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樹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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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無人的荒野,野獸的樂園。 四周都是狼嚎,他在廢墟的瓦礫下聽到微弱的哭聲,循聲而去,看到了光著身子的小嬰兒,皮膚白皙,如玉生輝。 阮玉這名字就是由此而來。 他抱著小嬰兒走了三百里路,都沒遇到一個人。在狼群占領的荒野,一個剛出生的人類嬰孩是怎么活下來的? 不知為何,阮一峰不敢說出這個真相。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總覺得說出來后,阮玉會有危險。 那是他當眼珠子疼的女兒,陪著他走南闖北十幾年,還救過他的命。 他不可能將阮玉置于危險之中。 阮一峰掂了掂手里的鏡子,有這東西,便能跟女兒聯系,倒是個好事。 他低頭看鏡子,想到用一次得一塊上品靈石,又覺得頭痛,自言自語:“你這不是個鏡子,是個吃貨啊?!?/br> 因低頭走路的緣故,阮一峰撞到了人。 他本想說誰不長眼,抬頭瞧見面前的人是那個瞎眼道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還關心地問:“沒撞疼哪兒吧?” 聞香雪直截了當:“你說了假話?!?/br> 阮一峰呵呵一笑,“道君說笑了?!?/br> 聞香雪將懷中抱著的花盆微微往前伸出一些,“聽音花雖沒反應,但此花頗懶,不會句句分辨真假?!彼D了一下,“它沒說,但我不信你的話?!?/br> 阮一峰皺眉:“證據?!彼m緊張,卻沒露怯。這九百多歲的高階修士,看起來像個沒脾氣的小姑娘,不知為何,都叫人一點兒生不出懼意。 大概是冰綃遮眼,襯得巴掌大的小臉更加白皙,看著楚楚可憐,十分好欺負。 當然,阮一峰不可能真的把面前這位大佬當小白兔,不過,他也感覺不到對方有殺意,因此這會兒只有些許緊張被小心掩藏,神態看起來格外放松。 聞香雪:“直覺?!?/br> 阮一峰心頭冷笑,沒證據你說個屁。他繞開聞香雪,就要回自己的小屋,結果就聽到聞香雪又道:“我不說,是順應天命?!?/br> 阮一峰頓?。骸笆裁刺烀??”他以前經常用天命來忽悠人,還是第一次被忽悠。 聞香雪卻是搖搖頭,唇角一抿,不吭聲了。 阮一峰:“道君連天命都能窺見一二,果然道法高深,不愧是玄天門天才,弟子對道君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彼麆偪渫?,就見聞香雪懷里那盆花突然一開一合地道:“假的,他說假話!” 阮一峰心頭罵了一聲“我草!”,并一臉驚愕:“牽?;ㄕf話了!” “你才是牽?;?!” 聞香雪懷里的花暴跳如雷,在花盆里又蹦又跳,倒是聞香雪輕笑一聲,說:“別氣了?!?/br> 阮一峰:“喇叭花?” 聞香雪紅唇輕啟,聲音軟糯清甜,“聽音,它叫聽音,可聽心音,可辨真假。如今,全天下應該就只有我們玄天門有一株聽音了?!?/br> 阮一峰沒想到聞香雪脾氣真的這么好,連聲音也怪好聽的,他點點頭說:“那豈不是價值連城?!?/br> 見牽?;ǖ靡獾負u葉子,阮一峰趕緊把這花夸得天花亂墜,妄圖將之前的假話給揭過。 哪曉得牽?;R屁也受了,偏偏還不饒人。 聽音:“他剛剛夸你的時候心里想的是,這小瞎子還是個大忽悠呢,他對你可沒半分敬仰,完全沒把你看在眼里?!?/br> 聽音還不解,氣咻咻地說:“他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居然都敢在心里頭瞧不起你,哪兒來的膽子?” “香雪,教訓他!打他嘴巴、關他禁閉!” 阮一峰頭皮都麻了,“道君贖罪!” 聽音啊啊地叫,“他心里說的是,香奶奶,饒命?!?/br> “哈哈哈哈,他怎么叫你奶奶!” 聞香雪側過臉,下巴微抬。明明看不見她眼眸,阮一峰仍覺得她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阮一峰:…… 你都九百多歲了,我才三十六,跟你一比,我不嫩得像那早春的新芽。