夢里的他在流血,眼前的他也在流血,他的聲音在打顫,聲帶連動著喉結都在抖,他垂死掙扎似的動作都被你死死制住,最后一動不動。 你如夢初醒。 “你……”江疑想說什么,卻又被你截了話頭。 “有人在門外跪著?!蹦愫眯牡靥嵝阉?。 他眼睛瞇起來:“誰?” “你說呢,”你有意嘲弄地看著他,“請我……懲處前朝余孽的人?!?/br> 后頭的字你說的含糊。 幾個大臣從他昏迷時就來跪著了,請求將他下罪處死。 他抿緊了嘴唇不再開口。 你的確懲處了前朝余孽,卻不是用他們想象的方式。 “蕭元騏,”他壓低了聲音,在你耳畔隱忍地詢問,“待你將這位置坐穩了,你會放了我么?” 自然是不會的。 但你喜歡他的聲音,尤其喜歡他痛苦時的聲音。 “還是……你會殺了我?”他又問。 你仍是沒有回答。 他便靜靜地注視著你,潮濕的眼底倒影出你的模樣來。 沒錯,他沒有把你當做任何人。 沒人叫你卿卿。 沒有溫柔體貼的安慰,也不會興致高昂時在你耳邊低低地笑。 你知道他那時是什么樣子的,他總是抱緊了給予他溫暖的那人,獸一樣溫柔而熱烈地親吻。 直到整個漫長纏綿的波濤平復結束,他才會瞇著眼睛,滿足地與對方相擁而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