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躺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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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光鏡熄滅后,逢歲晚閉目養神。 七根纏繞在身的鎖鏈只斷了一根,他還沒辦法保持時刻清醒。一個時辰過去,他就有些困倦了。纏繞在元神上的魘氣一點點將他的識海徹底遮蔽,就好似一線天光,被陰云吞沒。 他無力阻止,只能沉入黑暗,等待次日的那縷光芒亮起。 之前他預估的也是一個時辰,倒是分毫不差。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逢歲晚如是想。 “??!??!??!”一串尖叫傳來,讓逢歲晚眸子睜開,那聲音尖銳得像是一柄劍,艱難地撐在了合攏的黑云之間。 逢歲晚循聲望去。 就見阮玉已經將被子扯到地上,她赤腳站在被子上,一邊跺腳一邊罵:“我都疊了十五遍了,怎么不合規?本來就是軟綿綿的被子,還得疊得正正方方有楞有角?” “被子不就是用來蓋的嗎?疊了也要打開,疊那么整齊到底是為什么,???” 她厲聲質問木傀儡,看起來兇得很。 到底哪里膽小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阮玉罵著罵著就哭了,“我知道,這是逢歲晚要求的,他以為自己是當家主母,一來就給新媳婦立規矩呢?!?/br> 被比作了當家主母的逢歲晚:…… 他在想,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人,明明膽大包天,卻還愛哭鼻子??薜臅r候一只眼睛的淚珠子大顆大顆地往外滾,另外那只眼睛里卻只泛了一點兒水花? 擦眼角怎么只擦左眼,怎么不兩只眼一起擦擦! 看到她哭得一抽一抽的,還吸鼻子,逢歲晚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他就看到阮玉流了點兒鼻涕,又被吸氣給吸了回去…… 這種感覺怎么說呢? 就是他手有點兒癢,恨不得拎住對方的后脖子,把人給扔出忘緣山的那種癢。這癢抓心撓肺,像是有根刺在他識海里翻來攪去,以至于,那鋪天蓋地的困意都受了阻擋。 阮玉:“我不蓋被子總行了吧?!比钣癜驯蛔尤M了自己的儲物袋。 桌上的糕點、首飾、九連環、皮影等小玩意兒她也一股腦的塞入了儲物袋,連果皮殘渣都掃了進去,很快,屋子里她擺放的東西都不見蹤影。 逢歲晚都不敢想那儲物袋里到底亂成了什么樣子。一想,他都覺得窒息。 阮玉:“好了,開門,我要出去!” 木傀儡顯然在思考這樣合不合規矩。沒等它想出答案,那邊,阮玉已經提著裙擺原地亂蹦,“讓我出去,我要出恭!” 木傀儡還保持著僵硬的姿勢。 阮玉跳得三尺高,“我要去茅房!我要拉屎!” 逢歲晚太陽xue突突地跳,他遙遙給木傀儡下了指令,“放她出去?!?/br> 看到阮玉兔子一樣躥出房門時,逢歲晚再也堅持不住了,本來他只能堅持一個時辰,是阮玉,讓他多清醒了一刻鐘。 為何要多出這一刻鐘,一個時辰才完整! 能不能再熬久一些,湊夠兩個時辰。 然而,他已經撐不住了。 逢歲晚元神越來越沉,意識也逐漸模糊,只是在即將徹底沉睡的那一瞬間,逢歲晚想到了一個讓他抓狂的問題—— 忘緣山沒有茅房!忘緣山是他的法器,與他有神魂聯系,那是他的匣中山。 