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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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下,正興致勃勃的阮玉感覺臉上一涼。緊接著,意識下沉,她陡然睜眼。 這是被潑了一盆涼水嗎? 伸手抹了下臉,又感覺自己胸口濕透,阮玉連忙翻身爬起,將領口的衣服扯著抖了抖,說:“你干嘛潑我?” 胭脂老祖立在盆中,語重心長地道:“年輕人,要注意節制啊,對身體不好?!?/br> “???”阮玉這才發現自己皮膚居然有了一些細微的裂紋,特別是手心,粗糙還裂口。 “我怎么了?”渾身上下針扎一樣,說疼又不算太疼,可難受得很,像是捅了螞蟻窩,惹得數不清的螞蟻在身上爬。 “神識太強,rou身境界跟不上?!彪僦献娲蛄藗€比方,“瓶子里裝了太多東西,即將撐破,懂了嗎?” 阮玉的神識本就古怪。 里頭好似有很多地方處于封印之中,如今,卻是封印一點點解開。 然而她的修為只有元嬰期大圓滿,快要容納不下那樣強大的元神了。 “你突破就能行?!彪僦献娼o出了解決方法。阮玉的修為境界是被她自己壓制的,她只需主動突破,被天雷劈上一劈,達到出竅境就能化解。 阮玉頭搖得猶如撥浪鼓,“出竅就不能進古秘境了,不行不行?!?/br> 胭脂老祖哼了一聲,“那就忍著!” 阮玉苦著臉說:“行!”也沒到難受得不能忍的程度,她忍得了! 就是衣料摩擦時更難受,恨不得伸手去撓。 可她總不至于不穿衣服,這會兒倒是有點兒懷念忘緣山上的不老泉了,泡泉里肯定舒服得多。 “我是說忍著別神交!”胭脂老祖吐了個水泡,“聽到了沒有?!?/br> 阮玉:…… 她用同樣的語氣吼涼亭里的逢歲晚:“你聽到沒有!” 直到此時,阮玉才注意到逢歲晚今日的不同。 神念交融的時候,是彼此的神魂氣息融合在一起,因此她還真沒注意,今日的逢歲晚穿的是黑白混雜的衣衫,氣質跟平時也大相徑庭。 他衣領都拉開了少許,露出了精致的鎖骨,頭發隨意披散,人倚在涼亭柱上,因膚色過于蒼白,顯得唇紅如剛飲過血。 似乎感覺到她的神念窺探,亭中人突兀抬頭,眼神炙熱如火,好似有烈焰在目中熊熊燃燒。 這是——夢魘之中的莫問??! 明明是一個人,卻又不像一個人。 阮玉心噗通噗通地跳。 夢魘里的他,受到太上忘情的影響很小,他記得愛。 難怪,難怪剛剛會那么強勢的包裹她,好似拋下了一切規矩束縛,毫無保留地跟她糾纏在一起。 所以,即便沉入夢魘,魂牽夢繞依舊能將他們的神識相連。 “你又昏睡了?”阮玉問:“是不是元神消耗太大,被魘氣鉆了空子?現在怎么樣了,很疼吧?!?/br> 她還記得逢歲晚離開涼亭前,消耗大量神識帶她看清了萬花谷現在的真面目。 整個萬花谷被拖入虛空,他們這些人,被卷入了一場陰謀。 哦,之前胭脂老祖一直沉睡,怎么都喊不醒,她都沒來得及將這個消息告訴它。 阮玉連忙說:“你等等,我先把這事告訴老祖?!?/br> 說罷神念退出,剛要張口,待看見老祖又成了盆里的一條翻肚皮的死魚后,阮玉不信邪地晃盆,“老祖,老祖?” 又睡死了? 阮玉無語。 不過老祖都不擔心,想來也沒什么大問題,真出事了,它兜得住。 阮玉將盆放到一邊,還往里面扔了根水草。接著才神念內視,對著逢歲晚一頓噓寒問暖。 “你冷不冷,我給你弄個小火爐?!睕鐾ぷ肋叾嗔藗€小巧的爐子,上面還溫了一壺酒。 “這些都是特別有名的美食……”桌上出現美食,很快擺滿一桌。 “你這衣服好薄呀……”他身上又多了一件雪白披風,就連頭發也被她用木簪束起,原本逢歲晚是有些不悅的,那樣規規矩矩地梳著發髻,不又成了白天那幅模樣。 只是她的手指在他發間穿梭時,心里的不適被暫時壓下,使得他沒有發作。 “好了,你要是披著頭發,吃東西的時候頭發會掉進菜湯里?!薄獎e問我是怎么知道的。 逢歲晚:…… 煩躁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下來。 他嘴角一勾,看著阮玉的眼睛在發亮,像是在說——你說的都對! 阮玉說:“嘗嘗呀?!?/br> 她嘴角疑似有晶瑩的液體,讓逢歲晚忍不住笑出了聲。 識海里出現的東西,都是她神念凝聚而成,也就是說,她在那憑空想美食,居然想得流口水了? “一起吃?!?