叫聲奶奶,不過分吧? 就聽聞香雪輕哼一聲,“我騙沒騙你,以后你就知道?!?/br> 聽起來,好似有些生氣,難不成因為一聲奶奶把她給叫老了? 正想著,阮一峰就看到聞香雪抱著花盆轉身離開,行走時長裙曳地隨風而舞,如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等人走遠,他還能聞到一股清冷淡香。 阮一峰深吸口氣,回屋,關門,將驚鴻照影鏡擺在桌上,又摳摳搜搜地拿出一塊靈石,正要放進去,忽地搖頭,又把靈石給放回原處。 阮玉在仙云宮,看仙云宮掌教他們那態度,日子定然過得不差。 她靈石多,她出! 仙云宮,忘緣山。 阮玉正在懷疑人生。她沒脫衣服就跳了澡堂子,結果,爹買的低階儲物袋都防不住這不老泉的水,里頭她的東西全打濕了,糕點等食物糊成了一團,把衣物也弄得臟兮兮的。 里頭的東西倒出來,只有仙云宮的門規完好無損。早知道,她把仙云宮給的那只儲物袋帶在身邊了。 那個袋子她都沒帶身上,塞在枕頭底下呢。 這會兒她渾身濕透,都沒衣服可以換。 不老泉也不能再泡了,她在溫泉池里呆了太久,手指頭的皮都發白起皺,且頭也有些暈眩,繼續呆著,都怕暈倒在池中。 忘緣山沒其他人,執道圣君估摸著已經睡下,她繼續泡的話,淹死在水潭里都沒人發現。 看著一地亂七八糟的東西,阮玉重重嘆了口氣。 她在不老泉邊上將弄臟的衣服搓洗干凈,把衣服攤開曬在水潭邊的青石板上,等忙完肚子也餓了,阮玉便打算下山。 剛走到花朵階梯上方,阮玉就開始抖腿了。刺猬精這會兒早睡了,她該怎么下山! 山上風大,衣服還沒干,本就冷得直哆嗦,現在腿又抖,整個人都站不住,她一屁股坐地上,打算就坐著一步一步挪下去。 好在她腿長,坐下后能夠得著下一個花朵石階。 只是腳踩上去了,人去沒辦法站起來,她僵住,眼圈紅了,扯著嗓子喊傀儡人來救命。 結果傀儡人沒來,來了一朵玉蘭花。 玉蘭樹的枝條伸到了她面前,枝丫上還掛了個小紙板,上面寫著:“泡完了?” 阮玉傻傻點頭。玉蘭樹這一手簪花小楷寫得可比她好多了。 就見小紙板翻面,又露出幾個字,“圣君讓我送你下去?!?/br> 原來刺猬精沒有將她一個人忘在天上。阮玉吸了吸鼻子,說:“謝謝?!?/br> 話音剛落,就見面前的玉蘭花陡然變大,花苞打開,直接懟她臉上。 阮玉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玉蘭花給一口吞了。 阮玉:! 她嚇得尖叫,直接喊破了音。 那些毛茸茸的花蕊,讓阮玉想到了村頭老榆樹上掉下來的毛毛蟲,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玉蘭樹心想,這小丫頭確實挺膽小。它把小紙板塞嘴里,上面寫:“別怕,你不是恐高么,這樣有沒有安全感?” 阮玉被小紙板砸了下頭,等看清上面內容,她稍稍一愣,隨后抱緊胳膊團成一團,小聲說:“謝謝?!?/br> 一言不合就上演大吞活人,我一個凡人真的很難不害怕…… 好在很快就落了地。 玉蘭花張嘴,“呸!” 阮玉咕嚕嚕滾出去,一頭撞上了樹。 她手腳都擦破了皮,摔得頭暈腦脹再次懷疑人生。 上次他睡覺,留了個傀儡人欺負她,傀儡人她還沒解決,現在又來個玉蘭樹妖,阮玉有氣無力地坐地上,還沒擦眼淚呢,那傀儡人又來了,“公共場合,坐有坐相,站有站相?!?/br> 阮玉終于忍不住,厲聲罵:“逢歲晚,我日你姥姥?!彼旖氖裁次墼阍挍]聽過,但如此大聲的罵出來還是第一遭,顯然是氣狠了。 結果就是,違反了門規中一條,被傀儡人按著打了一頓板子。 偏偏打完了,那玉蘭樹妖還拎著它的小紙板過來,上面寫:“逢歲晚姥姥骨頭都化成灰了,你找不著。不如直接曰他,我們都想看?!?/br> “擇日不如撞日!” “他住主殿,我可以幫你開門栓?!?/br> 阮玉:“……”執道圣君果然是老色胚,養的靈植都這么猥瑣,說好的植物成精都單純善良呢? 嗐,話本子誤我。 爹,我想下山。 可她知道不行,她下不了山。既如此,就只能努力變強,跟那位執道圣君斗智斗勇了。阮玉把眼淚憋了回去,她是一株柔弱的小草,但發起狠來,亦能掀開頂在頭上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