隨時可將一山裝入木匣,放入廣袖之中。 阮玉…… 她會把屎拉到哪里? 魘氣洶涌。 坐在魘氣中央的逢歲晚換了張臉,在夢里,他一直都是另外一張面孔。 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就跟許多人一樣,大家做夢的時候,總是會夢到小時候,夢到某一個已經遺忘多年的場景。在夢里,他就是當年行走江湖時的那張臉,在夢里,他就叫莫問。 在夢里,想起阮玉做的那些事,他也不覺得煩躁了,反而唇角一勾,一臉期待。 真想立刻就知道,阮玉她把忘緣山的那塊地方用來做茅房啊??上?,鎖在夢域里,他無法感知外界,只有等明天,元神清醒后才能得到答案了。 …… 阮玉并不是真的要拉屎,她就是在房間里關了太久,反反復復地疊被收拾房間,憋出了毛病,得出房間透透氣。 說起來,她還真沒在忘緣山看到茅房。等下還得找找看,免得到真想拉屎了都找不到地方。 她有點兒累,打算休息一陣再行動,剛一屁股坐青石上,木傀儡就站到她背后,說:“公共場合,站有站相,坐有坐相?!?/br> “坐如尸,必端正嚴肅。腰直胸挺,雙目正視……”阮玉側身,一手捂耳朵,不搭理它。 木傀儡唰唰翻書,指著門規中一條道:“屢教不改,罰抄門規?!?/br> 阮玉索性往后一躺,兩腿伸得筆直,“什么坐如尸,我現在就是尸體了,我是在躺尸!” 剛說完,阮玉就發現自己身體不受控制了。 她立刻想到了上次爬登天梯時遇到的小紙人,那時候,她也是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被小紙人當風箏一樣放。所以,這仙云宮的人都這樣? 一言不合就施法,把別人當提線木偶! 阮玉:“你自己都是個傀儡人,還這樣對我!” 眼看她要被控制著抄書了,阮玉辯解:“我哪有屢教不改,你說了我不就改了,我只是姿勢沒改對!你說坐如尸,我就躺尸了嘛?!?/br> 木傀儡頓了一下,被說服了。 它還坐下,給阮玉做了正確的示范。 阮玉沒辦法,跟著坐好,等木傀儡點頭后,她立刻爬起來,說:“我不坐了。我四處逛逛?!?/br> 沒想到在外面走路都還有走路的姿勢,都不許她蹦蹦跳跳。 阮玉:“……” 算了,我還是回房間吧。 至少,門規沒規定她在自己的房間里要站如松,坐如尸啊。 進了房間,阮玉在桌子上一趴,一臉生無可戀。門規被她攤開放在眼前,一目十行地掃過去。 恰這時,一小紙人哼哧哼哧地爬上窗戶,它跳到阮玉面前的桌上,問:“阮玉,你還好嗎?” 阮玉抬頭,看一眼那小紙人,幽幽嘆氣,“你看這桌子上有什么?” 小紙人左看右看,說:“沒什么???” 阮玉有氣無力道:“有啊,一個大杯具!” 小紙人還是沒瞧見,小心翼翼地問:“你缺茶杯嗎?我一會兒給你送上來?!痹趺捶块g這般空落落的,住著真冷清。 阮玉伸手指著自己鼻子道:“誰說沒有了,我就是那個大悲??!” 小紙人簌簌抖了兩下,像是在笑。 阮玉這才問:“你是離云?” 小紙人搖頭,“我是離云仙長剪出來的紙人哦,離云仙長最近不再仙云宮內,大概還有幾天才會回來?!?/br> 它從身上摸了摸,摸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到了阮玉面前。 “掌教命我給你送件東西?!?/br> 阮玉把盒子打開,發現里面是一面巴掌大的鏡子。鏡子做工精致,背面還有金絲絞纏出來的花枝。 “這是驚鴻照影鏡,它是一對,另外那面在掌教那里?!?/br> 阮玉握著鏡子的手一抖。她覺得這鏡子有點兒燙手。 一對的鏡子,送她一面?難不成是定情信物! 阮玉:“你說誰送的?” 小紙人:“掌教呀!” 阮玉手中鏡子哐當落地,“怎的,他還想老牛吃嫩草呀!”