/br> 孰料對面的阮玉猛搖頭,“這些是京城最貴的那家全素齋,我知道你不愛吃rou食,這些都是素菜做的?!彼€扯了兩下頭發,“我絞盡腦汁才回憶起這么多!”接著伸手比了個一,“畢竟我也只吃過一次?!?/br> 相比起吃一桌子素菜,她更喜歡吃火鍋呀。 本來笑吟吟的逢歲晚唇角依舊微微上翹,然眼眸里已有了冰雪。 “第一次見時,我吃過了小餛飩?!?/br> 不吃rou的是白日里那個他。 不是夢魘里的他。 他放下手中白玉箸,說:“我現在是莫問,只是莫問?!辈恢獮楹?,他現在只想做莫問。 那個在夢魘里,被魘氣侵擾,性情大變,對天地已經充滿惡意,卻仍記得那份愛的莫問。 “為什么呀?”愿意滿足他任何要求的阮玉搖了下頭,說:“不要?!?/br> 光線陡然一黯,陰風乍起。 他足尖兒用力,踏碎了腳下的地磚。 他不想嚇到她,努力克制心中怒火,盡量讓自己的臉顯得不那么猙獰可怕,聲音里透著一絲卑微的祈求,“不為什么,就叫我莫問,好不好?” 劍道至尊逢歲晚已經沉睡,而他,只是夢魘里被無數魘氣侵蝕,飽嘗了人間痛苦的莫問。 他們是不一樣的。一個理智且清醒,而另一個…… 他眼底的瘋狂再也壓不住,突然伸手,拽緊了阮玉纖細的手腕,聲音冷冽,明明是詢問的語氣,卻好似暗藏殺意,“好不好?” “我可以叫你莫問,也可以叫你逢歲晚,我還想叫你相公、圣君、仙尊、老家伙、狗男人等等等等?!比钣褚稽c兒也沒被現在的逢歲晚嚇到,哪怕他眼神陰鷙,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被魘氣折磨的時候是你,清醒冷靜的時候是你,惹我生氣、逗我開心、在夢域里跟我摟摟抱抱,現實中又罰我抄寫門規的……”阮玉的手被捏得很疼。 她沒有掙扎,任由逢歲晚捏著她的手。 她還將自己另一只手伸過來,輕輕撓逢歲晚的手背。 “不要懷疑自己,他們都是你?!?/br> “清醒的時候,你變得冷靜理智,可元神受到的影響不存在了嗎?就好似水滴融入大海,不代表水滴會消失,它其實一直在呀?!?/br> 阮玉聲音很甜,她笑容更甜,手里不知道哪抓了一根狗尾巴草,就在他手背上撓啊撓,“你懷念當年那外出歷練的時光,那是你僅有的星點兒自由,所以在夢魘里,你是莫問。但我覺得,那只是你的一段人生經歷呀,等你經歷多了,就不會再沉浸在那僅有的自由里?!?/br> 察覺到他的僵硬,阮玉繼續道:“所以,你可以是莫問,也可以是逢歲晚、狗執道、以及……我的道侶?!?/br> 逢歲晚很冷,陰冷遍布他的元神。然而,他們雙手交握的地方仿佛有一座火山,巖漿滾滾而來,將溫暖傳遞到他僵冷的軀體。 他其實已經被安撫下來了。 然而,嘴上仍不甘的說:“他忘了你?!?/br> 太上忘情,讓他忘記愛你,哪怕跟你結道侶,結契,也只是負責。 阮玉點點頭:“對哦,就像話本子里那些渣男,我只給你個名分,我愛的是別人,是我的小師妹靈汐啊……” 逢歲晚蹙眉,還是忍不住小聲辯解了一下,“他也沒愛別人?!?/br> 阮玉:“我說話本子啦?!?/br> 她起身,原地消失,下一刻,人已坐在逢歲晚懷中,“我知道逢歲晚沒有愛別人?!?/br> 她伸出雙手,攬住他的脖頸,“也沒有真的忘記愛我,一直在掙脫太上忘情的咒言,一次次被鎮壓忘卻,又會一次次想起,對嗎?” 被那雙霧蒙蒙的眼睛盯著,逢歲晚說不出一個不字。 他剛點頭,阮玉就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臉,并湊到他耳邊問:“所以,你現在想我叫你什么?” “相公……”她嬌聲喚他,身子在他懷里好似軟若無骨。 逢歲晚好似被烈焰在炙烤,他難以克制,想要狠狠掠奪。然而這一次,阮玉飛快地抽離了神念,她雙眼紅彤彤的,聲音帶著點兒哭腔,“不能在合修了?!?/br> 再修,我整個人都要裂開啦~ 逢歲晚:…… 你點的火,現在喊我忍??? 注意到涼亭里突然出現了個冰窖,逢歲晚斜睨一眼阮玉,隨后起身,慢吞吞地坐在了冰窖之中。 阮玉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求饒:“相公,我錯了?!?/br> 原本繃著臉的逢歲晚眼神柔和下來,“恩,你先出去吧,我自己靜靜?!?/br> 他心頭苦笑,除了默默忍受還能如何? 他又不可能生她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